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初南离开了,雨默看着他的车渐渐消失在长长的公路尽头,颇有些怅然所失的味道。
她觉得,自己如果是只小狗,刚刚那一会儿,肯定会巴着他的腿不由分说跟着他一起走了。
但她不是,所以只能目送他离开,心塞塞得很,然后再看眼前的山山水水,就很不得劲儿,恨不能工程快些完工,她可以回去了。
这样的情况,让她想到一句话: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
他还没有来的时候,雨默觉得一切都还好,他来了又走了,哪怕他在的时候,什么都没有发生,她仍然觉得,有他的时候,天更蓝了,山更绿了,日子都更有盼头了,没有他在,连空气都变得压抑了,很难受。
偏偏这种感觉她还不能跟人说,只能自己一个人默然咀嚼着。
路过那条工地上的男人们特喜欢过来洗澡游泳的小河沟时,其他同事都嚷嚷着要去玩一玩,雨默却没什么心情附和。
但在这样的时候,她向来没什么自主权的,她被小周硬拉着一起下去了:“你不去,那我一个女的跟着他们这么多人算怎么一回事啊?”还说,“好危险的。”
其实就算她去了,如果那些男人真有歹意,也是一样危险。不过雨默还算相信公司里的这些人,虽然口头上花是有,但是却并不猛浪,该恪守的东西,他们会牢牢守着,对她,如果开的玩笑她不喜欢,他们就不会再开。
这大概就是一个公司的素质?也或者,是顾初南挑人的眼光?
雨默没有深究过这个问题,但不容否认,这个集体给她的感觉还是很好的,能身在其中,她与有荣焉。这个时候,她也早忘了sam的警告——事实上,了解得深了,雨默觉得小周即便有一些这样那样的毛病,比如说不太爱收拾,从不搞宿舍卫生,喜欢和男人们打打闹闹什么的,在她看来,也无伤大雅。
同事之间的相处,也和恋人之间的相守差不多,只要彼此都有底线,就不会过不下去。
因此小周这样说了,雨默就也还是陪着她一起去了河边,不过她告诉她:“我不能下水,脚上有伤。”
小周闻言还惊了一下:“什么时候的事啊,我怎么不知道?”
雨默都不知道该怎么和她说。
她难道能说,你晚上经常看电视看到好晚才回宿舍,我们连正经聊天的时间都没有,哪还有空跟你说这些个啊?
白天里上班都忙,她又不是个好诉苦的性子,这也不是什么了不得大事,她也就觉得没必要宣扬得人人都知道。
伤口虽然还有些隐痛,但已经结痂,也实在是没什么好说的,雨默就含含糊糊地说了句:“有几天了,不过还没好完全,所以等会你不能喊我下水啊。”
想是这样想的,只是世事极少按照人的意愿行走,雨默原本是坐在岸边看他们玩的,结果小周跟他们打水仗,雨默不幸被殃之池鱼,躲避的时候脚一滑,受伤的那只脚踩在底下一个尖尖的突石上,还恰好又是直接踩到痛处,顿时她感觉整个人都有些不好了。
frank原本想借机将她拉下水的,站在水里往她身上泼了好几捧,见她只管捂着脚疼得抽气,也忍不住吓了一跳,忙停了手跑过来问:“不是吧,扭到脚了?”
雨默疼得都没法出声,还是小周过来,将她的手拉开,又脱了她的鞋子。
白色的袜子底儿隐隐有血湮出来。
看到的人都有些不太相信:“你怎么这么弱啊阿默,这还穿着鞋呢,就给蹭出血呢?”
然后有人还笑她:“该不会你其实是豌豆公主变的吧?”
倒是小周想起她先前的话,看着她那处不由得问:“该不会是那么倒霉,弄到你伤上了吧?”
