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儿娘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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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之势已非她可操控。
成凯勋随后也来了易家,他看着酒儿手里发黄的信笺,涩然开口:“还记不记得我走的前一日来找过你?我把诗册还给你,还叫你一定要看一看。谁知道……”
谁知道那日正是酒儿娘亲的阴寿,她在家摆上香烛祭拜,满心都是悲怨,哪里还有心情读什么诗册,更遑论去睹物思人了。
酒儿捏着信纸没有开口,南宫霖这时说话了:“留张破纸就想叫别人等你?别说没看见,就算看见了又怎么样?酒儿凭什么要等!”
南宫霖有些庆幸,幸好酒儿未曾看见过这纸留信,否则按照这丫头死心眼的程度,定是铁了心要等着姓成的回来的,那他们说不定连相遇的缘分也不会有。
成凯勋不理南宫霖,暗沉沉的眸子看着酒儿,继续说道:“就算你没有看见我留下的书信,可是你明明知晓我离开,你却还是自愿嫁进我家不是吗?我走的时候就给娘说了,如果你不愿意,亲事可以作罢……”
“我当初并非完全自愿。”酒儿抬眼,目光沉静如水,“彼时还有十来日便要成婚,你却突然就走了,我不知晓该怎么办,于是去问婆婆。是婆婆告诉我说你肯定很快就会回来,叫我放心入门,所以最后,我还是上了花轿。”
成凯勋惊愕:“这怎么可能?!我娘她……”
他突然明白了。
往事历历在目,当年他娘哭喊的声音犹如在耳:“你休想!只要我活着就不行!你别想走你爹的老路!战场厮杀、刀剑无眼,你爹他就这么抛下我们母子走了!你居然还要学他去从军?!我打死你个没良心的!我白养你这么多年!打死你……”
藤条打在背上火辣辣地疼,少年成凯勋跪在地上,背脊挺得笔直,满脸桀骜,坚定不移。他闭口不言,只是一味坚持着自己的初衷与理想。到最后成大娘打累了,扔掉藤条嚎啕大哭,他却在这时跪着上前,恭恭敬敬给母亲磕了几个头。
“娘的养育之恩,儿子没齿难忘,只是男儿志在四方,我如今心意已决,还望娘亲成全!”
重重的磕头声,一下下叩在成大娘的心上,她看着自己的儿子,身躯笔直挺拔,性格倔强不屈,他越来越像他的父亲了,他已经长大了,他再也不是那个在娘亲怀里撒娇的稚童。
而她却老了,她再也束缚不了他振翅高飞的愿望。
黄昏日落,墨夜黑沉,成凯勋拿着包袱跨出家门,一步步走出渺小的许家村,没有回头。成大娘在家里望着燃烧的蜡烛流了一夜的泪,最后,她拿起剪刀,用红纸剪出一个个的“囍”字。
走就走罢,为人娘的,会在家里等着游子归来,会在晕黄灯下一针针纳着衣裳鞋袜,一次次在心里默念,回家回家……一如当初,她等待丈夫归来的模样。
经不住再次的思念煎熬,成大娘病了,这时候酒儿上门来探望,并吞吞吐吐问了成亲一事,流露出些许犹豫。
眼前的小姑娘是多么水灵乖巧,虽是含苞待放,但不难窥见日后成熟时的艳丽甜美,既然她是儿子心尖上的可人儿,那就决不能轻易放走她!
