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说话间,目光不由地教室里扫了扫,四周望了望,诧异道:“怎么没看到希玲,她人呢?”
怡然闻言,面无喜色地道:“不知道,大概还没有来吧!”随即怡然脸露喜色地说:“这下我们又可以同学了。”
我笑了笑,不置可否。“嗯!是的。又能在一起读书了。马上都上课了,希玲怎么还没有来。”正在疑虑间。
希玲拖着慵懒的身子,顶着一头乌黑的秀发,姗姗来迟。我快步上前,和希玲并齐走,我埋怨道:“你怎么现在才来?马上就要上课了。”
希玲面露倦容,无精打采地说:“什么事?等放学在说。马上上课了。”说吧,希玲递了我一个眼神,然后继续往教室里走,我困惑地跟在希玲的身后。
我们到教室坐定,不一会儿,班主任李老师黑着脸进来了,那脸色黑得给黑炭一个色,李老师把手里拿的一叠不知道什么的秘密文件,往讲桌上一甩,开始了他的牢骚。
“本来马上大家都各奔东西了,我不想再说什么,可实在是气不过,在这里唠叨几句。这是我第一次当班主任,带你们,一带就是三年呀!三年呀!时间可不短呀,三年来我尽心尽责,没有耽误你们一节课,没有一次不为你们的学习上心。我把你们当做自己的孩子般,朋友般一样对待,大事小情都挂在心上。可换来的竟是这样的结果,你们当中没有一个人考上重点平价高中,我寒心呀!当然,我承认你们考上一个平价生,我就能拿一份不菲的奖金,考上的越多,我拿的越多。但是,难道你们考上重点高中,就是为我考得吗?我拿的钱是小事,大不了拿不到,平时少花点,我不还有工资吗?要知道你们一旦考上重点高中了,就等于和好大学画上了等号。将来只要保持好,上本科,重点大学,甚至名牌都大有希望。你们也知道我们县一中的本科达线率每年都在百分之六十以上,每一届新生两千多名的高考生中,都有一千四五百名过本科线,其中重点大学比比皆是,北大、清华、西安交大、复旦等老牌名校,也不在话下,更有甚者那些年龄又小,成绩又名列学校前茅的佼佼者直接被保送到中国科技大学。
你们考上了重点高中,将来考个好大学,有个好工作,有个幸福的家庭,享福的是你们自己,我又享不了你们的福,就是你们的爸爸妈妈又能享你们多少福,受益的是你们自己。你们也都知道,我们这都是平原,不靠山,不靠海,也没有名胜景点,祖祖辈辈,家家户户都靠那一亩三分地过活。说白了,我们唯一的出路不就是上学嘛!上出来了,光宗耀祖,前程似锦。上不出来,像父辈一样面朝黄土,背朝天,修一辈子地球,再或者出门打工,当一辈子的打工仔、打工妹。反正我也不说什么了,你们自己掂量,你们现在还小,还有机会,大不了复读一年,好好干。来年再战。”
李老师口若悬河,滔滔不绝,洋洋洒洒一大堆。我们只有俯首聆听的份。教室里异常的静,没有一个人敢插话,做小动作。
然后,李老师拿起桌子上的文本。“这是填报志愿书,你们当中要是有想上高价的,就过来拿一份,填了。高价费5400元,学费另算。今年是2004年,我一个月工资才1500多元,就是我,不吃不喝,也得将近四个月工资才能够,这还不包括你们的学费一千多元,生活费等杂七杂八的。你们看!上一个高价的,容易吗?就是上了高价的,成绩不好,又不好好干,将来不还是没前途吗?所以,你们呀!还得好好干,用心学呀!可能这5400元,对于有些家庭一年都拿不出来。”李老师一边语重心长的说,一边问:“有上来的吗?”叫了半天,才有两个人上来,是两个男生。一个爸爸是镇中心医院的院长,不用说了。一个是我们村的,他爸爸王满意在我们村头,县道旁边弄了个水泥建材厂,我们这十里八村的村民家里盖房子娶媳妇都到他家拉沙子,水泥,钢筋等,生意红火,赚了不少钱,对于高价费,自然也不在话下。
那二人,扭动着肥硕的身躯,姗姗来到讲台上,拿了志愿表,李老师给他们一一讲了在哪里填,怎么填。那种认真的态度就好像在教两个刚刚入职的幼儿园小朋友,仿佛那两个人不识字一般,又或许那二人“真的不识字”。
