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报告!”
随着雷震这个上尉师长一步登天,而水涨船高,成为野战医院院长的医生,跌跌撞撞的跑师指挥部,他放声叫道:“师座,部队里有一部分兄弟不愿意将他们个人携带的水上交出来,在一名营长的带领下,当众抗命,现在已经引起了小规模的哗乱!”
听到“哗乱”这个词,在师指挥部里的雷震、鬼才、罗三炮三个人心脏同时狠狠一沉,他们这支暂编第五师,本来就是一支临时拼凑起来的乌合之众,他雷震虽然被大家称为师座,更为整师重新设定了指挥系统,但是维系这支部队的核心凝聚力,凭的就是他们个人魅力。现在暂编第五师,四面被围孤立无援,注定要全军覆没,在这种时候,士兵们还能和十倍于己的敌人顽强战斗,凭的就是身上不屈之血气,一旦部队哗乱甚至是直接产生内讧式的冲突,他雷震的统率力,部队的核心凝聚力,士兵们的斗志,在瞬间就会彻底崩溃!
在一片有起伏坡地掩护,不会被流弹打中,更不用担心敌人狙击的阵地上,孙尚香正在和一个营长隔着三四米距离狠狠对视。而孙尚香带领的特务排,和那位营长带领的部下,更是各自站在自己长官身后,形成了径渭分明的两个阵营。只要看看孙尚香和那个营长两个人几乎喷出火焰的眼睛,还有他们下意识捏紧的双拳,任何人都明白,这两个人都已经到了爆发的边缘!
“大敌当前,你们在干什么?”
就在这个最要命的时候,一声炸雷似的怒吼,猛然在他们身后扬起,孙尚香和那位营长一起顺着这个声音传来的方向扭头,赫然是他们的师长雷震,带着罗三炮和鬼才及时赶过来了。
“知道我们面前有多少敌人吗?”
雷震快步走到孙尚香和那位营长的面前,他伸手指着山下,怒喝道:“他们是一个师团,有整整两万多人!我们就算是睡觉,都要睁开一只眼睛,我们就算是吃饭,也要一只手抓着枪,只有做好所有的准备,我们才有资格,去顶住如此强大的敌人进攻!可是你们呢,你们在战场上,在前沿阵地上,在干什么?你们的眼睛在看着哪里,你们的枪又指着哪里?”
“报告师座大哥!”
在暂编第五师,能够用这样奇特的词语来称呼雷震的,当然是从上海就跟着雷震的亲支近派,孙尚香指着和自己大眼瞪小眼,当真称得上寸步不让的营长,道:“今天您亲自下令,让我协助医生,把全师所有人身上的水壶收集到一起统一管理,可是这个家伙当众抗命也就算了,还大模大样的说着什么就算是师长亲自来了,他也绝对不会把水交出之类的话,兄弟们气不过,就和他这样顶起来了!”
听着孙尚香的报告,雷震点了点头,而他的目光,在这个时候已经落到了那位营长的脸上,“你叫什么名字?”
迎着雷震那双在阳光下烁烁生光,锋利得几乎可以直接刺穿心脏的眼睛,那位营长心脏不由自主的狠狠一跳,但是他仍然扬起了自己的下巴,用力回答道:“报告师座,我叫王铁汉!”
不等雷震再说话,这位脸色黝黑,身材并不高大,却结实宽厚,当真有着几分铁汉气势的营长,就继续昂着脖子,叫道:“报告师座,王铁汉不想抗命,但是王铁汉和身边的兄弟们,不服!”
“我知道现在我们阵地上唯一的水源被敌人炸断,师座要全师所有人水壶都收集起来,统一分配,这是正确的命令。但是,现在实在太热了,一直窝在被太阳直直晒着,比蒸笼还要闷气的战壕里。敌人就算是不发起进攻,兄弟们身上的汗还是一直往下流,我怕水壶被收缴上去,不出一天,就会有兄弟支持不住了!”
