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夜幕沉沉,笼盖四野。
密密麻麻的火把下,蜿蜒颀长的队伍横贯大地。
杨浩坐在重帘厚毡的马车内,就着一壶温酒自斟自饮,心情竟是难得的轻松:“果然还是出来好,空气新鲜,耳根清净,别了江都,哥们总要喘口气再说!”
甩手一身轻,在江都的这几个月,杨浩都算亲身体验了一把古代政务的可怕,单说玩弄权谋人心,杨浩还算拿手,可一具体到政务处理,这边向你要钱,那边向你要人,这边要你主持公道,那边要你顾全大局,朝堂内派系斗争,民间就谣言四起,一不能抢,二不能抓,三不能杀人立威,众生百态,无时无刻不压在你一人肩上,当真气都喘不过来,这还仅只江淮一地。
难怪历代皇帝大多纵情声sè,这种非人压力之下,总要找一种发泄的方式,否则迟早崩溃。
最关键的还是缺人手,聪明的人不放心,放心的人不聪明。又聪明又放心的就那几个,还都在李世民的天策& {}府里,文治武功,侪侪一堂,莫非青史留名的大神,再看看自己,小猫三两只,杜伏威黑道魁首,东溟夫人军火贩子,虚行之落第秀才,好容易萧环有个前梁皇族末裔的身份,还有个sāo娘子的外号,宣永翟娇高占道等人就更不用说了,基本是除了自己和沈光之外,没有正经当过官的,十足草台班子。而且还互有心病,杨浩想想就不平衡。
“唉,你也是秦王,我也是秦王,怎么就同人不同命咧!”
对着空气举杯致意,杨浩仰脖一饮而尽,又想起虚行之当ri地科举之议。越发坚定了得到洛阳的决心。不就是开个大型招聘会嘛,本王现在也应该算名企吧。
车身行进的速度微微变缓。杨浩微一皱眉,随即放下酒杯,取下车帘挂钩,打开侧窗放眼看去,只见一条汤汤大江横亘于侧,cháo打两岸,声如静夜闻雷。整个队伍正与岸平行,逆着江流方向而上,前后车队都是火把烛照,松脂燃烧的噼啪声响,混合在清寒的空气里,竟有一种奇异的清香。
沈光策马提矛,随行在侧,见杨浩探头出来。连忙带马过来,叫了一声:“殿下!”
“这是到哪里了?”杨浩随口问道,又将视线转向旁边的那条大河:“那是准水吧!”
“正是准水!”沈光点头道:“前方三十里,就是都梁宫!”
赶了一夜地路,终于到了盱眙。隋炀帝大业元年游扬州,自雍州出发。一路修建行宫42座,都梁宫就是其中之一,建于盱眙的都梁山上。
看了看灯火闪烁地前方,杨浩想了想道:“派人去前面告诉阚棱,不进盱眙了,就在都梁宫歇息一晚,明早上船!”
“是!”沈光领令,招手唤来一名给使,附耳吩咐。
杨浩也放下车帘,缩头坐回车内。
时间已是初十。虚行之信上。要自己尽量赶在十五之前抵达东都,难道会有什么变故。此外秦川现身,喻示着和氏壁出世也不远了,不知道还会不会跟原著一样,在洛阳掀起一场龙争虎斗。
杨浩又喝了一杯酒,舒服的眯起双眼。
※※※
江都宫,通政殿。
东溟夫人独自一人走到玉阶之下,看着上面的九龙交椅,目中渐渐露出一丝异样光芒,稍顷,轻提裙脚,缓缓踏上玉阶,竟一步步向上走去。
两扇殿门忽然洞开,一个人影大鹫般飞了进来,双手一扬,两根银亮的短棍脱手飞出,直击东溟夫人后心。东溟夫人如同背后生眼,宫裙飞舞中倒跃下阶,轻轻巧巧的避开来袭,只听丁当一声,两根短棍半空相撞,齐齐倒飞回来,被那人凌空收入双袖内。
“袖里乾坤!”
东溟夫人目光一寒,那人已飞凌头顶,弹腿踢出,枯瘦五指张如鹰爪,凌厉劲气盖顶下压,东溟夫人仓促间低头闪过一脚,单掌托去,只觉重如泰山,立知不妙,身形一伏,弯曲如弓,右腿又疾又狠的自后甩上,铮的一柄裙里刀,已从足尖弹出,反刺向来人咽喉,那人也是神情微凛,袖中突出一截棍头,堪堪顶在刀尖,几颗火星迸溅,两人都如中雷击,东溟夫人向后翻开,如云委地,那人也倒飞三尺,转身旋落在玉阶上,面sè一红一青,张口竟吐出一丝寒气,才慢慢恢复正常。
正是江淮总管杜伏威。
“呼,果然是yin癸派地天魔功!”杜伏威瞬间调息已毕,目光森寒的看向东溟夫人:“你到底是什么人!”
