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说那个冲静,就是你的直属师弟?”小海船上,晋英仍旧用他那懒洋洋、不怎么正经的语调说出这句话。
坐在他对面的,是个身穿深蓝道服的年轻公子,与晋英的浓丽相比,他身上有一种清朗的气息。
“是啊,除我之外,我师父只收了他一个。”
与晋英隔席相对的人,正是宋天衍。
几年时间不见,他几乎没有变化。修为达到金丹,就可以保持容貌不变了,除非修为出现异常。
“你师父眼光不错,就算你将来不能继任符宗宗主,冲静也能撑起来。”
宋天衍有点意外:“你竟如此高看他?”
晋英掀了掀眼皮,丹凤眼一瞟,透出几分妖气:“难道你看不起自家师弟?”
宋天衍失笑:“当然不是。论聪明才智,冲静足够了,只是他还不定性,行事冲动,想独挡一面,还要磨砺。”
晋英道:“你当谁都跟你似的,从小就死气沉沉?以他的年纪,做到这个程度不容易了。”
回想起与宋天衍相识的这三十年,晋英就觉得牙疼。
宋天衍幼时便拜在希陵真人门下,晋英亦是琅嬛仙居的优秀后辈,两人少时便相识。
晋英至今还记得,第一次见宋天衍的情形。那时候的宋天衍,明明只有十岁出头,行事作派却老成得不像话,让他挨了不少训。祖父就是教训他,坐不住?你也不看看玉虚宫的冲尘,他跟你一般大,如何如何……
对晋英来说,宋天衍就是那个讨厌的别人家的小孩。
说起来,晋英一直很好奇。别看他今日出去,气度能够吓倒一群人,他年幼时,也是个大人眼中的小混球,为什么宋天衍就能做到几十年如一日,好像从来都没有幼稚过呢?
“对了,我听你师兄冲明说,你三年前离宗游历,打算进入元婴才回去?”
宋天衍沉默了一会儿,才轻应一声:“嗯。”
“你受什么刺激了?”晋英接过美貌侍女递来的酒,顺口问。
“没什么,只是觉得浪费不起时间,需要逼迫一下自己。”
晋英不赞同地摇头:“我说姓宋的,我这辈子到底欠了你什么?你就不打算让我有好日子过是吧?”
宋天衍奇道:“这与你何干?”
晋英理直气壮地说道:“你要是先一步进元婴,我祖父定然又会教训我,为何总及不上你。”
“……”宋天衍摇头苦笑,“谁说我一定比你早入元婴?说不定你元婴了,我都不成。”
晋英奇道:“你下定决定,不元婴不回师门,难道不是对自己有信心吗?”
宋天衍淡淡道:“我提前遇到了道心迷失。”
“什么?”晋英大吃一惊,差点把手中的酒给洒了。
他冷静了一下,才恢复理智:“道心迷失?你到底受什么刺激了?”
宋天衍摇摇头,不欲多说。就算晋英是他幼时好友,道心迷失这种事,也不能随便说。
所幸晋英只是随口一问,没一定要他的答案。
“难怪。”晋英看着他若有所思,“这回相见,总觉得你修为提升不足。”
他和宋天衍年纪相当,资质相近,一个是琅嬛仙居长老后人,一个是玉虚宫宗主高徒,修为进步一直在伯仲之间。不过,宋天衍既然是别人家的小孩,怎么也要出色一点。晋英一直很呕,无论他怎么追,就是比宋天衍差那么一点点。他结丹时三十一,如果不是有宋天衍在前,这个成绩,足可以让他出去得瑟一番。可就是因为有宋天衍在,他被比得分外不值钱。
其实,只差那么一点点而已。可就是这一点点,让宋天衍抢走了他所有的风头。
晋英有时候想起来,都会觉得他大概上辈子欠了宋天衍什么。
现在听说宋天衍遇到道心迷失,晋英本来应该高兴的,可莫名觉得不对劲。
金丹期而已,怎么宋天衍这么早就遇到道心迷失了?
道心迷失可大可小,往好处想,过了道心迷失,出窍期前就是一片坦途。而运气不好的话,也许卡在这一关,一辈子都过不去。
晋英可以算是与宋天衍自幼相识,知道他的品性,照理说,他不应该这么早遇到道心迷失的,甚至他一直觉得,宋天衍压根就不会有道心迷失。
“那你打算怎么办?”好歹也是多年交情,晋英忍不住还是关心了一下。
“总会有办法的。”宋天衍看起来很淡定,并没有因此失措。
晋英摇摇头:“我没资格管你的事,你从来都比我稳重。”
饮了口酒,晋英又问:“对了,昨天你那师弟,领了位师妹来,找我换丹炉。好家伙,拿出来的居然是一小瓶石钟。乳。,你们玉虚宫什么时候这么富有了?”
宋天衍微微有些吃惊:“她竟拿了石钟。乳。出来换?”
“咦?”晋英敏锐地察觉到什么,“你知道石钟。乳。的事?”
“当然,这东西就是师门赐下的。”宋天衍感觉不对,“到底什么丹炉,值得用石钟。乳。来换?”
“是丹圣的一件遗物。”晋英说,“说实话,我觉得这件丹炉,并不值这个价。”
如果江小棠在这里,一定会在心里说,还好你不知道丹炉里有现成的筑灵丹,那些筑灵丹,她不但完全回本,还大赚了。
“真是乱来。”宋天衍有点不快,“石钟。乳。这种东西,关键时候用来保命的,怎么能随便拿出来换?太浪费了!”
“喂!”晋英抗议,“换到我手上,怎么叫浪费?”
宋天衍横了他一眼,压根没有争辩的意思。
晋英摸摸鼻子。算了,跟冲尘这种人有什么好争的?他还不自讨没趣了。
两人随意谈着,眼看海船即将穿过琅嬛仙岛附近的大阵,进入大岛的范围,忽然刮来一阵猛烈的狂风。
“怎么回事?”晋英不悦地敲了敲桌子,看着侍女,“去问问,怎么开的船,难道连避阵都不懂了吗?”
没等侍女起身去问,“哗啦”海浪之声涌起,船身猛烈地摇晃了一下。
“不对劲!”宋天衍一把拉开窗帘,变了脸色,“晋英,你快看,大阵变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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