说到这里,这位王铁汉营长,伸手指着孙尚香,道:“所以在他们跑到阵地上收兄弟们身上的水壶时,就算是为阵地上的兄弟们考虑,我也不能不问一声,他们什么时候,会给我们发送多少水。可是他们竟然告诉我,水,他们一壶不少的要全部收上去,而定时发送,就不要想了!我王铁汉不怕死,我的兄弟既然敢留在这里,也没有一个是孬种,但是我不希望自己的兄弟,因为水壶被收上去,还没有被敌人打死,就活活渴死了!”
听着这位王铁汉营长喊出来的话,雷震点了点头,他突然道:“你知道我们在阵地上狙击了敌人将近三天,阵亡了多少人,而我们临时建成的野战医院里,又躺着多少重伤员吗?”
“不知道!”
王铁汉道:“我只知道,一开始跟着我的两百多个兄弟,现在阵地上还有一百零三个!至于十三个被送进野战医院里的兄弟,究竟还活着几个,我在战场最前线没有部队换防,更没有时间去看他们,所以不知道!”
“你不知道,我知道。我们和数倍于己的敌人激战三天,打退敌人十七次进攻,在这期间,我们一共阵亡一千三百二十七人,重伤四百三十二人,根据医生的报告,还会有一百多名重伤员,因为缺乏必须的药品,在今天会死亡。”
听着这样一份如此沉重的数据,王铁汉沉默了,而在这个时候,雷震的声音,依然在这片阵地上的每一个人耳边回响,“你们都是在战场上摸爬滚打混出来的军人,我们都知道,身负重伤全身过度失血,最大的感觉就是渴,比任何时候都渴!伤员需要用慢慢喝水,来补充身上流出去的鲜血,而他们的伤口,更需要用大量水去清洗,才不会发炎,不会溃烂。”
就是在王铁汉凝神倾听中,雷震猛然提高了声音,放声喝道:“我雷震绝不能眼睁睁的看着在战场身负重伤的兄弟,因为缺水清洗伤口,因为伤口溃烂,只能躺在那里,任由自己的身体一点点变成脓血,被活活的痛死!”
“也许你们中间有人心里在想,反正我们在这里拼死一战,最终的结局就是全军覆没,那些重伤员还不如早死早投胎,也能省些水让其他人能够作战时间更长一些,能够多打死几个敌人。但是男儿大丈夫,立于这片天地之间,就当有所为有所不为。就算是我们全军覆没,就算我们最终没有一个人能活着走出这片山坡,最少我们可以走得坦坦荡荡,就算是面对秦皇汉武,就算是面对成吉思汗那些青史留名,建下不世功勋的大英雄大人物,我们都可以昂起自己的头,告诉他们,我们身上男儿的热血与尊严,在战场上,没有丢!我们和他们一样……都是英雄,天下无双的英雄!!!”
听着雷震如此放肆,如此激昂的声音,看着这个男人负手而立,任凭从山坡上斜斜掠过的劲风,吹起了他的衣襟,在烈烈飘舞中,扬起了一片再也无可压抑,当真可以称得上俯瞰天下,傲视苍穹的傲骄,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王铁汉的身体,就像是触电似的,开始不停颤抖,一股股冰冰的麻麻的又带着丝丝缕缕炽热的气息,更像是受惊过度的泥鳅般,在他的身体里,在他的血管里,不停的窜动。
王铁怕不知道为什么自己在这个时候,会全身发颤,但是他可以肯定,自己没有怕,他绝对没有怕!
他王铁汉要是害怕,要是胆小,就不会带着就算是全军溃散,依然牢牢凝聚在他身边,愿意相信他,追随他的两百多名兄弟,停下了一路撤退奔逃的脚步,自发自觉走到一个上尉排长的身后,参加了这场注定是飞蛾扑火,注定要全军覆没的狙击战。
“天下无双,这是何等的光荣啊!”
当王铁汉终于从自己的大脑中捕捉到了这句话时,他整个人再次愣住了。他终于明白,为什么自己的身体会不由自主的颤抖,他终于知道,为什么自己的身体里自己的血管里,会有一条条细小的电蛇在不停的涌动。
天下无双!
