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爱沉淀下来,是泥,是沙,是年华踏过命轮碾压。坚固砸实后,成了实实在在的路,没有若即若离的暧昧,没有荡气回肠的痴缠,走一步,便赚一分娉婷成熟。年少的我曾为你哭过怨过不舍得过。可挨过这三冬四夏,才欣喜发觉,没有你,我依然可以,笑对雪与花。】
深港集团人事部
“梁总监,听说下个月您就要调去快捷做店总了,那我们怎么办?”人事部的小刘问。
梁肆放下手里厚厚一沓等待签字的单子,揉揉额角:“我还在考虑中,你们先把手里的活做好,这个月要加强各个店的员工培训。”
去不去快捷做店总,她还是很头疼,不去的话临时招不到合适的人,偏偏上头又欣赏她的能力,可要是去了,她陪小耳朵的时间会变少。
小耳朵现在讲话越来越流畅,她真的不想错过她成长中的每一分每一秒。
小刘点点头:“梁总监,如果觉得太累的话就还留在人事部吧,毕竟您家里还有小耳朵。”
梁肆笑笑,疲倦的说:“是呀,所以我也在犹豫。”
梁肆站起来,看看楼下忙忙碌碌的车水马龙,响起女儿,心里满满的都是她上幼儿园的样子。
怎么办,她今天第一次去幼儿园,会不会哭?中午吃了什么?饭菜里会不会有她讨厌吃的青椒?小朋友们会不会欺负她?毕竟她是新来的…
梁肆快要疯了,这一整天都在担心小耳朵,什么事都做不进去。
看看手表,已经是下午四点了,她与顾年末的表哥约定见面的时间,马上就要到了。
梁肆走到办公室的洗手间里,看了看镜中的自己。
脸还是那张脸,只不过这眼眸,却像是一潭死水,很久没有风吹过。
梁肆从化妆包里拿出一管复古红色的口红来,细细的涂抹在唇上,又在眉骨处,用小指蘸了点高光。
其实见年末的表哥,也并非完全的应付。上次见他,是在香港游玩的时候,梁肆和顾年末还有她的表哥三人,维罗利亚港的夜景中喝啤酒吹风,那时她便觉得,这个男人谈吐文雅,是个不错的男子。
尽管他离过婚,可她的条件,也并不是那么完美。
或许去见一见,也是一种选择,一年一年过去,梁肆慢慢发觉,人生,多一种选择的时候,就会多一条出路。
见面的地点并不是什么高档场所,是一家文艺装潢的咖啡厅。
自从有了孩子,梁肆做什么事都习惯提前,这一次,她也是提前了半个小时到达咖啡厅,坐在那里一边看杂志一边和柠檬水。
时间一点一点的过去,她要等的人也没来。
此时已到了下班高峰,咖啡厅外的马路上渐渐响起鸣笛声,梁肆向外望去,车辆排成长队滞缓在马路上。
梁肆无奈的摇摇头,猜想对方定是堵车了。
果然,手机响起,她接听起来,耳畔传来一个沉稳悦耳的男声。
“实在抱歉梁小姐,我的车子被堵在湖西路的路口了。”
梁肆客气的笑笑:“没关系,我也刚刚到。”
对方“嗯”了一声,很直接的玩笑道:“真是太不巧,可能是老天在跟我开玩笑,他明知道我现在有多急切的想要看到你。”
话音落下,有几丝暧昧的气氛荡漾在耳边。
换做以前,梁肆定会觉得这个男人很轻浮,可之前有过交谈,梁肆了解他是个怎样直爽的人,便也拿出些落落大方的姿态,笑言:“没关系,湖西路不远,我可以顺着这条街走过去。”
“你穿了高跟鞋吧?会不会累?”
“不会,穿习惯了,就当做散步了,你开的什么车?”
