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第一次,她看清自己,并没有想象中的那么坚强,她被现实打败了,被没有陈励深的日子打败了,苟延残喘,孤立无援。】
陈励深没有来取他的车和衣服。
梁肆就这么站在办公室的玻璃门前,向外张望着,等他的身影,一站,就是一下午。
直到下午三点,部门因为明天是元旦而提前下班,办公室里的人都走尽,她才拿起他的大衣,叠得整整齐齐,随手拿起办公室墙上的挂钩处,不知是谁挂上去的优衣库的空纸袋,将他的衣服塞了进去。
手落进纸袋的时候,她似乎摸到了什么东西,这才想起,昨晚到现在,她竟忘了看看他的口袋里有什么,别是给人家遗落了什么,倒添麻烦。
梁肆将他的大衣重新展开,手伸进他的外兜,掏出了一包烟和一支银色的打火机。
梁肆望着那盒只剩下一根的烟盒出神。
那还是他离开之前,忽然的某一天,便染上了烟瘾,从不曾抽烟的他,那时候不知为何,抽的非常凶。
掏一掏他里怀的口袋,梁肆又翻到了一支lv经典款的男士钱包,她将钱包和打火机装到一处,细心的将衣服卷好塞进纸袋里,然后拎出了办公室。
衣服和车子既然他不来取,那么按理来说,梁肆应该亲自送一趟,可她连他的手机号码都没有,该找谁呢?
乔寒。
梁肆猛然想到这个自从陈励深出过后,就再也没见面的朋友。
正好,小耳朵的幼儿园离东乔印象那么近,她既可以送车给陈励深,又可以顺路把女儿接回来。
…
梁肆开着陈励深的车,在东乔印象的停车场里畅通无阻,她从停车场里走出来的时候,恰好看见乔寒和一个外国人正在说什么,身后跟着一大群西装革履的员工,正往酒店里走。
梁肆自然没敢打扰,只是快步走在他们前面,让乔寒看到自己,起初乔寒和那外国人以为她是入店的客人,纷纷停下来让她先走,待到看清是她的时候,乔寒才对她做了个等待的手势,便带着一群人进了电梯。
梁肆就坐在一楼餐厅的老位置里等他,不一会儿,乔寒就下来了,身旁跟着一个高他一头的混血帅哥。
“这可真是好久不见了!”乔寒走过来,在她面前坐下,混血帅哥也坐在她对面,深邃的眼睛毫不避讳的盯着他看。
梁肆看了看乔寒:“你剪头发了?没以前帅了。”
乔寒沉着一笑:“差点出家呢,我们哥们儿这些年都败在了女人身上,就像是中了邪似的。对了,梁肆,真是不好意思,这几年我都没说去看看你,主要是励深他在外面,我一个人运作着酒店,有些吃力。”
梁肆与他寒暄了两句,道:“我今天来,是来还陈励深的车子,他的车我放在停车场了,这是车钥匙,这个是他的钱包和衣服。我打他手机没通,联系不到他。”
乔寒自然是聪明人,也没多问,笑着接过陈励深的东西,爽快的应下了。
有时候梁肆觉得身边的朋友都还挺细心的,无论是裴叶琪,还是高崎楠,亦或是交集不多的乔寒,都不曾在陈励深与她的问题上过问太多。这让梁肆感觉很舒心,即使他与陈励深什么关系都没有了,乔寒依旧待她如昨。
“梁肆,忘了给你介绍,”乔寒看看自己身边坐着的混血帅哥,对她说:“这位是我的朋友,刚从瑞士的酒店管理学院留学回来,也是我们酒店请来的顾问,gary。”
梁肆方才就发觉这个男人在打量自己,便主动站起来,伸出手与他握了握:“你好,我叫梁肆。”
gary握住她的手,放开,又坐回去,乔寒笑着说:“gary,这位可是深港大酒店的人力资源部总监。”
gary意味不明的笑笑,看着梁肆:“我认得你。”
梁肆心想,刚才见他如此打量自己,又听乔寒说,他是从瑞士留学回来的,不会和陈励深有关吧?
梁肆猜的没错,只见gary将梁肆放到桌子上的那款lv钱包打开,然后指着钱包夹层里的照片笑了笑,问她:“是不是你?”
梁肆定睛一看,照片里是梁肆与的合影。
那时她故意把的脸和毛发用画笔涂成滑稽的样子,然后搂着的脖子自拍了一张传到了朋友圈里,用来气陈励深。
没想到,他竟然把这张洗了出来,一直放在了照片里。
梁肆的心,顿时像是被打翻了五味瓶,不知是何滋味。忽然想起那天他喝醉时,委屈的控诉,他说不公平,他说他觉得不公平。
她忽然好想知道,为什么他会说出这样一番话。
gary把钱包收起来,见梁肆发愣,便在她眼前打了个响指:“hey,我和我女朋友暂时住在chen家里,我可以帮你把东西带给他。”
梁肆立刻收回心思,点了点头:“好,那谢谢你。”
gary大概是个话很少的人,没聊几句便站了起来,拿好陈励深的物品,对乔寒说:“我还有事,先走了。”
乔寒说:“你直接把励深的车开回去吧!”