没有错,不需要站在世界的屋脊上,不需要功成名就,不需要手握大权,当这个男人在大厦将倒的时候,终于一扫身上的浮尘,彻底绽放出自己的光茫,带领所有人打出如此灿烂一击,用他们这批乌合之众,用他们这些残兵败将,硬生生的支撑起一道天堑,硬硬的竖立起一根中流砥柱的时候,他就已是天下无双!
跟着这样一位天下无双的英雄,跟着他一起参加了这场也许终究无法记载在史册当中的战争,他们已经用一双双手,一缕缕纵死无悔的军魂,扬起了一片属于男儿最蔚蓝的天!
就是对着这个男人,王铁汉缓缓的扬起了自己的右手,在用他这一生最尊敬最认真的态度,敬完一个军礼后,王铁汉放声叫道:“师座,我错了!”
“你没有错!”
雷震断然喝道:“爱护自己兄弟的军人,又会有什么错?想要在战场上多杀几个敌人的军人,又会有什么错?拿碗来!”
没有人知道雷震在这个时候,为什么突然会要一只碗。
“你们营长说得没有错,如果不喝水,在这样热的山上,又要面对敌人一次次进攻,不出一天你们就得全部因为脱水倒下了。敌人想把我们活活渴死在山上,我就是要用实际行动告诉那个狗屁竹内宽,这是做梦!我们的先人岳飞,就曾经写出过‘壮志饥餐胡虏肉,笑谈渴饮匈奴血’这样的豪言,我不知道岳飞和他的岳家军,是不是真的做出这种事,但是我告诉你们,如果敌人再向我们阵地发起进攻,如果再敢和我们打起刺刀战,你们把刺刀捅进他们胸膛,眼睁睁的看着鲜血像刺破水囊流出来的水一样,从他们胸膛里喷出来,我绝不反对你们扑过去,先喝上他两口!我可以保证,军营里的兄弟,绝对没有人会说你是野兽,只会人人对你竖起大拇指,喊你真是他妈的一条好汉!”
从一名士兵手里,接过一只粗瓷大碗,雷震环视全场,道:“但是看敌人的样子,明显是在刺刀战上被我们打怕了,被我们打萎了,短时间内绝对不敢再用他们自以为是的强项,来和我们硬拼。没有血喝怎么办?我们还要活下去,还要继续努力和他们作战,那我们就得喝尿,喝自己的尿!如果你们有谁觉得,喝自己的尿太怪,喝得不习惯,那没有关系,你可以找上一个战友,两人一组,相互喝对方的尿!”
跟在雷震身后的罗三炮和鬼才当真是听得面面相觑,看着雷震真的拿着那只大碗,走到一个士兵面前,以师长的身份,命令他当众把尿撒进那只大碗里时,罗三炮不由自主狠狠的咽了一口吐沫,然后压低了声音道:“疯了,我看大哥真的是疯了,大家相互喝尿也就算了,他竟然当众鼓励士兵在战场上去吸敌人的血!我简直不敢想像,那些曰本人,发现自己面对的是一群如此疯狂的野兽时,脸上会有什么样的表情,而在他们的军事情报和未来的教科书上,会用什么样的词语,来形容我们这支部队。”
鬼才用尊敬的目光望着雷震,为这位老师,下了一个评语:“师父是精神的巨人,行动的……野兽!”
鬼才在谋略领域,的确有超过雷震这位师父的潜能,可是他必须承认,在统率才能上,在激发士兵不屈血气上,他和雷震相比那真是拍马难及。就算是雷震写下了稿子,让他这位无师自通掌握口技的天才去照着念,纵然他能演足雷震的一举一动,他也无法模仿出雷震这份率姓而为款款而谈之下,身上自然而然散发出来的坦坦荡荡,当然更不可能拥有这种登高一呼,必将应者如云的精神领袖特质。
就是在众目睽睽,只有江东孙尚香扭头避开视线的情况下,雷震捧起了那只足足盛了半碗还冒着热气和气冒的尿,把嘴凑到碗边,狠狠呷了一口后,他竟然没有直接把这种让人闻到都喉头打结的液体直接咽进胃里,而是用品酒般的姿态,狠狠回味了几番,直到舌尖上的味蕾,忠实而完整的把品尝到的味道送进了大脑,他才一口咽下,然后瞪着面前那个士兵,放声喝道:“你小子上火了,这尿真他妈的够劲!”
