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峥知道陈青山是跟自己开玩笑,便转换了话题:“陈书记,这是我的汇报材料。您帮我过过目。”
“好。”陈青山在沙发上坐了下来,萧峥也跟着坐下,打开了那个普通的牛皮纸袋,从里面取出了一式两份的汇报材料,呈给陈青山一份。
这时候,房门被敲响了,陈青山问了一句:“谁啊?”外面是陈青山秘书的声音,说服务员送了午餐和茶过来。陈青山说了一句:“进来。”陈青山的秘书,就带着一位送餐员和一名服务员进来了,将午餐和各式杯盘、茶杯、茶壶摆放了一桌,在灯光下,熠熠生光。
陈青山等秘书和服务员都出去之后,说道:“那我们就一边吃,一边聊。”两人吃着酒店里可口的小菜,喝着润泽的普洱茶,陈青山拿着萧峥提供的稿子,一字一句地看下去,显然是看得相当的细致。
萧峥也不打扰他,看他杯子里的茶浅了下去,就给他续上,自己也不时吃点东西填肚子。大约近二十分钟,陈青山将这个稿子通篇看完了。一位市委书记,用二十分钟来帮下属把关一个稿子,这种情况是少之又少的!萧峥又给陈青山斟了茶,问道:“陈书记,您看,座谈会上这么讲,怎么样?”
陈青山端起茶盏,喝了一口润了润唇,道:“成果总结得很不错。看了这个稿子,感觉到,从去年扶贫工作开展以来,你们是真的做了不少工作,卓有成效啊!所以说,很多事情,还是要开会、还是要总结!”听到陈青山的认可,萧峥道:“感谢陈书记的肯定啊!我们也是借这个机会,总结过去的工作、正视存在的问题、提出主要的建议。”
陈青山微微点头,然后看了眼茶几上一个盘子里的羊肉串,拿起其中的五串递给了萧峥,另外五串自己拿了,嗅了嗅道:“这羊肉串,还冒着热气和香味,一看就不错。来,我们先把这个解决了,不要浪费。”萧峥接了过去,说:“好,不能浪费。”
两人开始吃羊肉串、喝茶,萧峥发现陈青山的眼珠转着,显然是在思考什么事情,陈青山吃羊肉串的时候,似乎也是在下意识地咀嚼。果然,没一会儿,陈青山拿起一旁的纸巾擦了擦嘴,喝一口茶,对萧峥说:“你这个稿子,成果总结不错。但是,问题也提得多了一点。这个会议上,不合适谈这么多的问题。”
萧峥的目光不由落到了稿子上,在经验做法下面,其实只列举了三个问题和建议:第一就是六盘山区的交通基础设施比较落后,建议考虑建高速、拓国道,尽快搭建公路网,这能激发整个山区的活力。第二就是要尽快解决黑恶势力等侵凌百姓、危害社会安全的问题,打造良好的营商环境、构建平安社会。第三就是保护农村妇女儿童的权益,彻底解决农村儿童辍学、妇女家庭暴力等问题。
关于解决用水问题,建设山区水库等等,萧峥都没写进稿子,打算靠县里自己解决。萧峥提出的这三个问题,是反复思考之后才定的,因为这里面的前两个问题,靠县里、市里的层面解决不了,必须省里统一组织、统一实施。至于第三个问题,不仅仅是宝源县存在,其他地方肯定也存在,所以他想要提醒省里重视这个问题,这个世界是分不同层面的,当更高层面上风平浪静的时候,在底层或者底层的底层,有的人却生活在深水火热中。有的家庭,本身就是底层,但是在这个底层的结构里,妇女和儿童就是这“底层的底层”,人性有时候是恶的,家庭内部也会有欺凌、也会有残忍,这个时候党委、政府的相关部门就应该介入。
所以,这三个问题,萧峥认为都是可以谈的。
萧峥把自己的这些理由,也向市委书记陈青山做了汇报。陈青山端起了茶壶,给萧峥的茶杯里续了茶水,说道:“萧峥同志啊,你说的这些,我都知道,我也都同意。这些问题,也都是亟待解决的突出问题。但是,在今天的会议上,不太合适谈。今天这个会议,在全省已经是规格很高了。问题谈多了,我怕领导不高兴啊。比如高速公路这个事情,大家都知道,建高速好啊,可是宁甘省哪里有那么多钱呢?我们的经济水平还是很低,根本建不起高速,又不像是江中,想建就建。你提了,可省里没钱来做这块工作,岂不是让现场的两位主要领导难堪?