“车?在哪里?”gary问。
梁肆站起来,若有所思的看着他:“我停在停车场了,我带你去。”
…
“你是陈励深的同学?”梁肆一边跟着他的脚步,一边问道。
gary走过旋转门的时候,看看她纤细的高跟鞋,替她将门推的慢一些,道:“算是吧,不过他第一年就退学了,后来我们就不在一个学校。”
“退学?”梁肆不可置信的望着他,“他怎么会退学呢?”
gary停下来,转头望着她,那种眼神,有一点点替朋友抱不平的意思:“怎么会?梁小姐,你们之间的事你怎么可能不清楚。”
梁肆真的不清楚,确实不清楚啊!
gary继续往前走,梁肆觉得有哪里不对劲,赶紧快步追上去:“gary,我真的不知道你在说什么,能不能麻烦你告诉我怎么回事?”
gary拧起好看的眉头问:“那通电话不是你打的吗?”
“什么电话?”
“我不清楚,总之,他是因为一通电话就匆匆的办了退学回到了中国,我就猜到和你有关,因为在宿舍时,他和他母亲通电话,经常会说起你的名字,也经常会说你们的一些事。我以为他不会再回来了,没想到他回国后,却又回到了瑞士,我们的学校自然不肯再接收他,他就换了一个差一点的私立大学又读了三年。”
梁肆闻言,惊讶失语。
gary见她这样愕然,便问:“他退学回国的时候,难道你不知道?”
梁肆摇摇头,又点点头。
她知道的...
他离开后的第一年,回国,她以为他是回来办签证,后来她抱着小耳朵去他家,看到他和一个金发碧眼的外国女人在一起。于是梁肆心灰意冷,就抱着小耳朵回了老家去,换了新的号码...
…
梁躺在床上,抱着小耳朵翻来覆去的睡不着。
陈励深竟然在第一年就退过学?
那么gary说的那通电话,又是什么时候的事?
梁肆辗转反侧,一寸时光一寸时光的往回倒,她什么时候,给他打过电话呢?
会不会是…
梁肆忽然想起什么一样,缓缓的从床上坐起来。
会不会是…在他走后的第一年?
那一年之中,她删了他的号码,删了他的微信,断了与他所有联系。
可是无论怎么删,他的号码还是在脑海中,每当她脆弱的时候,想念他的时候,那个号码就会越发清晰。
那个时候,小耳朵刚满百天,梁肆与她简直是水火不容。她沒天没夜的哭,哭得梁肆心焦。
爸爸说,这叫“百天哭”,要把孩子换一头睡。
梁肆试过了,可是小耳朵脾气大的很,尤其到了晚上,从不会让她睡着超过两个小时。
梁肆白天还要上班,晚上睡不好,自然状态不好,有时候小耳朵哭得凶了,梁肆就气得对她大声吼,最后孩子哭,她也跟着哭。
那时候工作忙,带孩子忙,周末的一天睡眠简直比金子都宝贵,有一天周日,梁肆小耳朵放进婴儿床里,正打算补眠,楼上便传来唱卡拉ok的声音。
梁肆翻来覆去的堵着耳朵,强迫自己入睡,却怎么也睡不着。
楼上的声音越来越大,唱的歌曲也越来越劲爆,她猛地坐起来,揉揉蓬乱的头发,就像是疯了一样,愤怒的下了床去!
也不知道为什么动了那么大的气,总之她冲到楼上和邻居大吵了一架,人家家里的客人全都是年轻人,一人一嘴,骂得梁肆面红耳赤。
最后她回到家里,摔上门,砸坏了逗小耳朵的拨浪鼓,蹲在地上放声大哭。
顾年末闻声来到她的卧室,见她狼狈的样子,不知如何安慰,只能帮忙把小耳朵抱到客厅里,替她耐心的哄着。
梁肆记得,那天晚上她穿上外套就跑出去了,夜里,她独自坐在公园的长椅上,咬咬牙,按下了那一串怎么也忘不掉的号码。
想不到的是,电话居然很快的被接通了,陈励深熟悉的声音传来。
“梁肆?是你吗?”陈励深的声音隐隐有些急切,却是异常温柔。
梁肆崩溃了。
她捂着嘴,嗓子眼疼得紧,她想说陈励深你快回来吧,我再也不跟恨你了,我要你回来…可她一句话都说不出来,眼泪吧嗒吧嗒的掉。
“梁肆,你说话。”他听似冷静的语气中,渴求着一直以来想要得到的什么东西。
可她还是在哭声就快要掩盖不住之前,挂掉了他电话。
她无助极了,脆弱极了,她甚至开始后悔,后悔同意陈励深的离开,她应该放下所有的自尊,和骄傲,告诉他她怀了他的孩子,要他负责的。
那是第一次,她看清自己,并没有想象中的那么坚强,她被现实打败了,被没有陈励深的日子打败了,苟延残喘,孤立无援。
可她别无选择,当初狠心离开的是他,说要独立的也是她,怎么会走到这般田地。
回忆至此,梁肆捂着脸,只剩下缄默。
正如gary所说,那么应该就是在她的那通电话打出不久,陈励深就匆匆办了退学手续,回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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