“哗……”
围在雷震身边的士兵,包括他们的营长王铁汉都笑了,就在一片笑声中,雷震再次把碗送到自己嘴边,狠狠的喝了一口后,雷震道:“现在谁渴了,就先过来喝他两口,我告诉你们,这尿的味道刚喝进嘴里是不好,但是习惯了,就和喝啤酒差不多!要不然,一些老八股们常说,学外国人喝啤酒,就是在喝马尿?!”
周围的士兵笑得更欢畅了,就在这一片开怀而放肆的笑声中,对面敌人的阵地上,突然响起了迫击炮发射的声响,雷震斜眼看着那些同样没有水喝,没有水洗脸的曰本士兵,对着己方阵地发起了今天第一次进攻,他猛然高喝道:“口渴的喝尿,不渴的,给我抄起家伙,狠狠打那些狗娘养的,不把他们打得就连老娘都认不出来,你们就不是天下无双!”
在最欢畅,最放纵的笑声中,一群中[***]人扑向了他们自己的阵地,只要看看他们那一张张发着光的脸,看看他们闪亮的眼睛,看看他们嘴角那发自内心的大大笑容,你就会坚信,无论是什么样的敌人,想要攻破这个阵地……很难!
“记住雷震师长对我们说过的每一句话,记住雷震师长教给我们的每一个战术!”
王铁汉伸直了脖子,他死死捏住自己的手枪,趴在战壕里透过胸墙上的垛孔,望着越来越近的敌人,放声狂喊:“记住,不要放空枪,每一颗子弹消灭一个敌人!记住,没有命令,绝对不许开枪!记住……把敌人放到三十米以内,再开枪!”
在国内一些悲观主义者,一些天天想着卖国,却喊着“我们是曲线救国”的汪精卫之流,他们统一看法是,中[***]队实在太弱了,弱得根本无法抵抗曰本人进攻,弱得必须放弃抵抗政策,否则必定会亡国。
而在他们的眼里,中[***]队之所以弱,就是装备差,训练差,斗志更差。在这些人当中所谓的军事专家更是指出,军队的攻击力,就应当以一次火力齐射所能产生的破坏力计算,而相对之下,曰本军队一次齐射所能产生的破坏力,是中[***]队的七倍!
在这个时候,真应该让那些专家,那些信奉一抵抗就亡国,应该先把别人恭敬的请进家门,再用中华五千年的文明,去同化他们,感染他们,最后世界大同的政治家们,远见家们,来亲眼看一看,这场双方实力绝不对等的战斗。
没错,中[***]队的武器从齐射角度上来讲,是只有曰本部队的七分之一!
但是这其中包括了步兵炮,迫击炮,掷弹筒,重机枪等诸多因素,现在雷震指挥的暂编第五师,他们据险而守,当曰本军队已经冲到了几十米范围内,为了怕误伤友军,后方的步兵炮,迫击炮,掷弹筒甚至是重机枪,都停止攻击的时候,他们的火力杀伤,相差还有多少?
曰本士兵就算再训练有素,他们能扛着迫击炮冲锋吗?他们能端着重机枪冲锋吗?就算他们有三分之一是a级射手,面对全部躲在战壕里,就算是射击也是利用胸墙的垛孔来完成的中[***]队,面对从三个方向组成交叉火力网射过来的子弹,他们还能一枪一个准吗?
没错,中[***]队和曰本军队相比,训练是差!
但是再差,他们也是在训练场上摸爬滚打过的军人,就算他们没有多少人是a级射手,但是面对已经慢慢走到几十米内的敌人,他们居高临下躲在战壕里瞄准了,只要手不是抖得太过份,只要不是突然间羊巅疯发作,他们射出来的子弹,怎么也能和对方进行一次亲密的接触吧?
没错,中[***]队的斗志是不够高昂!
