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开不记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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笨拙的;多情的,冷酷的;恭敬的,无礼的花千绝不由得加深了嘴角的笑容,把手伸向他,朝他笑著说“怎麽了,过来啊”
哪怕就是这样温柔的话,少年也立刻一副被打出原形的样子,恐惧的站著。他的面具在这一天被层出不穷的变故摧毁了,他的勇气在那人闪电般锐利深邃的目光中被碾碎了,他才发现自己的发丝衣袖都狼狈的滴著水,他的手还伸在衣襟里,握著一个东西,刚想要拿出来
“父亲。”他突然醒悟过来了,刚刚想要大声呼喝男人的名字,突然却只能挤出这两个字来。他突然明白,一场露水只能被男人弃如敝履,而这份一直以来让他暗自里沾沾自喜又不满怨恨的血缘,才是他和男人之间唯一的羁绊。
手於是僵硬了,握著九连环的手,再没有勇气掏出来。可他又怎能甘心呢,男人对他笑著的时候,心就开始剧烈的疼痛起来,最大的快乐和最大的疼痛激烈碰撞交汇,他哽咽著大笑出来“父亲父亲。”
花千绝看著他今日里不复冷漠的面孔,脸色一点点谨慎起来,却还是那样随意的低笑著,问“到底怎麽了大夥可都在等著和你好好聊聊呢。”
花记年低笑著说“我跟他们可没什麽好叙旧的。记年莫非是受了什麽厉害的伤,厉害的快要死去了,才让你们突然这样温柔的对待我,才让父亲你这样用心良苦的怜悯一个将死之人,怜悯的想要把从他身上夺走的通通都还给他”
男子目光如电,一闪而过,却又笑起来“我儿,你身体安康,多虑了。你们之间本就如此和合美满,我又有什麽用心良苦的”
少年哽咽著,嘶哑的笑起来,却并不知道自己无意中猜对了什麽事情“我每失去一样东西,就只有安慰自己说──那些东西太可恶,就算他们自己不离去,我也要主动扔了他们。我只有一次一次的告诉自己我失去的东西有多麽不堪,才能继续如若无事的活下去所以,所以你就算把这些统统还回来也没用了。我早就厌恶了。”
花千绝听到他这样说,脸上居然有了几分晴意,他轻笑著说“你若不被这些所牵挂,也不失为一件坏事”
少年呆呆的看著他难得真心实意的笑容,那种让他快乐疯狂疼痛的火焰突然重新燃了起来,他几乎是不受控制的说“我不知道你为什麽突然要这样补偿我,不过,父亲,你若是真想找一种方式安慰我,我可以告诉你另一种方式”
花千绝毫不在乎的端过一旁一碗新熬的药,自顾自的说道“噢不过你先把药喝了。你今日似乎情绪变化过大,花心决的心法也有些散功之象,我等会就再为你重整根基,到时候一定又是另一番进境了啊,是了,你要我做些什麽”
男子一边说著,一边从椅上站了起来,端著药,一步一步走了下来。花记年听到花心决三字,脸突然白了一下,他後退一步,伸在怀里的手死死握住九连环,他突然轻声说了一句“什麽都可以吗”花千绝一愣,抬头看了看他,居然点了点头。
第二十七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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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记年得了这一个允诺,眼睛突然亮了起来。他一瞬间想过一百个念头,甚至更多,最後居然不知道该说哪一个,九连环被他捂的有了温度,而男子端著药碗递到了他的唇边。
这一瞬间,少年终於迸出一句话来,他说“你喂我。”
花千绝愕然道“你肯喝药,我自然喂你。”
少年鬼使神差的看著花千绝的薄唇,推开药碗,仰著头凑上去飞快的碰了一下他冰凉的唇,飞快的说“我想你这样喂。”
