双陈故事

第008章

窗外忽然淅淅沥沥下起雨来,密密麻麻,是一场霏霏细雨,气温很快降下去。
突如其来的雨叫李太太和纪太太乱了阵脚。
纪太太忙着收衣服,李太太要去学校给女儿送伞,关凯被冷落在一旁,他不方便继续逗留,便起身告辞。
纪太太也不挽留,“唉,还是单身愉快,结婚了总有忙不完的琐事。”
她急着熨衣服。
“明天再来。”
正要出门,纪太太又叫住他,“喏,这把伞借给你,趁现在雨势不大早点回去吧。”
关凯小跑着回到公寓。
在单元楼门口,他碰到一个很英俊的男人。
他与他一部电梯,看他按了个八字,关凯就不按了。
人长得好看总占些便宜,他有挺直的鼻子,微翘的嘴唇,戴了顶浅褐色帽子,黑色的夹克与牛仔裤,还有一双大眼睛。
用老土一点的话说,他有一双会说话的眼睛。
他看起来很面熟。
关凯忍不住多看他几眼。
电梯停了,他往b座走去,掏出钥匙开门,关凯才知道,这个男人是他的新邻居。
b座的小夫妻是什么时候搬走的,早出晚归,他竟不知道。唉,生活在繁忙的商业社会,住在同一个公寓里,简直咫尺天涯,日夜闭户,不晓得邻居都是些什么人。
关凯换了棉质拖鞋,大喇喇往沙发上一倒,他打开电视,正在播电影频道,主持人在介绍即将上映的新片,忽然,关凯看到了一张熟悉的面孔。
是他。
搬来b座的新邻居。
荧幕上的他一身古装打扮,一袭白衣,手持一把长剑,随着落花起舞,看上去俨然翩翩公子模样。
女主持人从善如流地介绍道:“这部电影采用最新3d效果,除了有大型武打场面外,还有一段感人肺腑的人妖恋。上映三天,已经刷新多项票房纪录,电影好评如潮,希望在接下来的日子里,可以再创佳绩。”
关凯嗤之以鼻,现在的国产电影水平降低到这个层次了吗?
随随便便耍几下花枪,就当作武打戏份,现在的观众未免太好糊弄了吧。
他关掉电视,和衣躺在沙发上昏昏沉沉地睡着了。
醒来时只觉头痛欲裂,天色已经完全暗了下来,看一眼时间,十点三十五分,关凯揉了揉眉心,竟然睡了这么久。
雨来得快去得也快,关凯打开冰箱,里面能吃的东西所剩无几,他拿好零钱,盘算着去楼下的便利店买一袋速冻饺子。
一打开门又碰到他。
他换了一身打扮,戴了一个口罩,白色t恤加灰色长裤,汲着一双棉质拖鞋,跟在关凯身后,他们乘同一部电梯。
然后,进了同一家便利店,关凯迅速地从冰柜里取出一包速冻饺子,芹菜猪肉馅,又去饮料区域拿了一罐啤酒。真巧,他也在,关凯见他徘徊在果汁和酸奶之间,犹豫半晌,最终选择了酸奶。
一瞧他的购物车,除了酸奶,还有猕猴桃,一盒巧克力饼干。
结账时,他排在关凯前面,因为一身家居打扮,收银员并没有认出他来。
“等一等,这个……还是不要了。”他把巧克力饼干挪到一边。
真可怜,早就听说明星需要节食来保持身材,没想到男明星也在此列。
三十六行,各行有各行的难处。
但是,有些行业投机取巧,风险大,利润极高,如果懂得储蓄,三五七年就可以退休。如果不,给他金山银山亦是枉然。
电影明星便是其中之一。
不过关凯并不羡慕,他很满意且热爱现在这份工作。
电梯停了,他抢先一步走出去,如果换了其他人,关凯一定会跟对方寒暄几句。但是对方是罗又轩,炙手可热的大明星。
即使吃了熊心豹子胆,关凯也不敢随便跟明星搭讪,而罗又轩,再空也不会对一个普通市民产生兴趣。
什么是明星?穿不尽的华衣美服,去不完的派对宴会,戴得一身真金白银,开豪华跑车,这便是明星。
凡事来得太容易,他们不知道世界艰难,除了勾心斗角,吃喝玩乐,他们什么都不懂。能使他们发愁的,不是房价涨了多少,大米卖到多少钱一斤,而是如何减掉腿上多余的赘肉,该怎么对付脸上出现的黑眼圈和痘痘。
除非是他们的同行,才会明白他们,或者是亿万富翁,钱多得不知如何花才好,才会结交他们。
普通市民?当心碰得一鼻子灰。
关凯尽快躲回房间。
过一会,有人敲门。
自猫眼看过去,是那位鼎鼎大名的大明星。
“你好,打扰你了。”他礼貌地说。
“这么晚,有什么事吗?”关凯故意张大嘴,打了个呵欠。
“我想问一下,你家里有抽湿机吗?”