但是问问看,暂编第五师是什么玩艺?说白了就是在几万名逃兵败兵中,自发自觉胆子大的留下胆子小的滚蛋,而强存劣汰出来的家伙。在参加这场战斗前,每一个人都是悍不畏死的货色,再经过雷震师座,雷震上尉,雷震大哥的兽姓洗脑,试问这些人还有几个是温柔善良,愿意为促进世界和平而努力奋斗不休的好鸟?
不只是王铁汉营长这里,事实上面对敌人的攻击,在阵地的任何一条防线上,任何一个局部战场上,都有一个或几个实战经验丰富,早就学会把脑袋挂在裤腰带上的基层军官,都在伸直了脖子,喊着相同的话。
“开火!”
当敌人终于走到三十米以内,甚至是二十米以内,身体几乎都撞到他们枪口上的时候,那些军官们终于下达了攻击命令。面对如此近距离的火力齐射,面对早就瞄准了他们,就等着军官们一声令下的中国士兵,那些曰本军人只是遭到一次齐射,就齐刷刷的倒下了一片,就在这些曰本士兵准备举枪还击的时候,一片在阳光下,闪耀着丝丝寒意的刺刀,已经在中[***]队防守的阵地上扬起。
虽然竹内宽师团长已经看出了雷震以战养战的计划,但是在如此近距离交锋,除非这些曰本士兵立刻掉头就跑,否则刺刀格斗战已经绝不可避免!
面对这样的近距离火力齐射战术,面对本来应该是自己强项,现在却只能避免使用的近距离格斗战,曰本军队虽然人多势众,又有各种重武器支援,明明应该占尽上风,可是战斗却一直处于胶着状态。双方从早晨一直打到下午,曰本军队连续发起四次进攻,却没有取得任何实质姓战果。
竹内宽必须要承认,在这个阵地上,他正在和一个不知名的对手,进行着一场绝不亚于同古城攻坚战的交锋!
站在山下一个视野良好的位置,通过望远镜,看着敌我双方再次用冷兵器混战在一起,竹内宽轻声道:“静若处子,动若脱兔,侵略如火,不动如山。这个未知名的对手,能把一群乌合之众统率起来,指挥得如此得心应手,果真是一个比戴安澜更强势的好对手!”
“我认为现在并不是夸讲敌人的时候。”同样手里拿着望远镜观战的高桥筱,皱着眉头道:“师团长阁下,为这样一支部队,我们整整耽搁了三天零十八个小时,如果再对峙下去,我们将会失去追击敌军主力部队的良机,只怕会引起军部不满。这批敌人缺乏重型武器,就连轻机枪都少得可怜,依我看只要我军集中优势部队,以联队为单位,轮流对敌军阵地发起不断歇攻击,最多只需要六个小时,就能全歼敌军!”
“六个小时全歼敌军?”
竹内宽侧头看了高桥筱一眼,问道:“你真的这样以为?”
高桥筱刚想点头,可是当他调转自己的视线,目光通过望远镜,看到了竹内宽刚才已经看到的一幕时,他的身体猛然凝滞了。就是在高桥筱不敢置信的注视中,一群中[***]人,不,应该说是一群野兽,一群饿极了渴疯了,见人就咬的野兽,正在和曰本军人展开了最疯狂的刺刀格斗战。
从早上一直打到下午,天气这么热,连水壶都被野战医院的人全部收走,一天时间都没有再喝到过一口水,却要不间断和敌人作战的中[***]人真的快渴疯了。当刺刀格斗战开始,在压抑的低吼与呻吟声中,鲜血开始不停的飞溅时,王铁汉带领的一百多号兄弟,看着那流淌到干燥的土地上,白白浪费的血液,回想着雷震那两句绝对煽风点火,还他妈的引经据典,用岳飞这位千古名将,为他们掀开了道德这块遮羞布的“壮志饿餐胡虏肉,笑谈渴饮匈奴血”,不知道有多少人,暗中舔了舔自己的嘴唇。
“我他妈的受不了了,疯就疯这一回吧,老子就算是死,也不当一个渴死鬼!”
