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小棠张了张嘴,到底没说出来。
要说她不介意,那是假的。她曾经生活在那样一个和平的世界里,除了杀鸡杀鱼,从来没有杀过任何生灵。来了这个世界后,已经努力地适应了,也曾经动过手,不至于像原来那样手软。
但是,受刑到底和打斗不一样。对方没有反抗的余地,这样的伤害,多少有些残忍。
“国师……这些金丹,全都是精怪吗?”她问出来的,却是这么一句话。
宋天衍勾了勾嘴角:“没错,国师不相信人,太玄观里的心腹,除了那青梅,大多数是精怪妖兽。”
“那他们装得可真好,我都感觉不到妖气……”江小棠呐呐道。
宋天衍轻轻一笑,没再逼她:“你累了,去休息吧,明日不来也没关系。”
“哦……”江小棠木木地转身往外走,神思还在浮游的状态。
看着她离开,宋天衍垂下眼眸,露出一丝自嘲的笑。
这是他给自己的机会,让她看到真正的自己。不是那个温文尔雅的符宗首座冲尘,不是对师弟妹爱护有加的师兄,而是宋天衍。外表只是给别人看的,内里的他,需要狠心时,绝不手软。
如果她不能接受,那他再不舍,也只能下决心了。
江小棠回到升云居,小月和独角两个居然在院子里炸臭豆腐,弄得满院子都是古怪的臭味。
说来奇怪,小月最喜欢的小吃,居然是臭豆腐,江小棠没时间给他弄,他干脆自己学。
这些天,为了麻痹国师,他一直保持着狐狸的原身,憋狠了。
本来江小棠满肚子愁思,被臭豆腐的味道一冲,只能哭笑不得。
她提起精神,进了天幻园。
“苗苗,那两个人怎么样了?”
苗苗不知道从哪钻出来:“哪两个人?”
“就是我养魂瓶里的那两个。”
“哦。”苗苗说,“有一个已经有意识了。”
有意识的人是国师。他修为高,魂魄牢固,而且江小棠现在修为比以前高,天幻园的能力也强了很多,经过几天的温养,国师的魂魄已经逐渐苏醒了。
青梅可能要慢点,她修为低,要不是怨念强,恐怕连魂魄都保留不下来。
江小棠接过苗苗递来的养魂瓶,打开瓶塞。
养魂瓶里,一个光点从里面飞出,落在面前,化出国师的形貌。
这个国师身上的羽衣早就秃了,没有那么威风了。但那凶狠的眼神,还是一样充满了戾气。
他从养魂瓶出来,第一时间想要动手,随即发现自己没有了躯壳,一点法力也运不起来。
“我……这是哪里?我怎么了?”
“这是天幻园,你已经死了。”
听到声音,他转头看去,江小棠坐在树下的石椅上,享受着阿青改良的明生茶。
“你——”
“别你啊我的,你现在又没有修为,摆出这架势干什么?有话坐下说吧!”
国师鹰一般锐利的眼神盯着她看了许久,在心中评估了一番,最终无奈地坐了下来。
他记得之前发生的事,照理说,他应该已经死了。这个虚弱的魂魄,说明了这点。没有肉身,没有修为,只有损耗过的魂魄。
他不知道这是哪里,却很快判断出了形势。在这里,他没有任何能力,拿江小棠无可奈何。相反,他能够清楚地感觉到江小棠身上的压迫感,在这里,她对他生死予夺。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你应该知道,自己已经死了吧?”
国师沉默了一会儿,点了下头。
“这里是我的仙宝空间,这是你的魂魄,你可以在此显形。”
所以,他是死后被收进了仙宝空间?哼,连死都不让他安生啊!
“你不甘心?”
听到江小棠的问话,他回以沉默。
怎么可能甘心?死已经够不甘心了,何况还是被两个金丹修士设伏灭杀。国师想过很多种自己的结局,惟独没有这种。
江小棠露出笑容:“国师大人,你是个聪明人,应该知道眼下的局势。我可以给你两个选择,第一,将你放出去,转世投胎,与这世再也没有关联。”
国师握紧拳头。转世投胎,这一世的恩怨情仇,跟他再无关系。可以重新开始,但他努力了那么多年想要报的仇,就跟他无关了。
“第二,你留在此处,认我为主。等到我修为足够,你也可以拥有形体,到时,你有什么未了的心愿,都可以去完成。”
国师从来没有在她面前明确地说过自己的仇怨,但江小棠不是那么迟钝的人,偶尔听他的话风,感觉出他有心愿未了。
国师目光闪烁,没有立刻回答。
江小棠没有催促,继续尝明生茶,还跟阿青讨论,如何修改方子。
“只余魂魄,真的还可以再拥有形体?”国师突然问。
江小棠指了指不远处在树下悠闲饮酒的刘缘和伺候他的清和:“你看他们就知道了。”
国师顺着她所指的方向看去,刘缘和清和两人,和他一样只有魂魄,但是他们身上已经聚起了些许灵光,已经有了初步凝体的征兆。
他怔了一下,垂下头,拳头不停地抓握,似在沉思。
要说他不恨江小棠,那是不可能的。要不是她,自己不会落到这样的结局。但是,国师历来是个现实的人,再记恨也无济于事,那又何必?
“江姑娘,你当知道,我们之间是敌非友。”许久,国师缓缓说出这句话。
江小棠轻笑一声:“你若认我为主,是敌还是友,那都是以前的事了。”
“我认你为主,你就不怕反噬吗?”
“那也要你有本事才行。”江小棠淡淡地说。或许连她自己也没有发现,她此刻的神情语气,与宋天衍像了七八成。
“我怎知你不是诓我?”
江小棠微笑着抬起头:“我有必要向你解释吗?不管你愿意不愿意,我都立于不败之地。”
国师神情变幻,慢慢道:“我还真是小看了江姑娘。”
“过奖。”江小棠指了指那个养魂瓶,“顺便告诉你,青梅也在这里,如果你同意的话,我会放她出来,继续伺候你——当然,她也需要认我为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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