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安局确实有工人编制,这部分人员俗称工勤编,除了岗位津贴之外,与干警享受同等待遇,只是没有执法权,也不穿警服。
聂楠楠的父亲聂光磊就是公安局刑警支队的一名专职汽修工。
上世纪八九十年代,云州公安局的警用车辆档次还很低,基本以老旧的北京212吉普为主,好一点的,也就是桑塔纳和捷达了。老款的奥迪100,那都得是领导的专车。
当年人们对4s店还不是很接受,一些大的企事业单位,都有自己的修理工或者汽修厂,以便随时对车辆进行维修养护,保证出勤率。
聂光磊不仅修车技术好,驾驶水平更是超群,车开得又快又稳,不论是冰天雪地,还是大雨滂沱,只要他握着方向盘,后面的人心里就踏实,所以深受干警们的喜爱,有时候去外地执行抓捕任务,赶上路途比较远的,都特意把他带上,既可以当司机,又能在车辆发生故障时及时抢修。
聂光磊的人生巅峰是在92年,他跟随专案组往返奔袭近万公里,足迹遍及六个省市自治区,最终将多名犯罪嫌疑人抓获,期间驾驶车辆屡次遭遇险情,但都被他一一化解。途中偶遇暴风雪,他更是顶着零下三十度的严寒,深夜抢修车辆,以至身上多处冻伤,保证了抓捕任务的顺利完成。
为此,市局党组经研究决定,对其进行了通令嘉奖,在全省的公安系统中,聂光磊是唯一得到这份殊荣的工勤编制人员。
乔云海年轻的时候,对驾驶技术非常痴迷,只要闲着没事,便缠着聂光磊请教,后来干脆拜其为师,为此,还有模有样的特意摆了桌酒席,恭恭敬敬的鞠了三个躬。
2003年,聂磊光荣退休,乔云海也因工作出色,职务不断升迁,两个人之间的联系渐渐就少了。
老友重逢,自然是喜出望外,聂老爷子遭逢大病,更是百感交集,一时之间,情绪还有些激动,握着乔云海的手,眼眶都有些湿润了,差点就老泪纵横。
“磊哥啊,别光顾着看我。”乔云海指着高原说道:“你看看,就是他把你送到医院,你的救命恩人。”
“真的假的?”聂光磊还有点不敢相信。
“这事能有假!?”乔云海笑着道。
一旁的聂楠楠也跟着道:“是的,爸,说来也巧,我和高总还认识,这可真是缘分啊。”
聂老爷子听罢,撩开被子便要下床,众人见状,连忙阻拦,好说歹说将其摁在了床上。
“救命之恩,不是一个谢字就完了的,我......”老爷子一时也想不出来该说点什么了,憋了半天,最后看了眼女儿说道:“楠楠啊,你给高同志磕个头吧,就算替我表示下感激之情。”
这种古老而质朴的感谢方式,令所有人都忍俊不禁,高原更是吓得连连摆手:“万万不可,这都啥年代了,还搞这一套,别说我和楠楠还认识,就是不认识,这也是应该做的,举手之劳,何足挂齿。”
乔云海眼珠转了转,笑着问:“磊哥,赖丫今年多大了,结婚没?”
“转过年就二十八了,还结婚,连个对象都没有呢,现在的年轻人啊,真是......”聂老爷子说着,无奈的叹了口气,可猛然之间像是意识到了什么似的,看看自己的闺女,又瞅瞅高原,若有所思。
聂楠楠的脸微微有些红了,说了句你们先聊着,我出去趟,便转身走了。
乔云海见状,贴在聂老爷子的耳边低声说了几句,老头听罢,直接挥了挥手,对老伴儿说道:“你先出去,我和老乔说点事。”
老伴儿一头雾水,但也不敢多问什么,只好嘟囔着也出去了。
见人都走了,乔云海这才拉着聂磊的手,低声说道:“老哥哥啊,有个事,我得跟你商量商量。”
说完,便将计划讲了,聂老爷子听罢,一双本来已经浑浊的眼睛忽然闪现出了一丝光芒,整个人的精神状态也发生了显著的变化,好像瞬间就年轻了十岁的样子。
“这事不用商量!”他的口气异常坚定:“为民除害,我一百个同意,当年老罗局长说,聂光磊这辈子算是卖给刑警支队了,连老子都卖了,闺女当然也没得说,只要组织需要,赴汤蹈火都没问题。”
“没那么严重,我保证绝对不会让赖丫掉一根汗毛的,你也别大包大揽,一会儿,我还得征求下孩子的意见。”
老爷子大手一挥:“她肯定会同意的,自己的闺女,我最了解了。”
高原一直没吱声,可听老爷子提到罗局长,心里不由得微微一动。于是笑着问道:“聂叔还认识局领导呀?”
老爷子得意的一笑:“岂止认识,别看我就是个修理工,但罗局长啥时候见了我,都要客客气气的喊声大哥,可惜他被贾东明陷害了,要不然的话,以老罗的能力和威望,再往上走几步是没问题的。”
“是嘛!等有机会得找您好好聊聊。”高原笑着道。
和所有退休老头一样,只要提起当年的往事,聂光磊顿时神采飞扬、滔滔不绝。
“罗局长绝对是条汉子,铁骨铮铮,宁折不弯,说起来啊,你是我的救命恩人,我也他的救命恩人哦。”
眼见话匣子要打开了,乔云海连忙说道:“高总啊,要不,咱们现在就去跟小聂谈一谈?你不是还有事嘛,谈完了也好去忙。”
他则故意说道:“不用我吧,这种政治思想工作,有你就可以了,我陪着老爷子聊会,难得有机会听这些往事。”
乔云海却皱着眉头:“那怎么行,小聂是你推荐给我的嘛,还是一起吧。”说着,扯着他便往外走。他笑着挣脱,然后从挎包里拿出一万块钱,直接塞在病床的枕头下面,聂老爷子见了,顿时有点急了,口中说道:“我怎么能收你的钱呢,这不是扯淡嘛,赶紧拿走。”
“您是楠楠的父亲,我来看望长辈,理当有所表示,就收下吧。”
老人死活不肯,双方争执不下,声音惊动了门外的聂楠楠母女,两人也赶紧推门进来,自然又是一番撕扯,最后还是乔云海大声说道:“都静一静,这事听我的。”
见大家都闭了嘴,乔云海这才又继续道:“磊哥,这钱是我和高总的一番心意,你如果不收,那可就是不给面子了,就这么定了,咱们还是抓紧时间谈正事吧。”说完,朝老爷子递了个眼色。
老头见状,苦笑着点了点头,对女儿说道:“楠楠啊,乔叔叔要找你谈点事,你们出去聊吧。”
“找我谈事?”聂楠楠忽闪着眼睛,满脸都是惊讶。
往门外走的时候,高原轻声在乔云海耳边低估了句:“我掏的钱,啥时候成了咱俩的一番心意了?你也太黑了点吧!”
乔云海却笑着道:“废话,不那么说,老头能收下嘛?非但不谢谢我,居然还算起账了,格局小了点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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