长夜余火

“2……”
龙悦红手中蹿出了一道红色激光。
那名“高等无心者”失去了智慧，完全没想到有人竟然能摆脱“脆弱之心”的影响，所以未能及时做出反应，等他看到红光亮起，脑袋已然被洞穿。
动作再快，也快不过光速！
他额头出现了一个带着烧灼痕迹的孔洞，内里乳白泛起，血色暗涌。
这名“高等无心者”摇晃了一下，表情茫然地往着侧后方倒去。
穿戴着“变色龙”系仿生智能盔甲的敌人调整了目标，迂回着奔向龙悦红。
“1……”
白晨落到了地上，表情透着悲恸，眼神却变得异常坚定。
没有了那名“高等无心者”持续施加影响，残余的“脆弱”已没法彻底压过她的意志。
她转过身体，跑了两步，双脚猛地用力一蹬，整个人凭空跃了起来。
轰隆！
整座地下大楼出现了明显的晃动，一搓搓灰尘从高处落下，伴随着急坠掉落的沉重巨石。
白晨刚鱼跃而过敞开的大门，返回安全通道，后方就被砸落的巨石和垮塌的高处结构完全封闭了。
她没有惊恐、绝望，就地一滚，稳住了身形，脸上随之露出解脱般的欣喜笑容。
然后，她看见龙悦红正在和穿戴着“变色龙”系仿生智能盔甲的敌人周旋，从下方涌入的“无心者”们正在猎杀着一个个正常人。
幸存者已是不多。
白晨立刻抬起了左臂，探出了手掌。
她顾不得去捡之前掉落在地上的“冰苔”手枪。
龙悦红怎么都瞄准不了穿戴着“变色龙”系仿生智能盔甲的敌人，而他机械手臂的大部分功能又因为回到公司而废掉，只能仗着战斗经验还算丰富，不断地移动位置，寻找机会。
可是，越来越多的“无心者”开始靠近这边。
就在这时，他看到敌人动作明显放缓，脑袋甩了几下，似乎很是头晕。
顾不得多想，龙悦红抓住机会，又一次发射出了激光。
红色的光柱轻松穿透了那套“变色龙”系仿生智能盔甲，洞穿了目标的脑袋。
扑通！
那敌人倒在了地上。
龙悦红下意识侧头望去，看见了刚弯腰拾起“冰苔”手枪的白晨。
他又惊又怒又是心疼：
“你怎么又回来了？”
白晨丢给他一把“冰苔”，走了过来，伸出右掌，握住了他的左手。
她面朝正奔向这边的“无心者”，低声说道：
“我们永远在一起！
“我不会再自己一个人跑掉！
“要死一起死！”
砰！砰！砰！
她纯用左手射击依旧准确无比，连续射杀了三名“无心者”。
龙悦红沉默了一下，用力握紧了白晨的手掌。
他低声吼道：
“我们永远在一起！”
轰隆！
地下大楼的崩溃似乎已经开始，越来越多的碎块和灰尘往下掉落。
几十个“无心者”没有畏惧般冲向了龙悦红和白晨。
…………
地下大楼，第6层。
倒计时还没开始，后夷就在一次次尝试逃离，可她不是被“无心者”吓回广播站，就是等不到电梯。
眼见时间只剩下两三分钟，她绝望地放弃了。
这点时间，就算她能乘上电梯，也根本来不及逃到“地表区”。
后夷行尸走肉般回到了广播站。
这个时候，倒计时在以秒来计算了。
后夷环顾了一圈，脑海里浮现的画面只有两幅：
一是她的家，二是投注了最多热情和努力的录音室。
前者已回不去了，没那个时间，而后者，就在前面不远处。
后夷下意识迈开脚步，走入了录音室。
“死在这里也挺好的……”她的眼泪止不住地下滑。
大楼开始有了轻微的摇晃，她在录音室内踱起了步，要将这里每一个细节都记在脑子里，带到阴间去。
走着走着，她进入了操作间，看到这里的机器还在运行。
后夷愣了一下，走了过去。
…………
地下大楼，停车场内。
龙大勇、顾红眼睁睁看着巨石掉落，某些事物垮塌，将儿子和儿媳的身影隔绝于他们视线之外。
短暂的茫然后，顾红哭着站了起来，冲向那边。
龙大勇一把抱住了她：
“光靠我们不行，得出去找人帮忙！”
他声音里带着几分急迫和哽咽感。
在这件事情上，他还没有丧失理智。
顾红第一次遇到这样的事情，心中没有主意，只能选择相信丈夫。
毕竟这听起来还是有几分道理：
大楼就算封闭，应该也只是出入口垮塌，不会整体被毁掉，之后只要有人有机械，还是有机会切割石块和铁门，把人救出来的！