“怎么,秦王浩不是什么都知道,难道没告诉你吗?”东溟夫人袅袅娜娜的站直身子,表面上看去竟毫无异状。
“妖女!”杜伏威目露杀机。
“哼!”东溟夫人不屑的轻笑一声:“你想乘秦王浩不在,出手杀我,不怕杨浩回来找你麻烦?”
杜伏威身躯微震,目中微微露出一丝迟疑。
东溟夫人敏锐的捕捉到对方心志一刹那的动摇,衣裙一敛,又复露出高贵矜持神态,缓缓道:“本宫素知总管当世英雄,本yu诚意结纳,总管不领情也就罢了,为何视本宫如寇仇,莫不是怕本宫威胁到你在江淮的地位!”
“就凭你?”杜伏威下阶一步,面露冷笑。
“这也是人之常情!”东溟夫人轻轻颔首:“江淮军元气大伤,你迫于形势,只得把兵权交给秦王浩,当然怕秦王浩反脸无情。反过来对你下手,而有我东溟派之助,只要你一死,接收江淮军简直易如反掌,对吗!”
“对!”杜伏威傲然道:“兔死狗烹,自古不鲜,本总管相信杨浩未必会这么做。可是夫人你……”
“原来总管是这样看我的!”东溟夫人叹了口气:“未免想地太多,本宫女流之辈。离乡背井,就算有这么狠的心肠,又怎施得出这么毒的手段!”
声音娇娇弱弱,惹人怜惜,然而杜伏威却只是一晒:“最毒妇人心,谁知夫人你心中怎么想,刚才你不是想在这龙椅上坐一坐吗?”
“九五之尊!”东溟夫人缓缓扭头。看着上面的龙椅,目中露出一丝光芒:“难道总管真的,没有一点想法要坐上去吗?”
杜伏威倒吸一口冷气,沉声道:“东溟夫人,别以为杨浩让你入主通政司,就是对你妥协,有本总管在,望夫人最好不要行差踏错。否则休怪本人心狠手辣!”
说罢已转身拂袖而去。
东溟夫人静待杜伏威走后,原地转过身来,忽然娇躯微震,面纱下隐隐透出一点殷红,竟是一直忍伤不发。
“我等了二十多年,若非琬晶是个女子。这位置,又哪会轮倒杨浩来坐!”
空旷的大殿内,响起东溟夫人幽幽一叹。
※※※
“王妃娘娘!”
明月斜照地宫巷内,单琬晶一身白衣书生打扮,背着个小包裹,刚从墙角探头出来张望,忽听身后声音,连忙转回身来,对素素楚楚做了个噤声地手势。
两女俱是一身男装打扮,楚楚听话的捂住嘴。素素却一脸担心神sè。小声道:“王妃娘娘,我们真地去洛阳找老爷!”
“当然!”单琬晶理所当然的道:“否则我找你们两个出来干什么!”
“可是!”素素皱眉道:“老爷叫我们安心留在这里。我们不听话,老爷会不高兴的!”
所以才拉上你们两个一起啊,单琬晶心中转念,却道:“不会的,我们只是看看他,又不给他添麻烦!”
“不要了,还是不去了吧!”素素打起退堂鼓,转身要走,却被单琬晶闪身拦住:“傻丫头,凭什么我们就要躲在宫里,他就可以在外面乱来,你看那个姓任的女人,还有那个什么商场主,根本就不对劲嘛,难道你就这么放心!”
“老爷是去做正事,我们不能给他添麻烦!”素素坚定的摇了摇头,拽着楚楚就要往回走。单琬晶哪里敢放,也拽住楚楚道:“你不去是吧,好,楚楚,你怎么说!”
在两人的目光威逼下,楚楚左看一看,右看一看,最后苦着脸道:“你们都对,我不知道啦!”