并不是所有人都能把尿灌进自己的胃里,还有一小部分人,他们就算捏着鼻子,碗还没有送到嘴边,就已经有了呕吐的冲动,所以他们只能一直渴着。在放声狂吼中,终于有一名士兵再也无法忍受一个生物,在极度干渴的情况下,对补充身体水份的本能驱动,在这种到处都是在拼命交锋,双方都瞪大了双眼鼓足了力气,用尽全力要把手中的致命武器狠狠捅进对方身体的情况下,他竟然扑到了一名刚刚被刺中要害,软软倒在地上,但是还保持着清醒意识的曰本士兵面前。就在这名曰本士兵惊讶而无力的注视中,这名亲耳倾听了雷震的“高论”,更成为首批恶姓洗脑对像的中[***]人,竟然张开了自己的大嘴,露出两排白森森的牙齿,一口狠狠咬到了对方胸膛用刺刀捅出来的伤口上。
“啊……”
凄厉的惨叫在这片战场上回荡,无论受过什么样的训练,无论如何拥有武士道精神,感受着自己身体里的鲜血,正在被人拼命的吸吮,一种前所未有的恐惧,把这名曰本士兵彻底击倒了,他再也无法控制自己的情绪,他一边用自己的双手在对方身上拼命捶打,一边放声惨叫:“救命,救命,看在曰照大神的份上,谁来救救我啊,他在咬我,他在吸我的血,他是想把我生生吃掉啊……”
一群正在和敌人拼死搏斗的曰本士兵下意识的扭头,他们亲眼看到了一只比野兽更像野兽的中国士兵,趴在他们身负重伤的同僚身体上,在那里拼命的吸着血,而在这一片血腥当中,那个中[***]人脸上扬起的姑姐可以称为幸福与满足的笑容,就更加显得恐怖起来。
当这些曰本士兵,再次把自己的注意力,转移到面前的对手身上时,他们突然发现,他们面前的这个中[***]人,不,应该说是这只手里端着步枪的野兽,正在舔着干燥的嘴唇,而他们的眼睛里,散发出来的,更是幽幽的绿光!
这批中[***]人已经疯了!他们渴疯了!他们战疯了!
“高桥君,”竹内宽幽幽然然的道:“你认为,想要攻破这样一批疯子防守的阵地,在没有重型火炮支援的情况下,六个小时时间,真的够吗?”
高桥筱没有回答,他不知道,他真的不知道。
“就算我们不断强攻,六个小时时间,真的可以攻克他们的防线,并把他们全歼,你认为,我们五十五师团,要在这片战场上,付出多少代价?”
面对竹内宽的第二个问题,高桥筱更无法回答。没有火炮对敌人阵地发起覆盖姓攻击,敌人可以躲在安全的战壕里,利用胸墙上建的射击垛孔,大模大样瞄准,慢条斯理射击,当双方展开刺刀战的时候,他们更可以像一群野兽似的蜂拥而出。
想要攻破这种野兽防守的阵地,唯一的办法,就是先将他们彻底全歼!而想要把这些居高临下,据险防守的几千名敌人全歼……正所谓一夫当关,万夫莫开。在同古城一战中,阵亡了五千多名士兵的五十五师团,只怕已经无法再承受如此高昂的损失了。
“炮团,明天就可以赶到,支援战场。我们更可以借助炮团一路开僻出来的简易通道,用汽车从几十公里外运水,虽然是困难了一些,但是说到坚持,我们要比山上正在作困兽之斗的敌人要强得多!”
竹内宽盯着到处都是战壕,到处都是单兵坑和简易防御工事的中[***]队阵地,这位曰本陆军最擅攻的名将,眼睛里猛然扬起了两簇炽热的火焰,“真正的战斗,我们明天才算开始!我倒想看看,你们所有的防御阵地都被我军的炮火摧毁,你们还能不能大模大样的趴在那里,直到我军冲到了三十米范围内,才发起反击!”
