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另一间审讯室,一间平平常常的审讯室。
戴维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的双手被牢牢铐在椅子上。他的对面是一张桌子,桌子后面和侧面各有一把椅子,除此之外,屋里没有任何陈设。只是,审讯室里唯一的一面窗户拉上了厚厚的窗帘,而房里灯光却很昏暗。戴维一时不能判断这是白天还是夜晚,因此,也无从知道自己昏迷了多长时间。在这样的审讯室里,戴维很难判断自己到底落入什么人的手里。戴维不禁又想起那个神秘女人,这一切,难道是她设下的圈套?那么,她到底是干什么的?戴维和玛格丽特曾经设想过柯尔找上戴维的各种可能。但这个女人的出现,却使得情况变得更加复杂起来。那么,在完全确定抓捕他的人身份之前,他什么也不能透露。
另外的两把椅子上分别坐着两个很jing干的男人,年纪和戴维差不多,都三十多岁,一个看上去更年轻些。他们脸上无任何表情,看到戴维醒过来,也只是交换了一下目光,没有说话。他们知道戴维会先开口。
“我在哪里?你们是谁?”
“先说说你是谁?”坐在戴维对面的那个人说。
戴维没有回答,而是看了一眼桌子上的军官证,那应该是自己的证件了。那两个人中的一人看了一眼戴维,拿起证件翻开,并且读到:“德意志空军第二航空队,少校沃勒尔·迪安?”
戴维不动声se,没说是,也没说不是。
那人接着说:“那么,星期一上午八点三十分,到德瑞克先生府上拜访德瑞克夫人的,也是空军少校沃勒尔?”
戴维没有否认。对方既然说出了准确的时间地点和所见的人,那就没有否认的必要。
那人难得地笑了笑,“那么,老华洛芙亲手制做的手编手链,应该是少校先生的私人藏品了?除了这个,先生还有别的藏品吗?我想,我也会给先生一个好价钱。”
这一问,令戴维感到吃惊。在涉险拜访德瑞克夫人的时候,戴维也曾设想过,德瑞克夫人的家或者有人在暗中监视。但是,如果只是监视德瑞克夫人的家,是不可能知道老华洛夫的手链的。反过来想,当时见到这条手链的只有两个人,德瑞克夫人和蒂莎。会是谁?在什么时间?又是在什么样的情况下?会和眼前的这两个人说出这样的细节来呢?
戴维一边思考着,一边随口说道:“很抱歉,先生。一件真正的,有价值的藏品,往往不是出高价就能买到的。”
“是吗?”
“我想是的。”
“既然如此,那么德瑞克夫人给你了什么真正有价值的东西,用来交换老华洛夫的手链?”
“很遗憾,夫人什么也没给我。”
“哦,是这样。那么,你想在德瑞克夫人那里得到什么呢?”
“我刚才已经说了,当然是有价值的东西。不然,我不会贸然去到德瑞克夫人的家。”
“你很坦率,这样很好。那有价值的东西是什么?”
“先生,回答这个问题之前,我想,我应该知道我是在哪儿?你们是谁?”
那两个人又互相看了一眼,但仍然还是同一个人和戴维说话:“当然,我可以告诉你,我就是莫里茨,就是法国人眼里的那头猎狼犬。你应该知道,你现在是在德国秘密jing察的特别审讯室。”
戴维噢了一声,“可是你们弄错了,我不是法国人。”
“我知道,知道。你也不是德意志帝国空军少校沃勒尔·帕克,当然也不是威尼斯珠宝商。你甚至也不是一个英国人,你是一个美国人。而且是一个--”说话的人拉长了声音,“美国间谍。在巴黎你和我玩了一场游戏。可是你突然不玩了。既然开了头,我们就应该玩到底,对吗?所以,我这才从法国的巴黎追踪到了德国的科隆。哦,这游戏点玩得太大了。”
戴维双手被铐,只好耸了耸肩,做出很无奈的表情。戴维是有意这样做,其实,他心里已经轻松了很多。这个人的问话,虽然说明他知道戴维的来历。但是,戴维能肯定他不会是莫里茨。第一,这儿的秘密jing察并不归莫里茨管辖,而是德国保安系统里另一个重要人物缪勒的势力范围。第二,更重要的是,如果他是莫里茨,那么,据他刚才透露的信息,是他在德瑞克夫人家埋下了眼线,那么,柯尔他们应该早就落网。要逮捕戴维本人更是轻而易举,又何必要如此大费周章。
审问戴维的人显然看出了戴维的心思,他接着说:“我说这个游戏玩得大了,是因为这已经超出了我的管辖范围。这儿归缪勒将军所管。我想,你不希望你落在缪勒先生的手里吧。缪勒先生知道我们就在他的眼皮底下玩这样的游戏,他也会不高兴的。他可是个心狠手辣的家伙,吃人不吐骨头,我可不想为了你招惹他。先生。”
这个人这么一说,戴维反而有点吃不准了。他为什么要强调他不是缪勒的人呢?又为什么要用这种口吻描述缪勒。那就还有一个可能,他本人就是缪勒。这种想法只是闪念之间,戴维心里都不由得一紧,一股冷气从脊背直透脑门。