小心翼翼脱了她的袜子——看到的人都不由自主地呆了呆,不得不说,雨默的脚真的是生得很漂亮,又白又小巧,秀气可爱,足弓饱满,有一种晶莹剔透的即视感。
就是小周,心里也泛起了丝丝缕缕说不清楚的羡慕嫉妒,她撩起眼睛看了看周围的男人,不由得啐道:“都想什么去了呢。”
这时候,那股子钻心的疼意已经过去,雨默便想收回脚,被小周一把抓住:“你还乱动。”把她的脚微微一抬,伤口也就露了出来。
她脚底靠近脚趾处很简单地贴了一个创可贴,眼下那创可贴已然略有移位,且血糊糊的不说,还拌着一点点脓白的汁液,阿庄立即嚷了起来:“哎呀,化脓了啊,阿默你这脚伤了多久了?”
雨默:……
她唇脸苍白,没有说话。
她天天都有检查这伤口的,只觉得外面看起来是一日好过一日,还真没有感觉已经化脓了。
这样的情况下哪还能玩呀,立时返回镇上找医生才是正经。雨默看到他们紧张成那样觉得挺感动的,但也有些不好意思。
为了她一个人这么劳师动众的……
然后frank就瞪着她:“你是想我后悔死么?要不是我泼你,你哪里会伤上加伤?”看了一眼她的脚,还挺愁的,“都化脓了,拜托你别不当回事行吗?真是没见过比你还要逞强的了,我天天和你在一起做事,都不知道你脚上有伤。”
阿庄也说:“是的是的,反正离得也不远,开车一下就到了,去看看吧,顺便了。”
不由分说张罗着将她扶上车,呼啦呼啦一群人衣服都还湿着呢,就跑到镇上去找医院,寻医生了。
镇子不大,医院也就一个,医疗条件什么的也就不讲究了。彼时太阳都要下山,医生也已经下班了,护士一个电话打过去,过了好一会儿,一个戴着眼镜,年约四十来岁的男医生才赶过来。
进门之后他看了看雨默的脚,将血迹洗清,拿着棉签在伤处拨了拨,直拨得雨默就像是被人攥着心脏尖一样连气都喘不匀了,才皱着眉头说:“你这脚不太好了,天气太热,里面全都化脓了……”
口气十分之不好,雨默不得不忍着痛说:“我看外面都开始结痂了啊。”
“是啊,结痂了,”医生的口气更不好了,嘲弄地说,“天气这么热,你捂得那么好,可不就是外面好了,里面包了一包脓嘛……还好你这是来得早,再拖得几天,我看你这只脚不得废了。”
一下把所有人都吓到了,包括雨默自己。
她是真没发现自己脚化脓了,她还以为那是她擦的碘酒呢!
面面相觑之后,还是frank问:“那怎么办啊?”
“什么怎么办?要消炎啊,还要把脓血引出来!如果可以,今天最好就住在医院吧。”医生倒是干脆利落得很,将处置的办法简单说了,又看着雨默加一句,“哦对了,按你说的,你这估计是踩到钉子了,还不知道有没有得得破伤风,所以最好祈祷吧。”
……这么牛叉叉说话一点也不客气的医生,众人见状都无语了。
但还能怎么办?他都这么说了,按照他说的处理吧。
结果钱都交好了,雨默也已经坐在手术室里了,医生这才想起来,轻描淡写地告诉她说:“我们这里没有麻醉师,清创的时候不能麻醉,你能忍得住痛吧?”
雨默&其他人,都傻了。
顾初南车开到半路,想起还有事情要告诉frank,就打了个电话过去,结果开始他没接,过了一会儿他打过来,顾初南整个耳朵里就只听得到他天崩地裂一样的嚎叫声:“老大,我真是受不了,我到现在头皮都还麻着呢!哎呀,那个谁谁谁简直是太神勇了,尼妈那是肉啊是肉啊,医生就拿着剪子在里面薅来薅去,薅来薅去,就跟薅草似的,薅得血淋淋的,她是怎么忍得住的啊啊啊啊……”
乱七八糟的,也不知道他在说些什么,顾初南眉头一皱,说:“到底是怎么回事?薅什么啊?是谁受伤了?”