于是成大娘隐瞒下成凯勋的去向,面上浮起慈爱的笑容,软言好语地劝慰酒儿,安抚着她焦虑的心绪,让她只顾放心进门。酒儿那时尚且年幼,又失了父母,哪里会想得到这里面的弯弯道道?既然订了亲,她就把成大娘看做是自己的最亲近最值得信赖的人,亲人自然是不会骗她的,所以她信了成大娘,义无反顾地嫁进了成家。
所有人都只道成凯勋是突然跑了,只有成大娘知晓他实际是去了北方军营。她了解作为军人妻子的感受,且不说那独自一人过活的漫长时光,单是对丈夫性命安全的担忧,也能生生要了为妻者的命。
所以成大娘没有告诉酒儿真相,她害怕酒儿知晓以后反悔,她甚至还作出毫不知情的样子,四处托人打听成凯勋的消息。在她看来,这样也是为酒儿好,酒儿不知道成凯勋身在何方,只会盼着念着他,而不是整日整夜担惊受怕,害怕帝诏出征,他随万千兵士奔赴战地,身死沙场。
只是到了最后,她依旧经不住骨肉分离的痛楚,怅然离世。那些原本可以说出的秘密,也随之进入棺敛,长埋地下。
一场欺骗,其实只是一个母亲的私心,她想为儿子留住一个人,一个可以代替自己在家等他归来的人。
暮色苍凉,悲彻寒鸦。风吹云去,经年已过。
当二人理清来龙去脉,心中唯有沉重叹息,这一切称不上什么算计,顶多是一场阴差阳错的误会。可即便这样,今时今日的他们,已经回不到过去了。
南宫霖此刻也有些莫名的怅然,他走到成凯勋跟前,幽幽一叹。
“放手罢。”
作者有话要说:“别来杨柳街头树,摆弄春风只欲飞。还有小园桃李在,留花不发待郎归。”——白居易
其实就是一场狗血的误会。成大娘为了帮儿子看住媳妇儿,隐瞒成哥哥去向,骗酒儿进门。成哥哥见酒儿等了五年,以为她深爱自己,所以一定要抢回人。酒儿听成大娘的话进了门,以为成哥哥会很快回来,谁知这一等就是五年……只有吃货赚了啊赚了啊!赚到个媳妇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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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四章 憾生悔
白天做过了不说,当晚又是一番**,酒儿被折腾得筋疲力尽,一完事儿便抱着被子睡了过去,迷迷糊糊中仿佛觉得有人给她清洗身子,再换上了干净衣衫,不过她懒得睁眼,只顾自个儿去与周公相会了。
当酒儿醒来之际,已是翌日午时,曜阳当空。身下是柔软的褥垫,身上也盖着薄薄的锦被,可是四周却有些摇晃,仿佛下面不是平实的土地,而是虚绵的云朵。
酒儿扶着头坐了起来,喉咙里有些干痒,她咳了两声:“咳咳……公子?公子?”
在外间的南宫霖听见声音,掀帘走了进来:“你醒啦?”
酒儿揉揉眼,看着房里的摆设有些不一样,疑惑问道:“公子这是哪儿?我记得昨晚不是睡这里的呀?”
南宫霖见她一副睡眼惺忪的娇憨模样,笑着伸手去捏了捏粉颊:“小懒虫!睡得那么死,把你偷去卖了都不知道!这里不是客栈,这是船上,我们都出了柳州地界了。”
“真的?!”
酒儿一惊,赶紧跳下床,光脚就跑到窗边推开窗户,只见外面青山绿水,竹海沿河铺成,碧水绿树相互映衬,满眼都是翠色。
“先把鞋袜穿上!地上寒气重!”
南宫霖在后面唠叨无果,只得亲自拿起酒儿的鞋袜,走到窗边弯腰给她穿起来,边穿边训人:“才起床就光着脚乱跑!身体底子本就没多好,要是真病了看我怎么收拾你!”
酒儿笑呵呵的,睁大眼满脸好奇:“公子我们多久上的船?我怎么不知道?”
“你知道才怪了!”南宫霖站起来转身去拿过衣服,又给酒儿穿了起来,“我天没亮抱你上来的时候,你睡得跟小猪似的,拿脑袋在我胸口蹭了蹭,还哼哼了两声!”