这一轻触後,不单是花千绝大感意外,花记年自己也吓得面无人色。少年心中已经闪过了千万个拔腿就跑的念头,偏偏心中那团罪恶的执念还在熊熊燃烧著,让他努力挺直胸膛,佯装无事的仰起面庞。
花千绝微微蹙眉,低声道“什麽意思”少年微微颤抖著,却轻松笑说“就是这个意思啊,我们可是父子呢,你这样喂我,有什麽大不了的”
花千绝眼中有几分混浊的阴霾,刀削般的面孔在昏暗的光影中阴晴不定。少年眼见著他似乎没有明确反对的意思,内心种种污浊疯狂的念头似乎找到了一个缺口,澎湃叫嚣著流淌开来。他不想再欺骗自己了──管他什麽天道伦常,管他什麽高贵颜面,管他什麽惨痛後果
那些斑驳的树影间,从他看到那一抹流星般的剑光开始,他就开始泥足深陷,越是挣扎越是作茧自缚,越是逃离越是无路可逃。那麽还惧怕什麽呢,如果犹豫会让这份思慕,还未迎来一次花开就凋谢了,他如何能够甘心──
他抬头看著男人,手不自觉的伸过去,放在男人的胸膛上支撑住身体,脸凑过去──花千绝眉头一拧,终於伸手把少年双手一把反拧。花记年痛哼了一声,然後不甘心的挣扎起来,口中大骂道“你骗人,你说过什麽都要答应我的──”
花千绝板著面孔,毫不费力的把少年全无章法的挣扎压制下去,森然骂道“你自己试一下自己的内息。”少年此刻哪里顾得什麽章法,口中犹自怒骂不朽,眼角隐隐赤红起来。
花千绝冷然扯著他的头发,在他耳边暴喝道“你听著,这门心法不比往常,是让人心中清静,灭却心魔,若你心魔再起,它伤的灭的便是你了”少年便本加厉的大哭起来,叫道“我不管,我不管,你答应过我的”
男人见少年神智已有了疯癫之兆,伸手试探他内息,见气劲散乱,在丹田中横冲乱撞,已经失去控制。当下连点少年周身大穴,双手放在他背後,源源不断地渡气过去,努力将少年真气导入正轨,却收效甚微。
花千绝厉声喝道“集中精力,别哭了听到没有不要哭抱全守一”少年喉咙里还是一个劲的哽咽哭道“你答应我,你先答应我”
花千绝真觉得他此时与小孩子撒泼打闹一般模样,口中却绝不服软,冷然道“我爱答应就答应,不爱答应便不答应,就算反悔,谁奈何的了我你以为我要救你就没法子了吗”说到这里,他撤回双手,在胸前运劲一个周天,又狠狠打在少年背上,少年哇的突出一口痰血,终於不再哭闹了,只是静静的抽噎著,寂静的无欢阁中,不时听到男子低沈的声音“心无一念”“灵台空明”“神归气海”“无妄无念”“对,就是这样抱全守一”
不知过了多久,男子才放开手来,他额角也有了冷汗。花千绝把少年转过来,见他眼睛紧闭,脸上已经恢复了冰冷,这才低低笑起来,轻声说“好了,你现在根基重塑,想必以後也不会像今日一般奇怪了。”
他说著,看著少年泪痕未干,却冷如寒冰的脸,突然怀念起他刚刚大喊大叫,大哭大笑的面孔来。手伸过去,轻轻拭去少年脸上未干的泪水,就在这时,花记年猛的睁开眼睛,满脸厌恶的避开了他的手。
花千绝也不在意的看著他笑道“对了,你刚才想求我什麽来著”少年不耐烦的理理衣服,转过身去,淡淡的说“忘了。”
男子“啊”的叹了一声,然後在他背後轻笑道“这麽快就忘了”
少年点了点头,漠然道“我无一事求你。”
花千绝低笑道“那也不急著走啊,喝完药吧。”
少年脚步一顿,却还是转过身来。正要询问药放在哪里,却不料还未回过神来,却迎来一个粗暴的拥吻。少年用力拒绝著,却被牢牢锁进怀中,陌生而熟悉的怀抱,冰冷而炽热的绞缠,暴力而温存的试探,苦涩的药汁顺著疯狂的施与和抗拒,一滴不漏,一点点渡了过去。
突然,两个人再次分开,花千绝伸手轻轻拭去嘴唇被咬破流出的血迹,毫不在意的大笑著渡回长椅。
“我不喜欢别人命令我,要求我去做些什麽”男子邪笑著看著脸色变换不定的少年,一字一字的笑道“可我却更不喜欢别人拒绝我”
少年蹙著眉头看著他,脸色越发差了一些。男子不满的侧目瞪他“这不是你自己要求的剩下的药,你是要我继续喂,还是自己乖乖喝了”
花记年沈默一会,还是努力压抑自己,端起药碗一饮而尽。他仔细观察了一会男人的神色,发现无论自己顺从他,还是忤逆他,那人的表情深处都是一副无所谓的模样,竟似这世上无一物进的了他的眼。少年一时竟不知道该在他面前做何种姿态,是掉头而去,还是再抱怨几声。
