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说庞太师愤怒之下,也不管涂善带人搜府,直接带着傅玉雪和庞昱直奔宫里去了。
涂善有心拦住庞太师,奈何庞太师官衔比他高。再者府上侍卫护着,除非涂善现在造反,不然是无论如何拦不住庞太师的。
放任庞太师离府,涂善只得让手下加快动作。无论如何,只要在庞太师面圣之前,找到要找的人,他总有机会翻盘。
庞太师乃是天子近臣,又是贵妃之父,一路到了御书房也是畅通无阻。
站在御书房外等候内侍进去禀告,没成想父子三人却听到里面传来争吵声。
“是谁在御书房?”庞太师本来是一腔怒火,听到御书房的争吵声,倒是也发现自己来的不算时候了。
皇帝性子还算仁厚,因此朝中大臣也敢于直谏。但是敢于皇帝如此争吵的还真没有几个。
“禀太师,是八贤王!”
庞太师虽然丁忧在家,陛下却时常召太师入宫叙事,能够在皇帝身边伺候的内侍,自然有些眼色,愿意给庞太师一些方便。
“八贤王?”庞太师有些意外。
先皇死的早,皇帝登基时还未成年,是八贤王摄政辅佐。及后,皇帝亲政,八贤王也干脆利落的交权,在南清宫深居简出,从不轻易涉足朝政。
又因为狸猫换太子一案,皇帝与八贤王做了多年父子,八贤王虽是皇叔,但是在皇帝心中绝不亚于先帝,甚至还在先帝之上。
八贤王和皇帝名为叔侄,倒是更像一对父贤子孝的亲父子。
庞太师想不到什么事情能够让一向贤雅的八贤王如此忘却君臣尊卑,与皇帝这般争吵。
想到涂善搜府之辱,庞太师就算知道皇帝现在心情不好,也不能此时退却。要是现在走了,太师府的颜面岂非要被别人踩在地上。
庞太师一咬牙,冲到御书房前:“老臣庞吉求见陛下!”
傅玉雪也没想到会遇到这样情形,见庞太师如此,生怕庞太师触怒皇帝。皇帝以仁厚著称不错,但是天子一怒,伏尸百万也不是说说而已的。
他们才走进书房门口就听到了皇帝凄厉的喊叫声。
不及多想,庞太师和傅玉雪以及守在书房外的侍卫都冲了进去,却见八贤王倒在地上,满脸的血,已经奄奄一息,皇帝正跪在八贤王身侧。
“陛下,不要动王爷!”傅玉雪迅速走到八贤王面前,半跪下检查八贤王的伤势。
“皇上,兰妃和小太子是无辜的!”八贤王挣扎着按住傅玉雪的手,哀求地看着皇帝道。
“八皇叔,八皇叔,你莫要如此,朕答应你,召回涂善便是!”皇帝跪在八贤王面前痛哭道。
“王爷莫要乱动!”傅玉雪按住八贤王,迅速取了银针施救。
“你是什么人,竟然敢闯御书房。谋害八贤王!”耳旁一个尖细的声音响起,“来人,快将刺客拖出去!”
傅玉雪正全力施针,突然被抓住手臂,差点刺错穴位。反手一个芙蓉并蒂将那坏事的太监定住,继续施救。
“你这狗奴才,竟然敢阻拦救治八贤王!”庞太师一掌扇在那被傅玉雪点住穴道的内功总管吴良脸上,“将这碍事的东西扔出去!”
庞太师站在傅玉雪身侧,对吴良的言行看的分明。吴良虽然做的隐晦,但是庞太师何等样人,如何看不出吴良的阴谋。也就是皇帝当局者迷,没有发现自己身边的这位内宫总管有些不妥。
太监中有陈林、苏童这样的忠义之辈,也不乏郭槐、莫言这样的小人。吴良是不是后者不知道,但绝不会是前者。太监这种生物,多半比正常要小心眼一些。
若是得罪了,最好就不要让他再有出头之日。庞太师这会让人将吴良丢出去,那是为了坐实吴良耽误救治八贤王的罪名呢!