酒儿皱起鼻头,还翻了他一个白眼:“你又胡说,我才不会那样呢,我睡觉很乖的,连被子都不踢。”
南宫霖趁势去捏住她的鼻子:“你就编吧你!不知是谁抢被子那么厉害,连被角都不给我留一点,害得我大半夜被冻醒!”
“哼!那你自个儿睡去,不准爬我的床!”
“嘿嘿……别嘛别嘛,我以后睡觉都抱着你,这不就结了?”
……
等酒儿洗漱以后,后面那艘船的仆役送了两碗莲肉粥过来。南宫霖亲自出去接过端进房给酒儿用。
酒儿吃着粥,突然想起一事:“公子,成大哥那里……”
休书还没拿到呢,这会儿走实在有些不安心。
南宫霖挥挥手:“我瞧他也算条汉子,应该不会出尔反尔。昨日他说写好文书便会送过来,我已经在客栈留了人,到时候自有人帮忙收了东西给我们送来。上回和小连约好了中秋要回宜城的,在你家耽搁那么多天,我怕失了信约,所以就提前动身了。”
其实他心里还有个小算盘,要是长久留在那里,让那姓成的天天看着酒儿,恐怕没事也会生出事来!干脆一不做二不休,把人带走了事,彻底断了成凯勋的念想。
酒儿闻言点点头:“嗯,成大哥很讲信义的,答应的事一定会做到。”
既然成凯勋答应了,休书一事便是十拿九稳,只是可怜了他,痴心错付……想到这里酒儿不觉有些食不知味,放下粥碗幽幽一叹,眉宇间抹上愁云。
南宫霖见状不高兴了,扬手一拍桌子:“喂!什么成大哥成大哥的,叫得那么亲热!你怎么从来不这样叫我?!”
酒儿回过神来,理也不理南宫霖,端起碗又吃了起来,还把脸别到一边。
谁有工夫搭理这么一个无理取闹的男人?
“我和你说话呢!听见没有?”南宫霖伸手去扳酒儿的肩头,眉间都皱成一个“川”字,闷闷不乐。
“问你呢!快些回答我!”
“别只顾着吃,先叫我声情哥哥来听听!还有,以后不许叫那姓成的大哥!”
“酒儿,快点嘛,就叫一声,真的只是一声……”
“好吧好吧,不想叫就算了。酒儿,跟我说句话呗,别这样嘛,说句话……”
……
一路舟行快水,不多时南宫霖一行便转道进入运河河道,一路东行去向宜城。与此同时,柳州城内,成凯勋手里攥着一纸文书,来到原先酒儿所住的客栈门口。
足下沉似千斤,手里之物几乎快要把他灼烧至死,这份揪心煎熬,就像是在他心上生生剜掉一块肉,可他不仅不能喊痛,反而还要大度一笑,装作毫不在意。
心如刀割,原来就是这般。
深吸一口气,成凯勋大步跨进客栈大门。可是当他同掌柜一说,才发觉酒儿已随南宫霖走了,心中不免失望,不过在这失望的同时,又隐隐松了一口气。
罢了,走了也好,如果让他再见到她,也许他便会改变主意,再也不肯放手。
南宫霖留了随行的一人在此专门等候,掌柜把人叫了下来,然后成凯勋把文书递给了这人。
休书离手,成凯勋觉得心里空落落的,连着他和酒儿的最后一根线,也被就此割断,而且是他亲自下手。
不断在心里默念“当断不断,反受其乱”,成凯勋稳稳心绪,开口嘱咐送信人:“一定要亲自送到酒儿手上,不能交予他人。”
送信人恭敬点头:“公子请放心。”说完他把文书放进了怀里,然后转身上了马。
“等等!”这时成凯勋喊住送他,然后大步行至马前,犹豫片刻,最后还是按捺不住心中渴望,向这人问道:“他们……住在什么地方?”
他依旧忍不住想知道关于酒儿的一切,知道她如今身在何方,住在哪里,兴许以后有机会到了她安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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