戴维的眼里的困惑,被那个人看在眼里,他断续追问下去:“美国情报部门派你来,你先到了巴黎,又从巴黎来到这里。你是想和在这里的英国人取得联系,并取回一份非常重要的情报。你得到了吗,那份情报。”
戴维听到这里,稍稍松了一口气,对方还完全不知道他的目的。但是,却又多了几分困惑。如果对方就是“礁”,那么已经终止了的“本茨计划”,难道他们自己还不知道?不对,按玛格丽特所说,在联络员被捕后,他们和总部有过一次联络,正是在那次联络中总部命令他们中止这个计划的。
“我所有的东西,相信你们已经看过不止一次。”在不能肯定对方的身份之前,那怕只是百分之一的怀疑,戴维都不能暴露自己的身份,只能断续和他们纠缠下,获得更多的信息来作出判断。
“是的,你说得没错。但是,我们还想知道,我们还没有看到的东西会是什么,或者说,是根本就看不到的东西。不是装在箱子里,而是——”那个人说着,用手指了指自己的脑袋,“装在这里面的,是些什么东西。”
戴维的大脑急速的思考着。这个人说了很多,但这些话,虽然给出了无数的问题,却没有一个问题有答案。戴维仍然无法从这些话里判断出对方的真实身份。
“其实我也很想知道,装在我,和装在莫里茨先生脑袋里的东西,有什么不同,又有什么是相同的。”戴维转守为攻。
那人笑了:“这就好办了。要说的我刚才已经说过了,我说的这些,就是现在装在我脑袋里的东西,现在轮到你了。先生。”
戴维说:“您说的不错,是该轮到我了。只是每个人脑袋里装的东西得都很多,我也不例外,因此我不知道您想看什么?比如,我刚才想到的,五年前的这个季节,在阿尔卑斯山的雪峰下面,我埋了我的一个朋友。巴黎柯丽西咖啡馆的咖啡,是我喝过最不好喝的咖啡。可它为什么还这这么贵?我不能肯定,您是否想知道,其实巴黎真正的最好喝的在哪一个咖啡馆能够喝到。”
“哦,我喜欢咖啡,你说的我很想知道。先生好心情,以后我们有的是时间讨论,还可以一起喝上一杯。”
“好主意。”戴维点头赞同。
“砰!”那人重重给了戴维一拳,一阵晕眩,戴维觉得自己的下巴是不是已经脱臼了。这一拳,让戴维想起来了饭店里的打斗,并且判断他就是其中的一个人。当时戴维就曾经想过,他一定当过拳击手。此时,就算不是双手被缚,和他一对一,也有的好打。
“先尝尝这个,我们再去喝巴黎的最好喝的咖啡。”那人松放着他的拳头,“现在,我问你最后一个问题。”那个人说着,起身走到戴维的面前:“你去德瑞克夫人的家,除了推销老华洛夫的手链,你想得到什么?”
那人问过后,帮戴维擦去了嘴角流出的血,然后托起戴维的下巴,“说吧,不想再挨揍的话。
“我真不……”看到对方握紧的拳头,戴维改了口:“我说先生们,这样吧,你们到底想知道什么,你们问什么,我回答什么。而不是该死的,想些什么。”
“好啦,你既然不愿意说,那还是我帮你说了吧,”一直没说话的那个人走到了戴维的前面,抱着手,“你属于德国陆军情报处。你从巴黎追踪到科隆,目的是寻找一个叫希尔曼的英国特工。你们怀疑是希尔曼窃取关于u型潜艇的技术情报。”
“既然你这么说,”戴维点头看了看被拷着的双手,“那么,刚才问我话的这位先生也就不再是大名鼎鼎的莫里茨先生了?”
“至于我们是谁,你已经没有必要知道了。”
显然,现在说话的这个人显然已经厌烦了戴维的这一套,要么他认为戴维不可能真的开口,要么就算开口也不会有什么有价值的东西。
“是吗?先生们。我不这样认为。”戴维说道。
“都结束了,先生。”站在戴维身后的那个人看到同伴的暗示,他摘下了戴维的手表,“噢,这块表真不错。它也是你的藏品吗?”
“你什么都懂?”
“刚才这位先生说对了,我不是一个职业的古董商和收藏家。不过,我的确在这方面有着极大的兴趣。”戴维发现,这个年轻人话要多得多,而且对什么都喜欢问个究竟,且不论他是什么人,自己都有点喜欢上他了。
另一个人对摘戴维表的同伴说:“不能留下,这个人身上的所有东西,那怕是一棵头发,都不能留下。”
“明白。”摘戴维表的人回话,他把手表放在桌上,和戴维的其它东西放在一起。
两个人一边说着,一边整理着东西,准备离开。
戴维当然看出来了,在他们离开前,他们会处理掉自己。可是,他们会怎样处理自己呢?因此,戴维高度紧张起来,每一根神经都调动起来感知他们的每一个细小的动作,以揣摸他们下一步行动。戴维可不想猝不及防就被杀死在这里。果然,他们其中的一个人转身拿来一个套子,把戴维的头套上了。幸好,在戴上套子前,戴维看到另一个人把一截绳子的两端在手上绕了两绕,他做得很娴熟,一副满不在乎的样子,完全符合一个职业杀手的规范动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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