但这种懦弱的犹豫也没有困扰他太久,因为花千绝的目光重新落回他身上,还用他惯用的夹杂著低笑的调侃语气问道“记年,你找我到底来干什麽”
花记年脑中恢复清明後,正巴不得忘光刚才丑态百出的痴迷与渴望,听他这样半讥半笑的一说,那点顽固的自尊毫不犹豫的浮上心头,恍惚间又开始觉得这样抬头不见低头见温水一般的父子关系也不错,当下便低低说“没有什麽要紧事,如今不说也罢。”
花千绝一听便知道他有些隐瞒,但奇怪的并未生什麽气,他自散功以来,重见这世上万般草木,诸人各怀心机,嬉笑怒骂,种种面孔,也不过是越发的觉得有意思罢 了。但这世上最有意思的也不过是他这个独子,一天一副面孔,一天一个让他觉得有意思的要求,哄也哄不来,骂也骂不怕,还常常用现在这一副面具般的面孔瞪著 他,偷看著他──
他看著看著,眼光一闪,霎时间便发现少年胸前,半湿的衣襟下隐隐漏出一个事物的形状,这天底下他记不得的人比比皆是,但他经过手的物件明器向来就是过目不忘。他一下子便记起了那九个环环相扣的精巧事物到底是如何得来,又是如何赠与他人。只是花千绝想著,不禁把目光重新放在少年俊秀的面孔上。
他带著它,究竟为何而来
他想对他说些什麽
那与他似乎并不相像的五官上,略显苍白的脸颊和紧抿的双唇,隐隐透出几分禁欲的色彩来。可就是这样一个少年,刚才却热情如火的邀他,引他,求他,把脸朝他仰起,让他不禁有些记起来那个同样是热情如火的夜晚,当背伦的厌恶感渐渐在漫长的岁月中被淡忘,留下的就是纯粹的欲望和激情的燃烧碰撞,醉生梦死的没顶之乐。
少年还在不肯服输的瞪著他,他的表情大概会永远是这幅死鱼般秋水不惊的冷漠了,男子毫不在乎的想到。可少年的眼里还有几分微弱的火,他可以轻易的吹灭它,但更可以让这火永远为他而燃著,而他有一万种方法在火下添上柴禾,让它越来越亮,永不幻灭。
花记年此时却只想著逃开。这愿望如此强烈,简直能与当初想要见他的心情一样迫切。他又不是扑火的蛾子,纵使向往那一点罪恶的炼狱之火,但察觉到被烧伤的疼痛後,终究是要退却的,所有的勇气都会渐渐消散,所有的痴想也会渐渐的磨灭。
他想赶回去,趁著男人刚为他塑基的契机,乘势而进,一次一次的练习心法,将自己还未来得及彻底穿戴好的外壳一片一片重新拾起,直至冰封千里,寒潭无梦。可这时候的花千绝显然并不乐意这样轻易的放人,他似乎洞悉一切,又似乎一切懵懂,万事随心所欲,反而逍遥自在,他像一只刚抓住老鼠的猫,又像刚得到玩具的孩子,不折腾个彻头彻尾,就拼个不死不休──
他盯著少年,面前这张年轻的面孔,他很早以前便这样兴致盎然的盯著。想抱起他,把他抛到空中,想接住他,再把他高高抛起,想吻他,用父亲一般慈爱的吻法,用恶徒般粗鲁的吻法,用仇敌般残暴的吻法,想让他温柔的接受,也想让他流血,更想让他流著泪水挣扎。
花记年正在低著头佯装恭谨,刚好便错过了男人在一瞬间毫不掩饰的嗜血目光。这时候,无欢阁的门突然被推开了,添香低著头走进来,轻声说了一句“小公子,我听他们说,你弄湿了衣服,就吩咐他们烧好了水,不如现在好好沐浴一番,免得著凉了。”
少年哪里会放过这个抽身的机会,点点头,低声道“好,我去。”他转过身子,往门外走了两步,又轻声笑道“添香,你也不用再演戏了,父亲已跟我点破了一切。”
添香闻言,不由得愣在那里,一下子,似乎又老了十年。花千绝在她背後低低嘲讽道“翠儿,他的梦醒了,你的梦醒了吗”
添香低低笑起来,从背後看去,只能看到两个肩膀微微颤抖著,她低笑著说“醒了,醒了梦如何能不醒方家的大仇,怎麽能不报呢”
花千绝毫不在乎的讽刺道“我可等了你们十七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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