铁流无声

第三十一章

“德国鬼子妈的退得真快,我还以为会是一场激烈的巷战呐。”伊万靠在桌子边上,咂着伏特加,说到。
“都说了,德国人冬天都冻坏了嘞!哪还有力气打仗!”阿纳托利一边说着,一边把伊万从桌子边推开,然后掏出了一副用了很久的牌来,“谁来玩牌么?拿补给当赌注的。”
几名战士听了阿纳托利的招呼,都围了过来,伊万大大咧咧的推开几个人,坐在了桌子边,大家吆喝着,屋子里一下子热闹起来。
格拉万和连长瓦西里克坐在一起聊天抽烟,新任的政委维克托正在写着战斗ri志,他个子小小的,戴着副眼睛,跟谢廖沙颇有相似之处。
大部队进入斯拉维扬斯克并没有遭到预期的激烈抵抗,德国人有条不紊的撤退了,连同所有的装备和人员,一点都没剩给红军。
红军唯一大一些的损失还是由于两支来自远东军区的连级部队,为了争夺一个好一点的住房,进行了激烈的火拼造成的。
“野蛮的西伯利亚人。”格拉万如是评价。
瓦西里克的连分到了一座靠近城市广场的住宅,人很多,房子显得很挤,但是并不久留,能有个温暖的地方,有个屋檐,大家很知足。
在成的排长西蒙诺夫的带领下,每辆车都有两名成员去维护战车去了,其余的,都来房子里休息着。
没有足够的椅子,成端了个桶,倒放在了窗子边,坐在了上面,手里捧着热气腾腾的茶,里面散发出的酒味让人沉醉。
细雨蒙蒙,斯拉维扬斯克的天空显得yin沉沉的,萧瑟的风吹过,依然让人感到阵阵寒意。
成不时咂一口茶,听着传来的大广播的声音:
“红军战士们,德国侵略者在退却!把他们赶出祖国大地的时刻已经到来!。。。。”
如是种种的话之后,是高亢的进行曲。
成听着进行曲,想着娜塔莎和父母,盯着天空出神,突然听到一串集结号的声音,他看向广场,几名身着军官服的官员站在主席台上,他们并不在乎这样的风雨,一名高大的士兵正在吹着号。
他们的制服与普通军队明显不同,他们穿着深绿se的制服,带着蓝se布的帽子,显得别样而威严。
随着号声的持续吹响,一队又一队的人集中到了广场中,他们的队伍并不齐整,很多人还穿着平民的服装,身上的装备多为老式的步枪,有些人甚至没有任何武器。
成愈发的觉得奇怪,如果不是那些有枪的人的话,他甚至会认为这是一帮逃难的乌克兰百姓。
成看着数名正常配饰的红军军官开始整顿队伍的秩序,只是大多数时候都很徒劳,往往这里整好了,其他地方就散了。
“国民自卫军,奇怪的部队。”成转眼看去,格拉万走了过来,端着杯茶,身子一跃,坐在了窗台上,成看着格拉万高大的身子,生怕窗台塌掉了。
格拉万盯着广场,接着说:“都是农民和小市民组成的部队,临时凑数的,看见那些蓝帽子了么?是内务人民委员会的人,跟苍蝇似的,无处不在。”
成点点头,这些蓝帽子,他并没有太深的印象,原先生活在乡下,生活在学校里,都是只知道内务人民委员会而没有亲眼见过。
“部队里的人都是被蓝帽子鼓动来的,有些人一辈子都没摸过枪,跟德国人打?送死的吧。”格拉万接着说道,语气里带着一丝轻蔑。
瓦西里克也走了过来,他听见了格拉万的话,忙说:“国家有难,人人都该站出来的,格拉万,你别说了,不怕蓝帽子给你扣个帽子?”
格拉万哼了一声,说:“大肃反的时候,我见得还少?蓝帽子是不是东西,你也经历过的,你不清楚?”
这次的语气,明显带着愤怒。
瓦西里克叹了口气,视线转向广场,说:“还是少说两句吧,这些事情,我们管不到。”
大家都沉默了,成看着广场上的队伍已经集合整队完毕了,一位健壮的蓝帽子拿着喇叭大声的说着什么,队伍依旧嘈杂,他听不清楚到底说了些什么,但大概也就是些鼓舞士气的话吧。
格拉万看了一会儿,甩了甩手,离开了,只剩下成和瓦西里克待在窗子边上。
瓦西里克眉头紧锁,成不知道他在想些什么,但也不打扰他。
过了一会儿,政委维克托过来了,他毕恭毕敬的给瓦西里克敬了个礼,瓦西里克有点尴尬,说:“维克托,不用这样的,你知道我不在乎这些礼节。”
维克托笑了一下,还是很庄重的说:“连长同志,命令说全旅的战士要在晚上七点在广场集合。”
瓦西里克苦笑着摇摇头,说:“知道了,你也去通知其他人吧。”
维克托又敬了个礼,瓦西里克只好无奈的回了一个,维克托这才转身离开。
成端着杯子,想笑又觉得无奈,瓦西里克转向成,说:“这人,哎。。。”
晚上七点,坦克旅按时到了广场上,地方有点小,大家挤挤挨挨的整在一起,但是大家都普遍是老兵了,很自觉很整齐的列好了队,也迅速的安静了下来。
小雨已经停了,但依然很凉,不幸的是由于个头的关系,成居然站在了第一排,扛着野风,很不舒服。
他看着主席台,惊讶的发现,除了几位旅领导,还有两位军官像的蓝帽子。旅领导对蓝帽子毕恭毕敬,似乎是非常的忌惮。
又过了几分钟,数名士兵扮相的蓝帽子押着近二十名垂头丧气的官兵上了主席台前稍高的空地上,这些士兵,都穿着红军的军服!