还总算是抓到了重点了。
frank一愣,忽然发现自己居然想不起雨默的名字了,顿了好一会儿才说:“啊,那谁,是阿默啊,内姑娘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脚上受了伤,都化脓啦,里面有些肉都坏掉了,一块一块剪下来,哎呀妈,我不行了!”
一边说一边就放下电话呕了起来,所以他也没有听到顾初南那边急剧的刹车声。
frank把胃里的东西都清得差不多了,才想起刚还和顾boss通着电话呢,把手机拿出来一看,早挂断了。
再打过去,没有接。
再打,还是没接。
frank心里就有点不舒服,心想这做老板的怎么就这么冷血,听到员工受了伤,连仔细问一问都不愿意。
站在月亮底下唏嘘感慨了一番,frank整了整脸色走进医院,这间小小的医疗室,病房又脏又小,不过雨默毫无知觉地已经睡着了,脸色素白,唇色黯淡,头发湿漉漉地贴在额上颈边,全是之前手术时痛出来的汗。
这应该是他认识雨默以来,她最狼狈的样子。
狼狈而脆弱,就跟只可怜巴巴的受了伤的小兔子似的,让人看着就有股子说不出来的怜惜。
谁也没有想到,只是不小心踩到一块石头然后碰到旧伤而已,白天还巧笔俏兮的姑娘,晚上就成了这副模样了。
其他的同事这会儿都已经回去工地了,只有他和小周留下来做陪护,山里面到了夜里其实还挺凉快的,但今天晚上不知道怎么回事,闷热闷热的,一丝风都没有。
满是消毒水和说不出来的异味的小小病房里,只有一把落地扇咯吱咯吱地摇摇晃晃着带起一点风。
看到他进来,小周连忙迎上前问:“老大找你是有什么事啊?”
frank赶紧“嘘”了一声,她就转头看了看雨默,眼里划过一丝焦躁和不耐烦。
她是一点也不想留在这个鬼地方的,本来会来这边的工地就是没办法下的办法,现在还要在这么个破地方照顾人,坐不好坐睡也没地睡,天气还热死人了,哪里像是人待的呀?
真是见了鬼了!
压下心底的烦恼,小周并没有压着嗓子,反而扬高了声音说:“‘嘘’什么呀,她这会儿就是昏死状态,把她丢了她都不知道呢。”
这玩笑开的,frank瞪了她一眼。
小周皱皱鼻子没当回事,看他确实是不太高兴,就把他拉到外面,说:“哎,好啦,是我说错话啦……有件事想要跟你商量呢,我们两个,今天晚上怎么办啊?”
“什么怎么办,就守在这里呗。”
“守一晚上?”小周瞪着他,“你受得住,里面可就那一张病床啊,阿默一个人睡就差不多了,我们两个怎么办,站一晚上?”
frank:……
他还真没有想过这个问题,就略为难地说:“不然还能怎么办啊?”
小周不由得暗地翻了个白眼,压低了声音说:“我打听了,那个小护士说旁边有酒店诶……”
“你想去酒店?”frank不赞同地问,“那阿默怎么办?”
“她睡觉啊。她这会儿痛得狠了,一下子醒不过来呢,我们明天早上早些过来也就可以了。”
“我们?”
“对呀,我们。”
“但是医生说她今天晚上很关键,要人守着才好。”
“哎,医生说是那样说,医生还说阿默的脚伤很严重,可能会废掉呢,能信吗?而且现在都这么晚了,她晚上睡觉又从来都不会起夜的,能有什么事?再说就算有事还有护士呢,到时候她打个电话我们也就过来了。”小周不遗途力地劝说着frank,末了朝他抛了个媚眼,说,“别告诉我,你不想好好洗个澡换一换衣衫……”一边说,她的手指一边在他手臂上暧昧地摩了摩,附到他耳边吹了一口气,“行不行呀?”
frank:……
小说推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