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峥向着书院又望了一眼,说道:“管书记,我尽量。”
从蕺山书院出来,沿着苍茫古街回来,萧峥感叹会稽这里,真是古迹处处,跟石板路边的青苔一样多啊!然而,会稽的历史并非只是尘封往事不胜枚举,更在于一脉相承的精神胆魄,汇聚成如今的“胆剑精神”!
要是有时间,本可以去看看含辛茹苦的越王殿、流连一下曲水流觞的兰亭,也可以去走走落满文豪童年记忆的百草园和三味书屋……等等,然而,今天萧峥的任务不是来游赏古迹的!
从小山下来,暮色已经垂降,到了仓直街上,华灯已初起,巷子中也飘起了烤肉、煎鱼的烟火味,还有“臭豆腐”这臭极而香的气味。任永乐是从西北来的,闻到这个“臭豆腐”的味儿,皱了皱鼻子,很是不习惯。
到得管建军的家里,也已经传出了饭菜的香味。三人走入里面,只见管嫂高露正在厨房的煤气灶上做菜,管建军的儿子管宁在小厢房里做作业。
管建军父亲的躺椅,已经搬入了饭堂里,小女儿管乐在喂爷爷吃晚饭了。看到父亲带着朋友回来,管乐兴奋地笑着:“爸爸,你们回来了。”管建军笑道:“回来了!”
管乐又邀功道:“爷爷饿了,我先喂他吃晚饭,我乖不乖?”管建军道:“我们小乐当然乖了!”萧峥、任永乐也表扬道:“管乐,帮助喂爷爷,是给爸妈分担家务了,太不容易了!”管乐一听笑着道:“没有不容易,我也喜欢做家务!”
管建军父亲见到他们回来,也抬起手来,嘴里说了几句,也许是想让他们也吃饭之类的。管建军道:“老爸,你先吃,不用担心我们。我会照顾好朋友的。”管父这才又安心吃饭了。
管建军走向儿子的厢房,萧峥也跟了过去。小伙子的房间很朴素,床榻、桌椅、书架都是旧的。看到管建军和萧峥进去,管宁停下了功课,看着父亲道:“老爸,我本来也想给爷爷喂饭,或者做点家务之类的,但是妈妈不让,说让我自己学习。”
管建军慈爱地在管宁的脑袋上摸了摸,道:“妈妈说的没错,你再过一年多时间就要中考了。以学习为重,以后能帮助爸妈的机会多着呢。”萧峥也道:“管宁啊,你搞好学习,就是在替你爸妈节省精力,事实上跟做家务也是一样的,分工不同而已。”管宁点点头道:“我明白了,谢谢叔叔。不过,有时候做做家务也可以放松一下,学习效率更高。”萧峥朝管建军道:“这倒也有可能。”管建军也点点头道:“我跟你妈妈说一下,有时候也让你帮她一点忙。”
“建军,我剩下最后一个菜了。你们过来吧,可以把碗筷放好,酒可以倒起来了!”管嫂高露的声音传了过来。
“好了,这就来。”管建军对儿子道,“现在,你就可以去帮忙了。”“好勒!”管宁兴高采烈,从厢房里冲出去。可见,管建军的这个儿子还是好动的。管建军朝萧峥苦笑道:“他喜欢做事、喜欢运动,学习上并不是特别聪明。”萧峥笑道:“每个人特长不一样啊。”
当他们回到饭堂的时候,管宁这么一会儿就已经将大部分的餐盘端上了桌子,可见他的动作很麻利。没一会儿,碗筷已经在八仙桌上放置停当了。管嫂的最后一个鱼汤也做好了,端了上来。桌上,梅菜扣肉、清炖越鸡、会稽臭豆腐、霉苋菜梗、糟溜虾仁、昌县芋饺、茴香豆,都是会稽地道的特色菜,香中有臭、臭中有香,让人一看,就垂涎欲滴。
上了菜之后,管嫂又拿出了几个小碗,和一坛子黄酒,交给丈夫管建军:“建军,今天来的是你的兄弟,你请他们吃好喝好。”管建军拿起碗,道:“这会稽老酒,就是要拿着碗喝,才够味的!萧峥兄弟,你真的不来一碗嘛?”
萧峥笑着摇摇头道:“做过的承诺,不能食言。我让永乐替我喝,他没有来过会稽,也没有喝过黄酒。”管建军朝永乐笑笑说:“那也行啊。”高露有点好奇,问道:“萧峥兄弟,你为什么不能喝酒?做过什么承诺呀?”管建军就替萧峥将“宝源不脱贫、他就不喝酒”的承诺给说了。高露听了,笑道:“依我看,脱贫和喝酒也没有关系呀。”
萧峥摇摇头道:“还是有点关系的。我要是在宝源喝大酒,下面的人也就会花很多时间和经费在吃吃喝喝、迎来送往上了。我们宝源没有这个财力、也没有这个时间,脱贫之事刻不容缓。给我们大家的时间都不多,我也是为了逼一逼自己。”高露又问道,“那么,萧峥兄弟不喝酒的这段日子里,在宝源做了哪些事?”