接下来,那两个男孩去填志愿了。李老师扬了扬头,略思片刻后,说:“好聚好散,这也是我最后一节课了。刚才,我说得话,你们听进去也罢,听不进去也行。我也只唠叨这最后一次了。7月16日,统一过来拿初中毕业证,想复读的学生,拿毕业证的时候,到教务报名处,报一下名。报名的时候,要报上自己中考的真实成绩,成绩优异者,可能会减免一部分学杂费,不想复读的或升学的学生,拿过毕业证就可以给自己的母校拜拜了。好吧!其他的同学可以放学了,那两个同学填好志愿表,等会到我办公室去,交给我。”说罢,李老师一背手,转身,目光扫过教室每一个同学的脸,最后定格在我的脸上,我的目光和李老师的目光相接。只几秒,李老师抽回目光,大步向前,离开了那个他辛勤耕耘三年的三尺讲桌。
不过,在我和李老师的目光交接的那一刻,出乎我意料的是,李老师的目光里竟没有半点责怪之意,取而代之的是满眼的慈祥和几分期许。是呀!好自为之吧。
放了学,我跟着希玲来到了她的宿舍,发现许多大大小小收拾好的行李包在希玲的床上和地下。
我一时诧异,“希玲!怎么你收拾行李干嘛?下一年你不复读了?”我忐忑不安地道。
“这就是我接下来,要告诉你的事。我还继续复读,不过不是在这个学校,而是要到县城去复读。”希玲低着头,声音中带着嘶哑,应该是昨天晚上没有睡好。
“为什么?”我不假思索地问。
“我知道,这次我考得不理想。让你失望了,但你也没必要这样躲着我呀!我会证明给你看,我是一个强者的。”我近乎失控地说。
希玲抬起头,看着我,一时间我们四目相望,眼眶都湿润了。“不是这样的!我也不想离开你,可我爸在县城租了个门面,打算开个板面馆,说以后好供我弟弟在县城上初中,高中。那里升学率高,不像乡下初中,一个学校都考不上几个。我们一家四口都要搬到县城去。”说到着希玲已泣不成声,哭成了泪人。那颗颗泪珠顺着她美丽的面庞,往下滴落。直惹得我也无声地哭泣着。我顺势把希玲揽在我的怀里,紧紧地抱着,我抱得很紧,因为我怕我一松手,就再也不能拥有希玲的温度。
我抱了许久,任凭发丝缠绕我的双眸,眼泪湿润我的面颊,我都不管。此时此刻,我只用心感受希玲那每一次心跳。我用面颊蹭着希玲的脸庞,鼻子在希玲的耳畔边,深深地嗅了下。希玲独有的体香,瞬间钻入我的鼻孔里,牢牢抓住我的大脑。我要好好保存着,这特有的幽兰,一辈子不分离。
或许是我抱得太紧,又或许是我抱得太久。希玲莺莺地说:“阿勇!我快喘不过气来。”
我闻言,慌忙松开了些。又抱了一会儿,我的唇在希玲的额头上,印下我专有的印记。
希玲满含深情地注视着我。“阿勇!不要这个样子,又不是我们再也不会见面了,以后我每个月都给你写信。还有,你有时间,一定要到县城来找我,等下,我给你写上地址。到时候,你找我,我叫我爸吃饭给你优惠。”
我“扑哧”一声笑了,右手抬指在希玲美丽的鼻子上剐了一个鼻梁。“鬼灵精怪的丫头!行,到时候,我去你们家吃饭,记得给我优惠吆,不然我可不去吆!你写信就寄到我的家里,别寄学校,以防止被人偷看。寄到家里,我爸我妈又不识字,又不会偷看。”
希玲撇了撇嘴,破涕为笑。“你这么不老实,连你爸你妈都敢忽悠。小心,到时候,被他们识破了,揍你。”
我双眼死死地抓住希玲的双眼,坏坏地说:“为了你,别说挨一顿打,就是十顿,八顿,我也…”
正说话间,希玲突然用她温纯的唇,捉住了我的唇。给了我一个深深地吻。良久,希玲的唇才恋恋不舍地离开我的唇。“好啦!这样,你就不会忘记我了。”
希玲右手在我胸口擂了一拳。“阿勇!快帮我收拾行李,一会儿,还要送我回家呢。”
我用舌头舔了舔尚有余香的嘴唇,回味于刚才的吻中。闻言,痴痴地说:“好的,玲儿。”
接下来,拿毕业证的时候,我又见了希玲一面,温存依旧,只是在这温存的背后,我隐隐约约有种不祥的预感:一时的分离,一世的分开。因为,这个社会太现实,太残酷。有时候,我们都只是它的一个个布偶,身不由己,只能听之任之,无可奈何。又或许是我多虑,结果无人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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