“我开的黑色途锐。我看见你,就会鸣笛。”
梁肆“嗯”了一声,心里忽然漾起一丝丝的浪漫。
出了咖啡店,马路上依旧被堵得水泄不通。梁肆穿着超长款的黑色呢子大衣,黑色尖头高跟鞋,手插着大衣口袋,步子不徐不缓的沿着人行道走着,一辆车一辆车的寻找着。
冬季萧肃的街道上,烦躁虚浮的鸣笛声中,她悠然沉稳的步伐,和艳丽的红唇,俨然成了一道鲜明的对比。
一个金发碧眼的外国女人与她擦身而过,梁肆脚步,满满的转过身去,望着那个女孩子的背影出神。
忽然想起怀孕的那一年,他回国。
大概是瑞士的签证最长三个月,而学校为学生申请长期拘留证最长也只是一年,所以陈励深每年都要回国一次,重新到大使馆提交申请材料。
那是他第一次回国,也是她最无助的时期。
小耳朵是刨腹产生的,三天两头生病,梁肆白天上班,晚上又要爬起来哄她,那时她初为人母,尽管对这个小生命充满了新鲜与疼爱,却也有不耐烦的时候,久而久之,她的脾气变得易怒,小耳朵哭闹不止的时候,她索性把她放到床上去,对着她吼,小孩子哪里懂得她口中的威胁,停顿一下,哭得更凶,梁肆心里不是滋味,总是默默的掉眼泪。
孩子小的时候,她真的是捉襟见肘,皮肤变得粗糙,怀孕时生的黑斑还在脸上,也令她无暇顾及。
她曾告诉好友,谁都不许和陈励深提起小耳朵的事,可做单身妈妈的日子,让她变得异常想念他。
所以当裴叶琪告诉她陈励深回国的消息后,梁肆便抱着小耳朵去了陈励深家楼下。
远远在门口望进别墅,她的小八还停在院子里,可能没人打理,车身已经有了微微锈迹。
她正要进去,别墅的门便被打开,陈励深和一个外国女人从房子里走出来,有说有笑,梁肆愣住了,她下意识的躲到一旁,看到那个金发碧眼的漂亮女人在陈励深脸上落下一吻…
梁肆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脸,她那因为怀孕而粗糙的皮肤上,沾满了滚烫的泪水。
当天晚上,她抱着小耳朵回了爸爸家。
手机上一直有一个陌生的电话一遍一遍的打来,她都没有接。
从那以后,梁肆报了个“辣妈培训班”,每天练瑜伽,调理肌肤,身体很快就恢复到了孕前的样子,甚至比孕前更加凹凸有致。
而为了小耳朵的成长氛围,她对人更加友善,结交了不少朋友,她渐渐发现,原来离开陈励深,她的朋友圈一下子扩大了不少,她经常带小耳朵去朋友家做客,也会定期在家中备下酒菜,让家里充满欢声笑语。
她在心里暗暗发誓,任何时候都不能对小耳朵失去耐心,她要她成长在快乐的氛围中,靠她自己的力量,而不是依赖别人。
于是第二年陈励深回来之前,她去了厦门度假,第三年他回来,她去了香港。
梁肆走在街头,神色游离。
不知何时,拥堵的汽车缓缓动起来,她的心,也随着这流通的车水马龙而变得顺畅。
一辆黑色的轿车一直没动,停在了马路中间,已经焦急不堪的车主们纷纷鸣笛,打破了梁肆心中的宁静。
她抬头远眺,只见那辆车的车门被推开,一双黑色皮鞋落了地,梁肆第一反应就是顾年末的表哥,忙朝他的车子看去,却发现那是一辆黑色奥迪。
梁肆再一凝眸的时候,就看见那个人下了车,站在那里,远远的看着自己。
那一刹那,他熟悉的脸庞,他的身形,他凝望过来的眼睛,都像是一部时光的相机,将她傻傻的定个在了原地。
鸣笛声,催促声,街上人来人往的喧嚣声,全部被抽了去,尽管相距有十米,她仿佛听到了他的呼吸一般。
我要走了…
梁肆,房子我留给你,还有车,你想要什么都好…
他离开时的话语,每一个字,每一个语调,都在耳犹新。
而如今,他就站在那里,眼眸深深的望着她。
梁肆从不是个被动的人,尽管她不知和他说些什么,却还是大方的笑一笑,人家大老远从国外回来,总不能装作不认识吧?