“有是有的。”
“可以借我一晚上吗?新装修,里面很潮湿,住起来不舒服。”
哪里用这么麻烦,大明星一个电话过去,助理会殷勤打点好一切。
罗又轩又说:“麻烦你了。”
关凯不情愿地回答:“不麻烦,你稍等一会。”
他去书房取出抽湿机,很久没用,蒙了一层灰。
“有点脏,你拿抹布擦一下就可以用了。”
“谢谢。”
“不客气。”
关凯喝了点啤酒,感觉身上黏糊糊的,便去洗了个热水澡。
换了睡衣,又响起敲门声。
关凯披件外套去开门,是那个电影明星。
“刚才见你去便利店买速冻饺子,我煮了面,”他捧着碗,“我猜你肚子饿了,请你吃。”
“什么面?好香。”关凯吸吸鼻子,“排骨面?快拿进来。”
罗又轩小心翼翼地将碗端了进来。
“谢谢你啊,罗先生。”关凯说。
那碗面味道好得不得了,关凯至为欣赏。
想不到他还有这么一记好手艺,佩服佩服。
可见,明星不是天生就衣来伸手,饭来张口,出名前,一样要学习如何在社会立足。
关凯连汤都喝光了,他随口说:“之前看你左挑右选,既不敢买果汁,又不敢买巧克力,还以为你在节食呢。”
罗又轩颇有感触地说:“干我们这一行,是这样。长相和身材是吃饭的工具,必须时刻紧张维持。”
“难道你不吃五谷杂粮?”
“说实话,我已经一年多没吃过那些了。”
关凯讶异,“那你平常吃什么?”
“酸奶,水果,沙拉,汤,还有鸡蛋。”
“这不是女明星的食谱吗?”
“我是偶像派,需要保持弱不禁风的样子。”他笑了。
如沐春风大概就是这个样子。
该刹那,关凯肯定,罗先生是老天爷赏饭吃,他天生当明星的料。
“不早了,我回去睡觉了,明天要早起。”罗又轩起身告辞。
不知何处的钟声响了十二下。
“这么晚了。”关凯有点意犹未尽。
“下次再聊。”
罗又轩端着碗走了。
关凯由衷觉得,他多了一位好邻居。
他没想到,罗又轩口中的早起是指凌晨三点钟。
“嘭、嘭、嘭——”
他就是被这喧哗的敲门声吵醒的。
响若惊雷,似拆房子。
关凯睡眼惺忪地打开门,见一个男人站在b座门口,他误以为对方不怀好意,因而没好气地说:“干什么呢!吵死人了!”
那男人立刻道歉,“对不起,我一时没注意。”
关凯还想发难,罗又轩却已经穿戴整齐出来了。大半夜就西装革履,也不晓得去参加哪个盛宴。
“抱歉,我这个人睡得很沉,必须这样,”罗又轩边说着边做了个敲门的手势,“我才会醒。没想到把你也吵醒了。”
听见他的声音,关凯的气消了一半。
“没什么事,我回房继续睡了。”
“晚安。”
关凯开了轻音乐,悠然入梦。
第二天是周日,纪太太早上就打来电话。
“下午两点,记得准时到啊。”
她那边很吵,不仅有人说话的声音,还有鸡、鸭的叫声。
“记得。纪太太,你在菜市场吗?”关凯问。
“对啊,我先生昨天感冒了,我准备买只鸭子煲汤给他喝。”
“哦,那你忙,回头见。”
关凯不禁有些惆怅。
年幼时,每逢下雨天,母亲都会准备好鸡汤,清香可口,配上两三道小菜,一道麻辣荤菜,一道素炒青菜,是他那些年吃过最美味的佳肴。
他冲了杯咖啡振作精神。
他开始着手整理手记——从十三岁,到十八岁这段时间,陈志明家中发生了诸多变故。是这些变故,使他性情大变吗?根据纪太太的描述,年少时期的陈志明品性温和,乖巧听话,渐渐变得沉默寡言,行事小心,是因为他大哥陈家明的缘故吧。
为了使父、母亲安心,所以牺牲小我,逼迫自己提前长大,跳过叛逆期,直接加入成人的行列。
可是这还不够,比起关凯知道的陈志明,这还远远不够。
后面,又发生了什么事呢?
还有,陈志明的儿时玩伴范尔去了哪里?为何他从来未听说过陈志明有这么一位老友?莫非他们闹翻了?如果是,又因为什么事情呢?最重要的一件事,普田建筑公司去了哪里?网上找到的资料有限,只提到普田建筑于千禧年宣布倒闭。
那么简洁,像是有人蓄意隐瞒。
谜团越来越多,剪不断,理还乱,关凯就此停住。
一切疑问,还是找纪太太打探清楚。
妇孺不闻窗外事,那是上个世纪的事了,现在的女性神通广大,可作半边天,要打听消息,非靠她们不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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