此外,还有扫黑除恶的问题,那是省里整个政法层面的事情,内部更是盘根错节,不是一句话两句话可以解决的。萧峥,我把你当成是自己的‘战友’,所以不想你去撞在枪口上,说实话,说不准,座谈会上在座的省领导中,搞不好哪个就是跟你说的那个‘势力’是有很深关联的呢?到时候,你不成了人家的靶子吗?若是那样,以后你要做很多事情,就会困难重重了。
我是市委书记、你是县委书记,我们最该做的,就是把自己的一亩三分田管好。你说交通问题,我们市里、县里已经在尽最大努力加强基础设施建设了;你说黑恶势力,我们把控的基本还好,从盘山市流窜过来的不法分子,有一些已经被我们打击并逮捕了起来。我们在自己的管辖范围内做事,这是最安全的!特别是现在这个时间点,对你来说很关键!我不想因为一个座谈会,让某些省领导对你有意见,阻碍你的进步。”
陈青山这席话说得非常清楚,道理更是有的,一名领导管好自己职责范围内的事情,是本职,也是成绩。要是你管得太宽了,一方面是能力之所不及,另一方面也容易成为人家攻击你的理由。
可萧峥还是有些不甘心:“陈书记,那么我这三个问题,都不提了?”陈青山抿了下嘴道:“第三个,你可以提一下。这个是基层的事情,不会触及到什么人的利益。”没错啊,这种基层老百姓的困难,领导基本很难碰到,无非是管还是不管的问题。
陈青山又道:“萧峥,在今天这个会议上,你就听我的吧,不会有错。一切都是为了平稳过渡,为了你能尽快进入市级班子,以后能帮我一起治理西海头市。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陈青山的话,已经说到了这个份儿上,算是非常的语重心长了,萧峥还能不同意吗?他只好点了点头。
陈青山这才轻松地笑了,“来,再吃点。”陈青山又将一块大龙虾肉,用公筷夹给了萧峥。
然而,再好的山珍海味,在萧峥吃起来,都有点无味了。
两人吃过午饭,萧峥就告辞了,毕竟距离开会还有两个小时,陈青山还可以休息下。
萧峥去了自己的房间,但是他没有午休,心里想起之前经过盘山市的时候,贡峰区委书记马撼山给他打过电话。萧峥本来约好了在会前半小时与马撼山碰头。这会儿还有时间,萧峥就给马撼山打了电话,问他要不要提前去会场?
马撼山问萧峥在哪里?萧峥说在月榕酒店。马撼山语气中带着惊讶:“萧书记,你是提前几天订的啊?我们提前两天都没订到这个月榕酒店。我们在银州宾馆。”萧峥没有对马撼山说,自己认识月榕酒店的总经理,就道:“要不我去看看你和管书记?”马撼山道:“那最好,我和管书记就在一个房间。我们先聊聊,等会一起去开会。”萧峥道:“我这就过来。”
到了银州宾馆,管建军和马撼山亲自到大堂来接了萧峥,两人都和萧峥热情握手,然后带着萧峥一同到了他们的房间。
他们果真是两人一个房间,在进门口的茶水柜上放着两个白色的泡沫快餐盒,可见他们是用快餐解决午饭的。没有陶瓷、水晶杯盘,也没有润口的普洱,马撼山给萧峥送上了酒店粗制茶叶泡的茶。他们俩在吃喝上都不讲究。然而,见到他们,萧峥却感觉到一种实干的精神,让他整个人也充满了精力。
三人坐下,管建军道:“萧书记啊,我们早上就到了。一听说你也参加这次座谈会。我们精神振奋啊。这次的座谈会上,既然省里安排了我们参加,我和马书记都认为,这次是绝好的机会,一定要把六盘山区的黑恶问题给和盘托出,摆放到大家的面前。以前没有这种大型会议的机会,私下向省里领导汇报,分管的领导要么就是不见面,要么也就是听过算过,结果就是石投大海,悄无声息了!”
马撼山也神情严肃地道:“我和管书记都认为,要是不把扫黑除恶这个问题,摆到台面上来,不让省·委、省政府主要领导引起重视,这个问题是得不到根本解决的。”
管建军道:“人多力量大。上次在车上,我们就和萧书记讨论过这个问题。我们希望萧书记在这次的座谈会上,也能把这个问题当成一个重要的问题提出来。不管最终结果如何,这次我们都要正大光明地打响‘扫黑除恶’的第一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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