顾红和龙大勇转过了身体，奔向停车场。
没跑几步，他们遇到了一名休假在家从其他安全通道逃上来的安全部外勤员工。
他弄开了一辆车的车门，想办法打燃了发动机，他的妻子则抱着他们的孩子坐在副驾位置。
看到龙大勇和顾红后，那名安全部员工犹豫了一下。
他回头往了眼空荡荡的后排，对顾红、龙大勇道：
“快上车吧，我们得赶紧出去！”
“谢谢，谢谢。”龙大勇和顾红这一刻只知道这么回应。
他们迅速打开车门，坐到了后排。
车辆随即启动，没用多久就在地面的摇晃中冲出了大楼，来到灰土之上。
金黄而纯粹的阳光刺入，让龙大勇和顾红都忍不住闭上了眼睛。
还好，他们平时也不是在无光之处生存，没多久就恢复了过来。
两人刚推门下车，就听到了惊喜的喊声：
“爸！妈！”
顾红、龙大勇侧头望去，看到路旁黑压压的人群里站着龙知顾和龙爱红两兄妹。
他们的眼泪刷地就流了下来，视线一片模糊。
就在这个时候，地下大楼入口处的广播响了起来，那熟悉的、略显童稚的甜美嗓音又一次回荡于幸存者们的耳中：
“大家好，我是整点新闻播音员后夷。
“今日只有一条新闻：
“为了反抗执岁的圈养，为了没有‘无心病’的明天，公司全体员工团结了起来，逃往地表。
“很多人失败了，很多人死亡了，但也有很多人成功离开了地下大楼。
“各位，出去的各位，长路漫漫，一路珍重。
“你们要代替我们好好活下去，重新再建立一个没有执岁没有牧羊人的‘盘古生物’。
“你们一定要好好活下去啊！
“大楼开始垮塌了，本次整点新闻到此结束，谢谢大家的喜欢……”
轰隆！
地底传来了沉闷的声音，整座山似乎都出现了摇晃。
靠近大门处的那些员工皆泪流满面。
…………
漩涡状建筑内，核心研究区里。
蒋白棉愈发眩晕，有种自己的灵魂正在遭受抽取，被一点点往外拖出的感觉。
“再这么继续下去，我撑不了几分钟了……”蒋白棉带着努力忍耐牙疼般的表情，目不转睛地看着实验舱的指示灯。
她的本能告诉她，得尽快和这片区域拉开距离了。
她已经经历了一场对她来说异常漫长的等待。
又过了一阵，就在蒋白棉忍不住抬手，试图揉捏额角，却碰到了军用外骨骼装置的头盔时，实验舱的指示灯切换成了蓝色，停止了闪烁。
蒋白棉忙望向实验舱内，看见商见曜脸孔的扭曲不知何时已然平复，那种痛苦的感觉荡然无存。
“成功了？”蒋白棉心中一喜，忙关掉实验舱，打开了透明罩。
突然，她眼前变得一片漆黑，接着数不清的微光呈现，照亮了她的视界，照出了商见曜穿着灰色迷彩的身影。
无需她主动用精神接触意识，也没花费什么时间，商见曜就和她建立起了联系。
“成功了？”蒋白棉脱口问道。
商见曜点了点头：
“杜衡老师正在给我权限。”
不等蒋白棉再问，他语速极快地说道：
“‘新世界’的局势又有了变化，杜衡老师终结灾难的意图被大老板识破了，‘扭曲之影’当场反叛，‘灼热之门’和‘末人’选择退缩，我们这边的力量变得异常薄弱。
“虽然‘菩提’和‘碎镜’是杜衡老师埋下的暗子，现在也正式回归，加入了战团，但整体形势还是有利于大老板他们，就算加上我，估计也只是拖延败亡的时间。
“我们会尽力给你留下逃出第八研究院的时间，尽力给你创造一个引爆核弹的机会。
“那个机会可能稍纵即逝，你一定要把握住。
“嗯，一到外边，你就不断地发送引爆指令，直到成功。”
商见曜一口气说了一堆。
这些话语他似乎已经想好了一阵。
蒋白棉沉默了一下，表情悲伤地说道：
“好。”
她随即又张开嘴巴：
“你……”
她没有说下去，眼睛里闪烁起微光。
商见曜看了她一秒，上前两步，张开双臂，前倾身体，抱住了她。
蒋白棉一下有点愣住。
商见曜抱了几秒，松开双手，后退了两步。
他望着蒋白棉的眼睛，缓慢地抬起右手，按在了左胸处，庄重说道：
“为了全人类！”
说完，他转过身体，头也不回地消失在了蒋白棉的视线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