侍卫们见庞太师发话,皇帝没有出声反对,只当是皇帝的意思,果然将吴良抬了出去。
吴良心急如焚,可惜被傅玉雪点了穴道,动弹不得,更说不出话。
“还不快去翰林医官院,请当值的御医过来。”庞太师扬声道。
没想到跑到宫里告个状,竟然碰到八贤王以死相谏这种事。想到自己进宫的原因,庞太师越发恨毒了涂善。只是,他毕竟也是在朝堂上历练过的,见傅玉雪出手救人,立时就想到了请翰林医官院的当值御医过来。
八贤王心存死志,这一撞完全没给自己留后路,庞太师看的很明白。他们父女既然碰上了,傅玉雪身为大夫,若是自己拦着不出手,皇帝只怕要秋后算账。可是出手,却也担心八贤王救不回来,从而被皇帝迁怒。
若是找了翰林医官院的御医分担皇帝的怒火,那么傅玉雪要承担的风险就要小多了。
御书房伺候的内侍连忙小跑着往翰林医官院而去。
“陛下,王爷现在不适合移动,须得在附近找处地方静养。”
皇帝闻言,心知八贤王这是有救了,欣喜若狂:“御书房就有卧榻!”
御书房是皇帝长待的地方,故而也设有卧榻。八贤王身为皇叔,皇帝提出将自己的卧榻让出来,自然没有人会反对。
傅玉雪点了两个侍卫,帮忙将八贤王抬到榻上。
“八皇叔怎么样了?”皇帝紧张地问道。
“王爷伤到了头,具体情况还需要观察几天。必须卧床休息,十二个时辰有人守着,注意意识是否保持清醒,比如有没有头痛、恶心、呕吐等症状。”傅玉雪道,“此外王爷伤的很重,就算伤愈,也可能留下一些后遗症。比如癫痫、突然晕厥等,但是这些后遗症可能半年之后甚至更长时间才会发作。”
“皇叔!”皇帝闻言哭得越发伤心了,“是朕的错,朕不该跟你吵的!”
傅玉雪:……马后炮说的就是这种人!
方才她与庞太师、庞昱等在御书房外,庞太师和庞昱或许没有听到什么,但是傅玉雪却将皇帝和八贤王争吵的内容听了一个七七八八。
皇帝怀疑兰妃与人私通,令兰妃自缢,又让涂善追杀小太子。八贤王却相信兰妃为人,不愿信此传谣。要皇帝召回涂善,令包拯彻查此事。
皇帝不肯,八贤王一怒之下便斥责皇帝不愿承担冤杀兰妃之过,才不肯承认现实,故而愿意以死相谏。当然争吵过程比这还要曲折激烈几分。
要傅玉雪说,兰妃冤不冤尚且不清楚,但是八贤王的要求并不过分。毕竟,八贤王只是要皇帝停止追杀太子,彻查此案,并没有要皇帝现在承认过错。
可惜,皇帝被愤怒遮盖了眼睛,就连八贤王的话也不愿听。平时性子有些软的皇帝面对绿帽子这种事情,与一般男人也没有什么区别。若非如此,八贤王也不至于为了保下太子,以死相谏。
八贤王这辈子还真是欠了皇帝父子的。前半辈子为了皇帝殚精竭虑,本以为老了可以享福了,又为了皇帝的太子差点丢了性命。
翰林医官院当值的大夫正巧就是傅玉雪的二叔傅郁林。傅郁林的诊断与傅玉雪类似,且自认也不会比傅玉雪处理的更好。
古代也没有ct这类辅助,只能凭借大夫的经验和观察断定病人有没有进一步内出血,颅内压升高。傅郁林不知道现代术语,但是意思却是一样的。
傅玉雪和傅郁林说的吓人,皇帝不放心,令人将翰林医官院的其他大夫一同请来为八贤王诊治,又令他们分批守着八贤王。
一切落定,才想到庞太师和傅玉雪姐弟如此恰到好处出现的原因。
在内侍的服侍下,洗过脸,皇帝的心情平静了不少:“太师怎么这么巧入宫来,莫非是带县主和小螃蟹进宫与贵妃团聚的?今日幸好,太师前来,不然八皇叔他,哎~”