陈励深似乎是被她这个笑容牵引了一般,迈开步子,走了过来。
他的步伐很大,唇线紧紧的抿着,眼神有些令人看不懂,梁肆总想要往后退的,却忽然又加大了那个笑容,就像是见到了久别多年的老友一样。
“真是太巧了啊!”她热情的干笑着,却在下一秒,被大步走上来的人紧紧的抱住了。
梁肆就快要喘不过来气了,他的手臂将他圈的有些紧。她无数次的想象过他们重逢时的拥抱,却没想过真到了这一天,她的心跳竟然如此平静。
梁肆笑着拍了拍他宽大的后背,顺理成章的将这个拥抱定义为“礼节性”的,然后轻轻地推开他,站开一定的距离。
“陈励深,你瘦了!”她笑着,笑的妩媚动人,白皙的手指轻撩头发,自信而从容。
陈励深贪婪的望着她的每一个动作,每一个眼神,却从她的眼中找不到自己的倒影。
方才他在车上,远远的就注意到了她,她打扮入时的穿着,性感时尚的红唇,和稳重深邃的眼神,那样的惹眼,高跟鞋每走一步,都带着韵味与沉稳,与当初那个牛仔裤白衬衫的梁肆,截然不同。
陈励深迫不及待的下了车,抱住她,没想到见到她的第一句话,竟是自嘲的笑了:
“梁肆,这些年,你躲我躲的很辛苦吧?”
梁肆看他的眼睛波澜不惊,仿佛在和他打太极,他的每一句话,她都能轻而易举的化成玩笑之词:“瞧你说的,你现在是瑞士深造回来的酒店高级精英,我巴结还来不及呢!”
陈励深看不透她一样,眉心折皱,刚要说什么,一个西装革履的男人走了过来。
“hey,你还真的走过来了?”顾年末的表哥季辉走过来。
梁肆怕方才陈励深抱她太久被季辉看见误会,连忙介绍:“季辉,这位是…”
季辉和陈励深都看着她。
陈励深的眼睛里暗涌着着一种不知名的情绪。
“我的…”梁肆的耳根悄悄红了,她真的想不出该怎样介绍陈励深。
前男友?不对,前夫?哪里是?孩子的爸爸?自然不能说。
“我的好朋友,陈励深,刚从瑞士回来!厉害着呢,东乔印象连锁酒店听说过吧?”梁肆和气的说。
陈励深皱皱眉,不喜欢她用这样市侩的语气介绍他。
季辉大方的伸出手:“你好,我叫季辉,瑞士好啊,酒店精英的天堂。我就是做酒店洗衣机器的,也算有点联系。”
陈励深竟没有不想和眼前这个与梁肆站得很近的男人握手,尽管这样很失礼。
季辉的手僵在半空,有些尴尬。
陈励深掩盖住自己的失礼,淡淡的说:“能否有幸拿到季先生的名片?”
季辉自然乐意,抽了张名片给他:“陈先生的名片呢?”
“没带在身上,季先生,我会联系你。”陈励深转身看着梁肆,目光灼灼:“要不要,一起吃个饭?”
梁肆把自己手里的包包递给季辉,季辉绅士的接过来。
“不了,我今天都约好了,改天吧,记得帮我和阿姨问好。”梁肆恰到好处的笑着,冲他摆了摆手。
转身的时候,她的余光扫过陈励深的身影,却发现他一直站在那里看着自己。
季辉问:“这个人真的是你的朋友?”
梁肆嘴上笑着,语气中却多了几分提点:“迟到了还这么多问题?罚你请我吃大餐。”
季辉知道自己惹她反感了,心里暗暗后悔,却在听到她小女人一样的撒娇要求吃大餐时,松了一口气,自然欣然受罚:“没问题。”
梁肆小心翼翼的深吸一口气,再呼出来,一直端着的肩膀慢慢放松。
陈励深,你知道吗?你刚才的样子差点就失控了。
是你选择的逃避,我也曾在是弃是留的问题上挣扎了好久。
我安慰自己,你走了,也好,毕竟我们之间的感情,有太多太多需要去剔除,需要去沉淀。
可是渐渐发现。
原来爱沉淀下来,是泥,是沙,是年华踏过命轮碾压。
坚固砸实后,成了实实在在的路,没有若即若离的暧昧,没有荡气回肠的痴缠,走一步,便赚一分娉婷成熟。
年少的我曾为你哭过怨过不舍得过。
可挨过这三冬四夏,才欣喜发觉,原来没有你,我依然可以,笑对雪与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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