“其实,也没做什么大事。”萧峥将自己在宝源抗雪灾、建公路、修遗址、搞规划、改窑洞、走村子、补发教师工资等等事情,点了点。高露听后,吃了一惊,她说:“做了那么多事?”
管建军笑着道:“萧峥兄弟是很能干的!”高露道:“建军,我们一起倒一杯酒,敬一敬萧峥兄弟他们。”高露竟然也会喝酒!管建军道:“当然好。”
管建军、高露、任永乐都斟了黄酒,萧峥以平水茶代酒,大家喝了一杯。
高露道:“建军啊,可是你在盘山市,好像也没做什么呀?你一直说‘扫黑除恶’,也没有什么成效嘛!”管建军听妻子这么说,脸上一阵尴尬。萧峥这时候道:“大嫂,这话不对啊。没有安定的治安环境,发展就无从谈起。管书记到了盘山市,就立马打击盘山市的‘路霸’,成效很明显。我们刚到宁甘的时候,盘山市的‘路霸’明目张胆地收买路钱,来往的车辆、客商和百姓光天化日之下就被抢劫、欺负和人身伤害,如今这些‘路霸’都藏身匿迹。我们宝源的发展,也离不开管书记的功劳,否则我们的客商、投资人根本不敢来!来,我和永乐,要敬一敬管书记和大嫂。没有管书记的铁腕扫恶,就没有如今不断改善的六盘山治安环境;没有管大嫂在背后的默默奉献和支持,管书记也无法在宁甘安心工作呀!”
管建军和高露都接受了萧峥敬的这一杯。萧峥把茶喝了,任永乐把一杯黄酒喝了,管建军和高露也把一碗酒给喝了。萧峥没有想到,高露的酒量还真的不错,喝得也很爽气,可见,虽然高露长得娇小漂亮,也能把简单的衣服打扮出味道来,可她的性格里却有一份女人身上颇为难见的豪爽。
喝了这杯酒,高露脸色微红,神情却也多了一分忧思,她说:“萧峥兄弟,其实不瞒你说,今天你来,我是想借此机会,让你帮忙劝劝建军,援宁要是能早点回来、就早点回来;就算不能早点回来,平时也多请请假、多回回家吧。你也看到了,这个家里,我快撑不住了!这个家,不仅要照顾建军他爸爸,还有两个小孩子都在读书,小女儿管乐还好,毕竟是小学,但是没人给她辅导学习,基础打不好以后也会和她哥哥一样。她哥哥管宁,小的时候,建军和我都很忙,一直没有管他的学习,所以成绩一直不理想,现在初二他也想要了,可是就很吃力!我想给他送去补课,可一是费用紧张,二是没有时间来回接送……”
一家子的事情,都压在高露这个娇小的女人身上。家庭妇女,看上去似乎不用工作,可要承担整个家庭一切的琐碎日常,是最不容易的女人了!
这个时候,管建军的目光朝萧峥投了过来,还挤了下眼睛!萧峥明白管建军是什么意思,之前,在蕺山书院,管建军就让萧峥帮忙劝劝高露,支持他。萧峥就朝管建军点了下头,然后转向高露道:“嫂子,你太不容易了。”随后,萧峥又转向管建军的女儿:“管乐啊,你以后长大了想要做什么?”
小管乐正在扒饭,右边小嘴角上沾了饭粒,听到萧峥问她,就抬起头来道:“萧叔叔,我长大要当大学教授。”萧峥朝她伸出大拇指:“这个理想好!”然后,又问男孩:“管宁,你呢?长大了想做什么?”管乐看了下父亲,道:“我要跟我老爸一样,当警察!”萧峥一笑道:“这样非常好啊!看来,管书记给儿子立了一个很好的榜样。”管建军脸上也是欣慰一笑,可见他对自己的职业是热爱的、自豪的,儿子要子承父业他也很高兴。
高露道:“他们的理想是好,可成长路上,也得有人照顾。要是女儿从小没有人辅导功课,基础不好,怎么当教授?要是儿子高中考不上,以后也没机会上警校,以后怎么当警察?他爸爸也说,动关系他肯定是不动的,一定要让他们自己努力。”萧峥不由朝管建军看了一眼,管建军也理所当然地道:“肯定不会动关系。孩子的成长,要靠自己。”
“萧峥兄弟,你听到了吧?”高露说道,“当干部,为国家出力,我认为也是应该的。可是,我们除了大家之外,也有小家的呀。你除了是干部的身份,也有儿子的身份、老公的身份和父亲的身份!国家没有了你,还有其他干部;盘山市没有了你,还有其他援宁干部可以顶上去;可是我们这个家庭,要是没有了你,之前在枫县,你抓捕犯人,就被人在右边肚子上戳了一刀,差点丧命;现在你到大西北去扫黑除恶,要是有个三长两短,你让我这个家庭妇女怎么办?你给萧峥兄弟,看看你的伤疤。”
说到这里,高露忽然眼眸低垂,流下泪来。但是,她很快调整了情绪,对两个孩子说:“管宁、管乐,你们吃好了吗?吃好了,就到房间去看书吧。”两个孩子也很听话,对萧峥、任永乐说了一句“叔叔、你们慢慢吃”,就放下碗站起来到自己房间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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