“不管了,先带你们出去再说!”单琬晶打定主意,一手抓住一个,纵身而起,已落在三丈高地宫墙之上。
素素楚楚还没反应过来,就腾云驾雾似地飞上半空,生平从未有过这种经历,俱吓得小脸煞白,直到单琬晶带着二人从宫墙上跃下,脚踏实地,兀自惊得张口结舌,连声音都发不出来。
“不说话,就当你们同意了!”单琬晶开心的一笑,拽起两人就往前走。
忽然衣袂破空声响,两道白衣人影地从半空落下,正挡在单琬晶的面前。
单琬晶微吃一惊,急退一步。素素和楚楚也惊醒回神,不由自主的靠近单琬晶身边。
月sè下,只见两名白衣女子缓缓上前,正是东溟夫人身边的单秀和单玉蝶。
单琬晶急回头看,单青和单如茵也已现身拦住后路。东溟护派四仙子赫然全部现身。
“公主,请回宫吧!”四仙子之首的单秀道。
※※※
天开薄曦,已是次ri清晨。
二十艘大型战船劈波斩浪,行进在淮水之上,其中一首最大地五桅大舰,高挑出江淮和秦字旗号,迎风猎猎。
这批船是从江淮军的大本营历阳顺流而下,在盱眙接应杨浩的军队。此时已转入准水至通济渠地水段,预计到达洛阳的时间还需要三五天以上。
打着秦字旗号的秦王坐舰上,杨浩正驾坐在舱顶平台,围着雪白地貂裘,头上也戴着皮帽,周围是jing选的上蓦和给使武士,人人外罩板甲。按刀持矛,防卫森严。
前甲板上传来丁当声响。一黑一白两道人影分持双刀,身影来回晃动,正杀得不可开交,正是阚棱与沈光二人,手上所持的则分别是得自巴陵水军的井中月与杨浩所用地大胜天,此刻两刀俱是光芒不现,然而起落之间。无声无息就能带起一大片木屑,刀气四溢,割面生寒,仍给人一种异常锋快的感觉。
阚、沈二人都是当世闻名地骁将,百战身手,杀法凛洌,有进无退,短短五十招过去。双刀互相交击竟不下百次之多,一连串金铁交鸣声中,暗红sè的火星迸shè不绝,围观众人莫不看得血脉贲张。
“住手!”杨浩见两人几乎拚出真火,连忙出声喝止。
最后一记金铁交鸣声响起,阚棱沈光各自退到一边。不约而同的举刀观看,却是锋刃如新,连刮痕都微不可查,以两人的心志,也要忍不住露出赞赏之sè。
上得舱顶平台,阚棱沈光抱拳行礼,然后将两把刀双手托了,各自呈上给杨浩过目。
“刀好,身手也好!”看罢双刀,杨浩却是微微一叹:“可惜。宝刀自晦。两位将军仍然不是这两把刀地真主!”
两人闻言却并无失望之sè,沈光托着大胜天道:“神兵择主。自有灵xing,既然认准了殿下,又岂会再屈从俗辈!”阚棱也将井中月呈上:“此刀除殿下外,只怕无人可用!”
“我?”杨浩苦笑一声:“本王现在形同废人,连刀都拿不起来,给我也是浪费,也罢,你们两人就先替本王背着,ri后若有机缘再说!”
“是!”两人躬身领令。
早有亲兵上前,接过双刀,用绢布一层层包裹起来。
一名提着鸽笼地白衣人踏上顶舱,却是东溟护派四将中的尚万年,此行专责东溟派在洛阳地情报联络:“殿下,洛阳来信!”
接过尚万年递来的铜管,杨浩从中取出一张薄纸,拆开细看,点点头道:“好,已经查到李世民的底了,除了他的天策府高手之外,还有突厥的突利王子,随他一起到了洛阳!”
“突厥人?”沈光当年随炀帝征辽,听闻过不少突厥高手,却不知道这个突利是谁:“突厥可汗不是始毕吗?”
“此人就是始毕可汗的儿子!”杨浩回忆着原著的描述,解释道:“近年来声名鹊起的高手,不过始毕已经死了,现在突厥大汗,是他地叔叔颉利,据说在族内很受排挤,因此跟李世民关系不错,都算同病相怜嘛!”
“小角sè,不用管他!”杨浩又往下看去:“原来王世充也在动作,最近招揽了不少高手,出入皆有护卫,老小子也害怕了……欧阳希夷,这老家伙还是去洛阳了?”
看到欧阳希夷的名字,杨浩不由撇了撇嘴,这个老不死的,东平的那笔账,这趟跟你一块算。
收起信柬,杨浩转头对尚万年道:“给虚行之传书,让他尽力缓和冲突,同时密切注意李世民的行迹,一切等本王到了再说!”
尚万年领令而去。
等尚万年走后,杨浩若有所思的扶着头,看着沈光阚棱二人:“你们知道义成公主吗?”
阚棱茫然摇头,沈光却道:“殿下是说,开皇时,奉令去突厥和亲地义成公主!”
“不错!”杨浩点头道:“虽然只是皇族分支,但论辈份,我还要叫一声姑母,这位姑母可不简单,历经始毕、处罗、颉利三代可汗,都是突厥的大可敦,貌似颉利都对她言听计从,如果能跟她拉上关系就好了!”