“陛下,老臣入宫,并非为了见贵妃娘娘,而是求见陛下!”庞太师撩起袍子,跪下哽咽道,“老臣、老臣——”
“太师,为何突然行此大礼!”皇帝见此却是吃了一惊。
要知道皇帝一向优待庞太师、王丞相等老臣。除非在重大场合,轻易不会让老臣行此大礼。
“皇上,老臣只有一言相询。老臣到底犯了什么罪什么法,陛下要涂善搜检我太师府。”
“太师,太师快快请起!朕怎么会让人搜检太师府呢?”皇帝慌忙道。
“老臣得蒙陛下抬爱,册封了老臣的次女为县主。县主今日归家,老臣喜不自禁,却发现县主竟受了伤。老臣细细盘问,方知县主在路上遇到涂善滥杀无辜,出手阻拦而被涂善所伤。老臣心中气愤,只是想着一家团聚,才按下不悦,想着待涂善回京,在于陛下面前说个分明。哪成想、哪成想!”庞太师说着却是泣不成声。
傅玉雪微微移开视线:太师爹神演技,吾已拜服。
“如何?”皇帝紧张地追问道。
“陛下,那涂善携私以报,自己捉不到什么钦犯,就诬赖我们太师府窝藏钦犯。带着属下,冲进太师府搜捕。”庞昱义愤填膺道,“陛下,我以性命担保,姐姐今日归家只带了一名婢女,却并没有其他什么人。绝没有如涂善所言,窝藏钦犯,还请陛下明察!”
“岂有此理!”皇帝顿时大怒。
本来八贤王以死相谏,皇帝心中窝了一团火。要知道自古以来,唯有昏君才会有忠臣以死相谏。谁见过明君治下有忠臣以死相谏的。
想到八贤王撞柱乃是因为涂善追捕太子而起,如今涂善私自搜捕太师府,正好让皇帝有了迁怒的对象。完全忘了涂善乃是领命出京,皇帝立时传令,让人召回涂善问罪。
只是旨意发出去,皇帝冷静了几分,思及涂善搜检太师府乃是因为与傅玉雪的冲突,不免又多想了些:“方才太师所言,似乎是县主已经与涂善动过手。”
正好傅玉雪已经施针完毕,其他大夫正在诊脉。傅玉雪立时道:“陛下,臣女回京途中为大雨所阻,留在客栈。客栈中有一对年轻夫妻带着一病儿,正是臣女所诊治。涂将军闯入客栈,声称奉命搜捕钦犯。还说宁枉勿纵,竟然要将那无辜幼儿诛杀,更是企图将其愤怒的父母一并杀死。臣女心有不忍,因而出手相救。动手时,臣女被刺中左肩,但是因涂将军有公务在身,只是救下那一家三口,并无继续纠缠。没成想,涂将军因而记恨在心,携私以报!”
“陛下,涂善当着县主之面尚且如此。焉知有多少无辜稚子惨遭毒手?涂善到处说奉圣命行事,那些枉死幼儿的家人岂非都会误以为乃是陛下所授意?这般实在是有碍陛下贤明!”庞太师跟着道。
“涂善、涂善,岂有此理!”皇帝气得直锤桌子,“立即宣王丞相、包卿入宫,令狄青带人捉拿涂善。”
“陛下,涂善到了那里都拿着陛下赐下的宝刀耀武扬威。狄将军前去捉拿,只怕涂善未必伏法!”傅玉雪道。
“让狄青带着朕的令牌前去!”皇帝怒道,“若是涂善敢抗旨,就地阵法!”
皇帝这种生物一向是爱欲其生,恨欲其死。皇帝既然会因为信任,赐下宝刀令涂善追杀太子,也会因为庞太师等人的状告,恨不得立即将之处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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