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门飞甲之化棠曲

第一百八十五章 演武堂

顾少棠与雨化田出了寝殿,彼时已见月上,霁华遍洒,似是为着故人相见,雀跃难耐,顾少棠脚步快了几分,越间墙踏宽庭而来,临至主殿阶前,却见殿外人头挤挤,殿内可见灯火通明,洪声片片,全是杀声!她沦陷多日,已至十分敏感,听得勃然变色,抢身上前,胡乱拨开人首一看,霎时呆住——
只见敞殿穹顶,雕火纹绘金碧,四围耸柱,排木架列兵器,百种兵器拾取凌乱,中央四格方局中,斧截戟舞,激战正酣。
她定睛一看,竟是窦青与阿巴拜克日二人在比武——说是比武,更像厮杀。
这两人势均力敌,僵持不下,那刀光闪闪,杀声阵阵的乱象,概因双方人马的斗势助威而起。
她看得愣住,忽觉耳廓一静,周围空间一敞,一时刀烁锣鸣,全部偃息动静——
除了还在缠斗的两人。
所有人的目光都向她凝注过来,顾少棠往身后一看,原是雨化田跟上来了。
这西王不怒而威,只目光一扫,围门看斗的士卒便迫慑威仪,潮水般散去各归哨岗不题,正满场转悠着与斗下阵来的兵士把酒恣欢的龙胤也是头皮一麻,紧忙迎来。
“怎么回事?”
雨化田意指殿内乱象。
龙胤拱手笑道:“恭贺西王再得一员猛将!瞧这两人龙精虎悍,且一见如故,于营中必能相处融洽!”
阿巴拜克日横刀一扫:“见你奶奶!”
窦青弓背一避,长戟直刺:“见你姥爷!”
两头怒狮咆咆相对,龙胤冷场。
顾少棠皱眉:“到底怎么回事?我青叔怎么了?”
龙胤叹了口气,无奈道:“这阿巴拜克日看中了青爷的螭龙关刀,使诈抢了,现下不知藏到什么地方去了,我瞧这两派人马为这关刀冲突不断,乱战起来恐自伤人手,便弄了这么个演武堂给他们打呗,谁打赢关刀归谁。”
顾少棠大怒:“岂有此理!夺人之宝还容取闹?这螭龙关刀是鹰帮之物,岂能打赌?无论输赢都不能给人——”她振臂一挥,“青叔,揍他!”
窦青得她助势如有神助,大喝一声,轮戟窜击:“棠儿,你等着——青叔剐了这贼胡再帮你讨回公道,姓雨的小子给我站在那里不要跑!”
顾少棠一默。
雨化田看这一时半会的估计也消停不了,便问:“天枢何在?”
龙胤道:“玉衡找他,不知说甚去。”说着目光一闪,压低声音道:“西王,关于阿巴拜克日,现还有一要事需你裁夺……”
顾少棠正聚精会神看斗,左右瞧着不对,忙问:“龙胤,我青叔头上怎么了?”
这生龙活虎的她打哪注意,一晃眼,才发现他头上包了一圈。
龙胤正要回答,那凶手不等缉拿已先出声自首:“他的伤是我打的……”
顾少棠循声回头,却见天枢和玉衡顿步身后。
玉衡正满脸惭愧地对着脚尖,眼都不敢看她:“顾姐姐,对不起,是我打破了青爷的头……”
顾少棠好纳闷:“你作甚打我青叔?”
玉衡忙摇头:“我不是故意的,摇光托我送东西来给天枢,我便和匡仁大哥一齐到雁城来,路上生出点风波,又遇了一个淫贼,占我便宜不说,还抢了我的马,东西都在褡裢里,我焉能不急,便抢了匡仁大哥的马来追贼……结果追到附近,以马认人,这才误伤了青爷……”
顾少棠瞧她说到被占便宜红透了脸,不由凑过去低声关怀:“你没被怎样吧?”
玉衡甚是羞赧,附到她耳边说了。
顾少棠听罢松了口气,也不是甚大事,只是可气而已,又疑道莽荒之地,怎的冒出个淫贼来?
“你可知那贼何处去了?”
玉衡愤然道:“他跑得无影无踪了,我问过守卫,没见有人出关,我疑心他还在这附近。”
龙胤适时开口:“玉衡,乌兰图娅托你送来什么东西?”
那女人且还是敌方阵营之人,大意不得。
“呃……”玉衡欲言又忽止,看向天枢,似是在征求他的同意。
天枢只将手中卷握一物抬起,沉声道:“乌兰图娅托她送来一份东察合台汗国的西域布防图。”
龙胤一诧,便露喜色,看向雨化田,雨化田目光微定,唇边意味不明一笑。
“投诚?抑或陷阱?”
