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因为了解了沈建章的整个演变过程,所以程宇华也就对他没有之前那么憎恨了。一开始知道沈建章是四川鸦片运输的主谋的时候,程宇华恨不得亲自提刀杀了他。四万箱鸦片,这要从南宁搜刮走多少财富,让多少人成为瘾君子,又会让多少家庭倾家荡产,最后家破人亡。不杀他不足以平息内心的怒火。
不过身处这个时代,程宇华也知道了这个时代的无奈和传统。后世虽然也说不孝之事,无后乃大,但是已经不被全社会所关注了。可是在十九世纪,无后对于每个家庭来说,都是至关重要的事情,特别是对于沈建章这些传统文人来说,只要还有丁点希望,都要保住家族香火的延续。
程宇华放下报告,开始考虑对这件事的处理意见。
毫无置疑,鸦片渠道必须掐断,而且如果有可能的话,还要将之连根拔起,甚至是那些英国的鸦片商人,程宇华都打算将之逮住,沉入长江以解心头之恨。但是他现在迟疑的是,沈建章要怎么处理。
按照南宁的法律,凭着沈建章的所作所为,就是千刀万剐都不为过。前不久境内查处的那些高玉山案件的案犯,程宇华就绕过了法庭审判,将那些直接参与售卖鸦片的主犯,全部下令处死了,创造了一个案件处死犯人最多的记录。
程宇华之所以如此严厉,就是这些人全部都是为了牟利,主动参与了售卖鸦片,根本没有其他的原因。加上这些人身处南宁,明知犯法而还要去做,情形就更可憎了。程宇华不严厉处理他们,根本就压不住现在还蠢蠢欲动的人。杀戮过重虽然影响不好,但是却可以表明政府禁烟的决心。
但是沈建章不同,他身在清廷境内,售卖鸦片虽然被世俗所不喜,但是也不是违法之事。而且他也不是为了钱财而主动参与,完全是被其儿子所拖累。更重要的是,沈建章是一个不可多得的民政人才,如果就这么处死了,程宇华还真有点舍不得。
人才是需要有一个锻炼过程的,不是说你才华了得,就可以胜任重要职位的。南宁虽然执行义务教育很多年了,但是第一批接受教育的小孩,还没有成长起来,而程宇华制定的人才标准又过高。这就造成了南宁在人才上的匮乏。加上这两年扩张过快,更是加剧了严重程度。
先前夺了广东与海南后,为了给这两个省的各市县配齐人员,就基本用完了前几年好不容易培养起来的候补官员。之后又增设了交趾和山南两省,两地加起来一共几十个县,这些都需要很多的基层官员填充。
内阁为了给这些地方配齐人员,几乎是绞尽了脑汁,可是到现在也没有完成。程宇华为了这事,已经多次催促内阁加快速度了。无奈许言诤也是巧媳妇无米下锅,没有人才,就是再怎么缺乏,他也没有提拔的对象。
加之南宁实行的是官员高标准,既要才,也要德,宁缺毋滥。即使你再有才,如果没有好的品德,政府也不会录用。
而且南宁为了避免外行指挥内行,讲究的是专才任用。如果一个人只懂工业,就只会被任命来管理工业,绝对不会让他来管民政。同样,如果只懂民政,政府也不会允许他来管理工业。所以到现在,很多市县在无奈之下,只能降低标准,允许一人身兼多职。但是这与南宁的任官原则是严重不相符的,现在也只是暂时应急,一旦有了好人选,肯定会在第一时间给予更改。
基层官员如此窘迫,高层官员就更加稀缺了,一个具备统筹一省的官员,需要足够的时间来历练,让他们成起来。要想让一个只懂民政的官员,成长为一个多面手,就需要让他慢慢积累,不是配给一个专业的副手就了事的。
比如一个只懂民政的官员提拔为市长,虽然不需要他精通商业,但是他起码要有能力可以在商业局长的帮助下,辨明哪些政令是便于商业发展的。否则就会导致一个地区的商业陷于停滞,甚至是倒退。
所以南宁现在急需人才的补充,特别是拥有管理省市级的高级人才。既然内部不能挖潜,那么就只好从外部挖墙脚了,还好有一个满清可以为南宁提供人才。
程宇华就多次命令军情局跑起了外快,只要清廷境内有符合条件的人才,就想办法将之动员过来。可是满足南宁条件的人又不是大白菜,到处都是,而且满清现在毕竟还是正统,不是所有有才华的人都愿意过来的。所以两年来,争取过来的人才并不是很多。
当初程宇华在发现张树声和方策两人后,就没有让他们返回清廷,而是动员他们留在了南宁。方策一过来就被程宇华举荐为了广州市长,前不久更是提拔为了广西副省长。
一个俘虏,两年时间就做到了省级,恐怕也只有在南宁出现了。可惜张树声不想再为官,一心只想做学问,到新建的广东大学当起了国学教授,否则当初程宇华就会保荐他当省长甚至是部级大臣了。
现在发现了沈建章这个高级人才,能够辅助丁宝桢管理四川这个超级大省,而且还将之管理得井井有条,程宇华当然就起了爱才之心,动起了将之要过来的心思。
不过再怎么说,沈建章这次因为与英国人合伙一事,身上已经有了污点,过来之后,弄不好会产生恶劣的影响,所以程宇华一时间犹豫了起来。
不过最后还是人才的吸引力,战胜了内心的担忧,程宇华转身对寇诚交待道:“等操作丁宝桢的时候,顺便也将沈建章一家人带过来,他的儿子沈悦,你也想办法将他从英国人那里弄出来。”
程宇华一说完,寇诚就知道自己的上司又动了爱才之心,所以点了点头,这件事不难,只是多带几个人而已,至于沈悦一事,在他看来也是小事一桩。英国人再精明,也斗不过行事缜密的军情局。而且说不定连这些英国人,这次也会一并解决。
果然,程宇华接下来就恶狠狠地说道:“四川的那些其他涉事人员,你们想办法全部解决,一个不留。他们的赃款能追回多少就追回多少。那些英国鸦片商,你们仔细布置,在不暴露直接证据的情况下,全部处理了,他们的钱款也一并拿过来。这些都是我们南宁的民脂民膏,他们还无福享受。”
寇诚一听,知道这次又要死上不少人了,不过对于这些人,他一点也不觉得可惜。既然他们敢于触碰鸦片这一禁物,特别是他们还将它卖到了南宁,那么就要有承担南宁怒火的心里准备。
程宇华处理完四川一事,在书房走了走,最后补充道:“还有其他几省的涉及鸦片一物的所有人,你们与安全局合作,发现一起处理一起,绝不能姑息,一定要将鸦片阻挡在南宁之外。”
对于程宇华的叮嘱,寇诚听完也是一凛,急忙应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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