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媚

第208章 要刻入骨骼才能清晰

故事回到皇帝驾崩那日。
将绿之赶出去后,他再也忍不住伏在床角痛哭起来,任由着那淌落的沁凉的泪湿了他的脸庞。就连绿之也从未看到过这样的他,站在他面前的赵启魏更显得不知所措了。
有种殇痛可以在霎那间让苍白蔓延,每一处,每一个角落。他痛得呼吸似在痉挛,连那湿热的双眼此刻看来也那样血红,似乎那盈满眼眶的是血泪,那样悲戚!每一滴泪,都似在滴血!
绿之的哭声在他的耳前萦绕,那小东西一直在外面敲着门,求那些侍卫让她进去见他。拓跋珩却难受得快要窒息过去,指尖紧掐着掌心似要掐进肉里,企图得以掩盖心中的痛,那声音亦哽在喉咙深处差点就哭了出来。
“陛下……绿之求求你,让我进去……我求你了!……”
“你开门啊,呜呜呜……我怕,我怕啊……求你了!绿之求你了好不好!……我…要见你啊……”
他甚至听到她哭着哭着身体顺着那门的硬板滑下来的声音,她终于瘫软下来了,许是累了。哭累了。哭得连蹲在地上的啜泣声都是哑的……
……心痛!
他的傻东西,他何尝不想见到她。巴不得日日刻刻都见到她。可是他不敢,没有勇气见她啊……
时间似乎被安静,他越来越疲惫,只有那未干的泪迹,还似血液般流至而下,不知,不明。
赵启魏终于看不过眼了,他伺候了皇帝和舒昭仪这么久,他们的恩爱岂是一般夫妻能比拟的?可如今,为何生死别离之前,两人却要分隔。且都在伤心痛哭!这是何苦!这是在苦苦地折腾彼此啊!
他不解了,也眼含湿泪,上前去劝道:“陛下……要不要奴才去让舒昭仪进来……”
拓跋珩疲乏地摇了摇头,声音也是低哑得没力,“你过来……”
赵启魏见他这样说便也又上前了两步,走到床头边,将手中紧执的拂尘挽到手肘后,伸手抹了一把老泪,“陛下有什么事尽管吩咐奴才吧!”
那刚写好不久的纸被他从枕边再次拿起来,绿之不知道他在写什么,但他清醒得很,如果他不能在她身边保护她,至少,要给她留下可以护她周全的护身符。
“日后,谁威胁到了舒昭仪的性命,把这道遗诏宣读出来……”他苟延残喘,将遗诏递给了赵启魏。
赵启魏颤抖着手接过来,瞪大着眼睛不敢相信,皇帝竟然已经将它称之为遗诏了……
他噗通一声跪了下去,哀痛道:“老奴定当谨遵陛下旨意!”
“去,让元世道长进来见朕……”
元世道长……赵启魏不明所以。虽然皇帝见过这个道长几次,但此时此刻,去哪里找元世道长?
拓跋珩却朝那书桌后挂在墙壁上的名画望去,“密室……”
赵启魏幡然醒悟,连忙走过去掀开名画,朝那藏匿于画后的凸出圆点摁了下,桌后的书架随即转开了来,开出了一道暗门,头探进去是灯光明亮,朝里面喊了一声:“元世道长,陛下请您出来。”
正要进去寻人时,元世道长不知何时已到了他的身后,拍了他肩头一下,将赵启魏推进了密室,不等他反应,随即关上。
来到皇帝床头边时,已见到他脸色惨白得厉害,又因伤痛过度,连眼睛也红得厉害。他连将玉露丸给皇帝服下,“陛下,您要坚持住!”
“朕感觉撑不下去了……”眼皮已经在翻了。好在有玉露丸,他才勉强支着身体。
元世道长挚道:“陛下放心,后事已安排妥当,只要陛下的灵柩一入土。贫道便带陛下回元世观治病!”
他喘了一声,气息薄弱得很,“真的可以吗……”且,还来得及吗……
元世道长频频点头,掏出准备已久的药,让皇帝继而服用后道:“服了这药后,陛下会昏睡七日,自然地假象死去,让所有人都认为陛下已死。这样也可避免被三王爷发现。”
他的目光飘向了窗的那一边,似乎还想听听那小东西的声音,可是不知怎地,她已经安静了,一点声音一点哭声都没有了……那么热切地期待她喊自己一声!然而,却也只能是奢望。
听思念,却听不清状不明。只有那风,凛冽却又无声,直侵人的身心。
他动了下嘴,“让赵启魏出来吧……”
既然是要死,有些事,还是要交代的。
他容不得赵启魏询问,便让他去把太子炟他们叫进来,嘱咐后事。
身是累的。一辈子,那阵子,真的很累……
终于,感觉到脉搏在缓慢的冻结,连呼吸也渐渐孱弱。他的眼睛依旧望着外面,甚至妄想想要穿过那窗看那人儿一眼。那眼睛蕴着无尽的深邃痴情,却又在缓缓地阖上……
累了,她累了,自己也终于累得不行了。
这辈子明争暗斗这么久,这个帝王,当得真的累。他要撒手而去。还是永远离开人世……他不知。但唯一清楚的,他想活。唯有活,他才能再见到那个人儿,一直眷恋着的小东西。怕忘了……
只好牵挂,那份思念,那份爱,要刻入骨骼才能清晰!
傻东西……不管在不在,我都爱你。如果你伤心,我该如何默默地安慰你……如果你不伤心,我又该如何去说服自己?
可是后来我才知道,原来伤心的,一直都是两个人。默默地,相恨,相爱,相守,分离……尽管恨过,尽管怨过。原来还是想你。特别。特别地想。少一点点都不可以。每个日夜,每个梦里,都是你。满满的。全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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