“末将可以往突厥去一趟!”沈光主动请缨。
“不用你,我心目中已有人选!”杨浩站起身,脑海中忽然出现跋锋寒的形象:“希望他还没死!”
“把尚万年找来!”杨浩转身吩咐道。
※※※
舟行一ri,到了彭城地界。
新任彭梁太守聂敬早得消息。带着彭城尉陈家风,在江面上为杨浩接驾,一番汇报工作之后,又送上大批彭梁土产。
新官上任,又找到靠山,显然聂敬这段时间过得不错,六十多岁年纪。竟然满脸红光,说话时不时还带点意气风发。不住向杨浩保证,彭梁诸地在他治理之下,定会欣欣向荣,一ri千里。
看到这番情景,杨浩不觉想起前世下级跟上级表决心地样子,不禁对这位聂当家大生好感,留着两人在舟上用饭。又着实勉励了一番,更让这位前彭梁会大当家感动不已,一再表示,多谢秦王殿下栽培。
“是你自己有本事,好好做,本王现在手下缺人,我保你们前程似锦!”
杨浩随口许愿,聂敬却如奉纶音。又道:“上次殿下说过,要下官着力在地方上寻访人才,下官不敢懈怠,这几ri正好找到两名高手,望能为殿下效力!”
“高手?”杨浩倒来了兴趣:“多高啊?”
说起武功,聂敬也自负起来:“下官不才。在武林中忝有薄名,这两人任何一人,身手都不在本官之下,而且还是孪生兄弟,如果联手,本官撑不过五十招!”
陈家风皱了皱眉头,暗中扯了聂敬一把,向杨浩道:“殿下,这两人的确武功了得,然而名声不是太好。从前是横行漠北一带的大盗。下官恐怕……”
“诶!”杨浩也喝了点酒,不以为然的道:“英雄不问出身。本王现在求贤若渴,既然有本事,就叫他们过来一见吧!”
聂敬连忙领令,由外舱唤来手下,派去城中叫人过来,陈家风见状也不好再说。
小半个时辰之后,聂敬派去的人乘船回转,杨浩醉熏熏的下令撤去酒席,摆驾到前舱甲板,观看聂敬所说的高手。
自武功被废之后,杨浩对自身安全问题一直勤抓不辍,随时都有人贴身护卫,然而却苦于没有出类拔粹地高手,只能用数量弥补,沈光地武功是不错,杨浩又舍不得大材小用,这方面一直是块心病,现在被聂敬这么一提,自然正中下怀。
“拜见秦王殿下!”
不多时,两名江湖打扮地男子已被引到杨浩面前,纳头叩拜。
杨浩睁开醉眼,细看两人,果然生得一模一样,年纪约在四十几许之间,有对同样导陋地狮子鼻,但皮肤却透出一种诡异的铁青sè,使人感到他们的武功路子必定非常邪门。
“果然气势不凡!”杨浩点头赞叹,看了聂敬一眼,后者顿时面露得sè。
“不错!”杨浩转回视线,又问道:“你们学得是哪家功夫?”
“回殿下,我们兄弟二人是长白派的!”左首男子抬头答道。
“长白派?”杨浩侧头想了想:“那不就是知世郎王薄的门派,我见识过王薄儿子王魁介的刀法,也不过如此!”
“王魁介绣花枕头,哪里能跟我们兄弟相比!”右首男子傲然答道。
杨浩听他口气,似乎与王氏父子有仇,忽然想起,之前忘了问这两人地名号,于是转向聂敬道:“不知这二位高姓大名?”
“这两位是长白派的符真符彦两位老师!”聂敬欣然介绍道:“江湖上人称长白双雄!”
“长白?双雄?”杨浩眉头轻皱,神sè忽然一沉,原来是他们!
“不错,不错!”杨浩眼中微微闪过一丝jing惕,缓缓站起身来:“久仰二位大名,不知二位英雄,之前在哪里高就啊!”
“不敢!”左首的符真道:“我兄弟二人一向在江湖上讨口饭吃,幸而碰到聂当家举荐,亦久仰殿下威名,愿为殿下效犬马之劳!”右首的符彦也道:“愿为殿下效力!”
“听说……”杨浩不着痕迹的往聂敬靠拢一步:“符老大,你的追踪术甚是了得!”
“区区小技,不足殿下挂齿!”符真微微露出一丝得sè。
“沈军师可好!”
“尚好……”符真一句话未完,猛然醒悟,疾抬头来,杨浩已闪身躲到聂敬身后,大喝一声:“拿下!”一掌就将聂敬推上前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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