龙胤顿时也凝肃起来。
玉衡见他们怀疑乌兰图娅,满不高兴,可也知道轻重,只小嘴鼓鼓,倒不敢说什么。
天枢对此更不表态,只道:“图制并不精细,显然是仓促复画,未能辨别真假,请西王过目。”
雨化田正听罢龙胤附在耳边的说话,见他呈上那卷布防图来,示意龙胤去接,并不即看,转眸看殿中二人激斗不休,护众不散,甚是碍事,他趋身过去,又耳语于顾少棠:“你青叔带了伤,不宜久战,不若帮他一把?”
顾少棠一下皱眉:“不可!堂堂正正比试,哪有旁人插手的规矩?到时落人口舌,反污我青叔颜面。”
雨化田颔首,唤了龙胤,低语几句。
龙胤讶然,眼瞧左右耳目众多,不太适合,想问雨化田何故,却见他走向偏角的笔墨台不理,只能硬着头皮对顾少棠道:“方才我向西王汇报一事,西王说此事与你相关,应当让你知道。”
顾少棠讶然:“何事?”
“穆渊人手探回消息,阿巴拜克日趁西王失陷雁城之即,秘令围守西国的五千骑盗取西国金库,将其内金器珠宝搜刮,此际正载车千乘,假作辎重,运往其本营叶尔羌。”
话音未落,呼啸一声——
却说窦青战得酣畅,已趋上风,一声咆哮,戟身窜出,眼看就要把阿巴拜克日戳个对穿,阿巴拜克日见势不妙,正欲横斧护胸,眼前蓦地一花,还未反应,猛遭一记飞踹——霎时犹如雷击贯体,熊躯腾空翻出,撞飞十几护从,直滑出十余丈抵得阶沿才停,一时气阻头晕,胸骨直似碎了几根,险要呛血:“顾少棠……你这……”
顾少棠一脚踏出,衣袂生风,居高临前,阴测测看着他:“我怎样?”
阿巴拜克日部众见得搅局,怒声呼吼,眼看就要抄刀,鹰帮人手亦即摆出阵势,严阵以待。
窦青挥戟而收,不明就里:“棠儿何须出手?青叔一人对付绰绰有余。”
顾少棠一挥手道:“此事于我颜面攸关,我来处置,你且暂退。”
“妈……妈的……”阿巴拜克日熊劲一涌,翻身而起,挥手阻止部众乱事,扪胸喘气,颇似回味:“这一脚可真够味……”
顾少棠一把将他揪住,恶声恶气道:“想找死我送你一程!西国金库是我囊中之物,你竟也敢下手,土匪手里抢金子,胆儿忒肥!”
阿巴拜克日知是露陷,犹不知耻,舐唇笑道:“抢了如何?偷了又如何?你想要金子,何不随我到叶尔羌取?”
顾少棠一把拍开他趁势要摸上来的狼爪:“早晚布鲁嘟把你收拾干净了!”直身又问龙胤道:“为何不派人拦截?”
龙胤道:“那时要赶赴雁城,唯恐人手不足,焉能顾上此事。”
阿巴拜克日笑得越发嚣张:“掠宝已逾数日,纵然你们现下派人去拦截,也是晚了,金银财宝入了铁门关,便合该我阿巴拜克日受用!”
“未必。”
阿巴拜克日一哼,瞪着泼冷水的雨化田。
“装模作样的,我就不信你还有计策!纵然边防有士卒,如何能挡我千骑?!”
且困在雁城些日,他不可能手眼通天早有预备。
然话音未落,却见黑鹰骤然飞入殿来,溜溜盘旋一圈,扑棱着翅,停到笔墨台上。
雨化田卷起一信笺,系附其爪,指腹抚其圆首,沉目投来一瞥:“只怕你那五千骑未归大营,便要葬身铁门关。”
黑鹰振翅,骤然飞出宫殿。
阿巴拜克日闻言先是皱眉不解,继而恍然大悟,猛一拍膝道:“妈的!”
顾少棠听出端倪,趋身问雨化田:“你早有安排?”
雨化田顺势牵了她的手,不着痕迹擦了几把,只道:“正好用上。”
阿巴拜克日像挨了一闷棍,登时怒颜金刚:“西王!算你狠!招招你都算到了,你知道我吃不消那布鲁嘟,这是你逼我!原本那金库乖乖予我,我还帮你们打上几仗,现如今莫怪我撕破脸皮!”
他窜身而起,振臂一挥,护卫簇拥上前,他狂傲冷笑:“阿黑麻借兵犹未能归,我若撤兵,倒看你们如何对抗羽奴思!待得黑风骑总旗卷来,不出三日,你们必成肉泥!”
剑已拔,弩亦张。
窦青左右看这阵势不太对头,只默不作声,且看雨化田要如何应对。
顾少棠焦虑顿生,这局势不稳,正需他兵力相助,如何能撤,忙回首细声商量:“这脸可不能翻,他既爱财,我们且让一步,这金库财宝先予他得了,我不急着要。”
雨化田不慌不忙的。
“你的财宝,我自当护着。”
顾少棠发急:“此时不同往日,且看形势呀!”
雨化田勾唇一笑,语气中却带着寒意:“我看得很清,这金库予不予他,都不会改变他撤军的决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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