他们的出现一下子引起了sao动,谢廖沙在成的身后耳语道:“是不是要处死叛徒?”
成并没有回答,紧紧的盯着那二十名倒霉的官兵,心里涌出一股对他们辛酸的怜惜。
被押着的官兵看见坦克兵们,情绪都激动起来,他们剧烈的挣扎起来,很多人大声喊着:“我们没有罪!我们没有罪!”
押送他们的蓝帽子并不客气,他们用枪托狠狠的揍着那些官兵,强迫他们并列跪在了地上,成看到有两个人已经被打晕过去了,只能被蓝帽子架着胳膊扶着。
成也注意到,所有跪着的官兵身上或多或少的都有血,脸上也或乌紫或流血,痛苦的表情在剧烈的灯光下显得很瘆人。
蓝帽子的暴力行为又引起了一阵sao动,旅长站起来摆了摆手,大家又迅速安静下来,估计所有的人,都跟成一样想知道这些官兵的罪行。
看大家都安静了,主席台上一名高瘦的蓝帽子站了起来,他拿起喇叭,说到:“红军坦克兵同志们!战争进行到这个份上,相信大家都明白,在伟大的领袖斯大林同志的领导下,胜利已经不远了!”
他停顿了下,估计是想听到高亢的乌拉声,但是没有人回应,大家现在唯一想知道的就是那二十名红军战士的故事。
蓝帽子只好接着说:“胜利马上就要到来,但是会不会有人要窃取胜利的果实?答案当然是会!一些懦夫,在侵略者得势的时候,在祖国危难的时候,不顾廉耻,不顾国家和人民的安危,屈膝向敌人投降,被敌人俘虏!而现在,这些曾今化作德国侵略者走狗的懦夫回来了!他们想转身一变,成为胜利的英雄!大家说,这有可能吗?”
说罢,蓝帽子又顿了,他想听见战士们强烈的回应。
可是广场上士异乎寻常的宁静。
成紧咬着嘴唇,转眼看着那二十名跪着的官兵,他们都低着头,身体颤抖着,仿佛蝼蚁一般。
经历过生死,他知道面对死亡的恐惧,在鲁扎,自己和兄弟们差一点就要拉响光荣弹,可是真正到那一刻的时候,他相信大多数人都无法果断的抉择。
这些俘虏,成不知道他们是否是拼到最后一刻才被迫被俘虏,可是为什么这些人就被认为是变节者?他们的罪过又在哪里?
如果他们曾经为祖国拼杀,在战俘营里ri夜期盼着战友的解救,等来的,却是这样的审判,原因就在于他们不远舍弃自己的生命,这难道能说公平吗?
也许,未来的某一天,自己也会被俘虏,自己的战友也会被俘虏,难道,最后的结局会死在自己人手里吗?
就在大家都沉默不语的时候,突然一个俘虏起身站了起来,他大声的嚎叫道:“战友们!我们没有罪!我们也战斗到了最后的时刻!我们没有罪!我们。。。”
他还想说些什么,但是一个蓝帽子一个枪托打在了他的嘴上,把他打倒在地。
那个俘虏捂着血淋淋的嘴嚎叫起来。
其余的俘虏都乱声大嚎了起来,有些人大声诉说着自己无罪,有些人则痛哭流涕,还有两个人,直起身来挣扎,似乎想要逃跑。
下面所有的人都沉默了,大家像看一场闹剧一般看着,只是心情比看闹剧要复杂得多。
主席台上的蓝帽子看着这一切,显然有些慌了,另一个蓝帽子站了起来,他夺过喇叭,大声喊道:“枪毙!都枪毙!”
俘虏们听到了这一句话,都慌乱了起来,除了有几位直接晕倒以外,其余的人都拼命的挣扎,蓝帽子们并不迟疑,举枪就she,枪声和哭嚎声一下子充斥了整个广场。
成震惊了,他看着这一切,心中不知道是悲痛还是诧异。
他看到面前一位俘虏被子弹she穿了眼睛倒在了地上,血肉模糊的脸上一个窟窿潺潺的往外流着乌黑的血,他另一只眼睛圆瞪着,眼神里充满了惊恐,嘴角也流出了鲜血,像一条蚯蚓一般,在脸上蚰蜒。
几分钟后,广场内又恢复了寂静,大家显然都愣住了,成不知道他们怎么想,可是自己的内心,却愤怒起来,是谁给蓝帽子的权力?是谁给蓝帽子的权力?是谁给蓝帽子的权力?
主席台上的蓝帽子还想说什么,旅长却突然站了起来,他没有用喇叭,而是直接果断的喊道:“解散!”
说罢,他带着旅部的所有人,离开了主席台,只留下两名蓝帽子矗在那里的身影。。
大家悄无声息的散去,成被谢廖沙拉了一把也,转身离去。
乌云之中,月亮初现,比起浑浊的灯光,月光更显得皎洁而明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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