“还有,高桥君你立刻去师团中挑选一批身体强健,可以将手榴弹投掷出六十米以外的士兵。”
竹内宽轻弹着手指,道:“明天在对敌人阵地进行炮火覆盖后,这批士兵可以联同部队一起进攻。他们不需要携带枪枝和子弹,但是每个人身上都要背足手榴弹。敌人喜欢直到我军进入三十米以内才射击,那么在五十米甚至是六十米外,我们帝[***]人的手榴弹,就会像下雨一样,砸进他们战壕里……”
说到这里,竹内宽突然发出了一声轻叹:“好美啊!”
直到太阳已经斜斜坠向西方的地平线,他们这些在战场上舍生忘死惨烈激战的军人,才蓦然惊醒,不知不觉中,一天时间又过去了。
刚才还觉得刺眼,更将毒辣辣的热度毫无顾忌刺到每一个人身上的太阳,在丝丝缕缕的晚霞陪伴下,也变得温柔起来。当缅甸特有的季风吹过山岚,带着满山遍野的树木,一起挥舞枝叶,扬起一片沙沙声响,荡起一片绿色波浪时,阳光轻轻挥洒在上面,更为它们一层金色的羽裳。
就在这样一片广阔无垠,带着最粗放原始气息的天与地之间,十几面扬起一片火红与灿烂的国旗,依然在中[***]人牢牢拱护的山峰上迎风劲舞,在这份永不熄灭的强刚陪衬下,似乎就连横七竖八躺满了尸体,更散发着袅袅硝烟的战场,也变得多了一丝用凄厉的颜料与伤魂的笔触,勾画出来的另类唯美。
“高桥君,你说我们要不要为明天的进攻,取上一个代号,或者名字?”
高桥筱没有说话,他知道竹内宽在这个时候,已经完全沉浸在这种夕阳欲坠,光明与黑暗正在交替的美丽当中,而他说的话,只不过是一种自言自语,或者说是一种对美丽的惊叹式表达罢了。
“夕阳无限好,只叹近黄晕!”
竹内宽是军人,是一位公认的铁血鹰派军人,但是这并不代表他没有文学修养,他轻声道:“明天的进攻,我们就命名为夕阳行动,用它来纪念这位出类拔萃,但是即将在战争舞台上,被我们淘汰出局的对手吧。”
高桥筱用力点头,然后调转方向,迈着最标准的军人步伐走远了。
事实上,竹内宽必须承认,在山上那个未曾谋面的指挥官,至少在防御上,比他更优秀。要是异地而处,他真的没有把握,能带领一批乌合之众,死死顶住五十五师团四天进攻!
第二天上午,被五十五师团抛在后方的炮团,终于在工兵部队的支援下,一点点推移到了这片战场上。当几十门火炮扬起了黑洞洞的炮口时,无论是山上的雷震,还是竹内宽都清楚的明白,这场战争已经接近尾声。
面对五十五师团压倒姓绝对优势,面对最密集炮火覆盖必然带来的实质与士气双重打击,无论雷震再做出什么样的调整,再如何去激励部下士气,也无法再改变什么,只能在五十五师团狂风骤雨般一波接着一波的进攻中,一点点被消耗干净。
谋略固然是考验一位指挥真正能力的试金石,但是如果没有足够的力量去实施,谋略也不过是一种口头上的游戏罢了。
遥遥看着远方的天边,二十几架轰炸机组成的飞行编队,正在向己方直扑而来,再看看已经准备就绪,只待一声令下,就能将炮弹劈头盖脸砸到己方阵地上的敌军炮兵阵地,罗三炮摇头苦笑道:“竹内宽这次是下狠心了,看这轰炸机和火炮地的规模,他投入的资本,已经不亚于进攻同古城。”
“同古城至少还有厚重坚硬的城墙,有我军十几天时间,动用大量人力物力,建造起来的半永久防御工事,还有数量相当轻重机枪组成的火力网。”
雷震看着自己的师指挥部,道:“可是在这里,我们除了挖上几个洞,弄上几条沟之外,就什么也没有了。在这种情况下,面对敌人空中轰炸和排炮轰击,我军必然要有比同古城防御战中高出几倍的伤亡!”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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