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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阿籍进食速度慢下来了——钱真的很重要,可是,也不能为钱委屈自己不是?
“你别理我妈,咱们只要攒够钱买房子就好了。我胆子小,你又不会开,车子买了也是浪费……”
共翳沉默了,一个男人,连自己的女人都养不了,成什么事!
第二天一早,他就找大刚他们取经去了。
“男人嘛,敢闯就能赚大钱!”
“做生意容易赚,只要有商机。”
“炒股炒房也赚,不过这几年形势不好啊。”
“……”
归纳到后来,他们发现,没文化可以,但文盲还真是步履维艰。
看中文得带小秘,看洋文得带秘书,看合同得带律师……这个,投资成本实在大了点。
“大哥,还是得识字啊——”
真要学现代汉语,还是得从最简单的横竖撇捺学起,最痛苦的莫过于汉语拼音。
“a,不是不是,‘啊——’”
共翳看着嘴巴张得大大,一脸认真的摊着本子坐在自己对面的阿籍,嘴角抽搐了两下。
“啊——”
“啊?”
“啊?”
“啊~”
“啊~”
“啊!”
“啊!”
……
等到正式上班的那天,共翳已经对任何张着嘴巴说话的人类心理恐惧了。
第一声,第二声,第三声,第四声。
嘴巴张大,啊、啊、啊——
嘴巴圆圆,哦、哦、哦——
嘴巴扁扁,饿、饿、饿——
“阿嚏!”
共翳狠狠的打了个喷嚏,甩掉满脑子的“啊啊啊”,在商场大厅走动起来。
他个子够高,身材也够好,商场的保安制服做的也不算差,这么往大厅一站,回头率还是很高的。
只是……共翳狠狠地瞪向第n个朝这边看的小女生,眼睛下的疤痕狰狞凶煞,整个人的煞气就出来了。
小女生瞪大眼睛,明显受到惊吓了,转身灰溜溜走了。
当个保安还这么大脾气,毛病!
外面秋阳高照,里面冷气嗖嗖。共翳还是有点不大适应空调,走动着继续巡逻。快到换班的时候,门口骚动起来了。
一群背着渔具,带着太阳帽的老太太老头子扶着个人冲进来,一边走一边还大喊“让让让让”。
共翳快步走过去,没想到的事,迎面撞见的竟然是陈先生那张惨兮兮的老脸。
“伯、伯父?”
那些老头老太太也愣了一下住了,随即七嘴八舌的开口:“你认识老陈?那最好最好!他中暑了,快快快,年轻人帮着扶一下。”
这个天气,中暑?
共翳有点不大相信,但见老丈人瘫的像根面条似的,心里又觉得不像是假的。
中暑了啊——
不知道为什么,在看到他里三层外三层的衣服时,隐约还有点儿幸灾乐祸。
“年轻人力气就是大!”
“对、对,扶到那边椅子上去。”
“先脱衣服,脱衣服脱衣服!”
头发都花白了的老人们气势如虹,拥着扶着人的共翳直冲休息区的长椅。
服务台的小姐也站起来,共翳冲她摆手:“中暑,休息一下就好了。”
休息区边上就有空调通风口,共翳刚把人抬上长椅,几个老头就七手八脚的开始脱他上身衣服。
老太太们则很自觉的转身或者赶去一层的超市买酒精了。
共翳瞅着他惨白的脸色,也有点担心起来,弯曲食指在他脖子上刮了几下,果然现出一道道紫红色的痧痕。
“啊呀,都黑了!要吃藿香正气水。”
“我包里还有人丹。”
“老霍你给他刮刮痧……”
大厅经理也赶过来了,正听领头的小老头自我介绍:“我们是附近一中的老年教师,周末出去钓鱼,那位是我们历史组的陈老师,中暑了,借你们地方休息一下。”
“这样不行,还是要赶快通知医院,万一出了事情……”
那边已经有老头推开共翳,大施神威的找了块缠钓鱼线的小木片在给陈先生刮痧了。
肩膀锁骨上面两道,后脖子两道,皮肤松弛的背上两大条。
开始刮出来全是青紫色一道道痧痕。有些地方刮破了皮,渗出一滴滴小血珠来。
“哎哟——哎哟——”
陈先生虽然神智迷糊,共翳他还是认得的。刚开始是不舒服忍不住,等到暑气发出来,人舒服点了,老丈人的尊严就又摆出来了。
痛他也不叫了,不舒服也不吭声了。趴着姿势别扭的缘故,胃酸翻滚,眼睛一翻白,呼吸急促起来。
边上人一下子都唬住了。
共翳动作最快,一把扶起他,重重的在他人中上掐了一下。
“伯父,好点了没?”
陈先生早饭吃的太饱,穿的又太多,这个中暑其实纯粹是捂出来的。现在给晚辈这么阴阳怪气的问候一句(心理作用),忿忿不能辩。
一下子急火攻心,喉咙发酸,趴椅子边缘呕吐起来。
共翳哪里见过病征变化这么快的人,瞅着他被自己掐红的人中,十分的不解。
阿籍这天是直接回的家。
一打开门,张女士就凑过来:“人在里屋呢,刚才建国送他回来的……”
阿籍“嗯”了一声,压低声音:“怎么了?”
“臭脾气。”,张女士看看卧室,小声,“说什么水库边风大,非要穿那件新买的毛线背心——中暑了!”
这三个字发音异常的奇妙,感叹里面有惊奇,惊奇之后还带着点不可思议居然真的发生了的兴奋激荡。
阿籍“噗”的笑喷出来,给张女士狠狠的拍了一掌。
“进去看看你爸!”
阿籍在房门外调整了半天情绪,才推门进去。
房间里开着空调,温度打的很低。陈先生围着条薄被子,正戴着眼镜看杂志。
“爸?”
陈先生哼了一声,没吭声。
阿籍打了个喷嚏,把空调温度调高了点:“爸,好点了没?”
陈先生总算正面转过来看她了,严肃的表情加上人中上那块红红的掐痕,怎么看怎么搞笑。
“你下班了?”
阿籍点头,帮着他把被子拿开:“爸,你可不能再捂着了……”
理所当然的,好心被当做驴肝肺了:“出去出去,跟你妈边上撒娇去。”
阿籍无奈,讪讪的打开门准备出去了。
陈先生咳嗽了一声,在她后面慢吞吞的开口:“明天晚上,让小赵过来吃晚饭吧。”
阿籍下意识的点点头,点完头猛地回头看向他:“爸!”
陈先生给她这突然的大声吓了一跳,瞪眼:“一惊一乍的,干什么!”
阿籍心里欢喜,小鸟似的放开门把手扑回到床边,差点就扑他身上去了:“你同意了?你同意了?”
陈先生哼了一声,不答话。
阿籍忍不住又问:“你不嫌弃他工作不体面了?不嫌弃……”
“我什么时候嫌弃他工作?啊?你爸爸是这种人?”
阿籍呐口。
“他一个大男人,成天跟一帮流氓混混搞一起。快三十了还没个正经工作,骗女孩子跟他同居——你爸嫌弃错了?啊!”
阿籍呐呐的,不知道自己又触到他那根筋了。
“我是看他当那个保安挺那么回事的,也算是为人民服务!”,陈先生继续嘟嘟囔囔,“你当你爸爸什么人?嫌贫爱富——那是你妈!”
“……”
阿籍目瞪口呆,满脑子只剩下那句“嫌贫爱富那是你妈嫌贫爱富那是你妈”。
张女士果然听到了,在外面捏着大汤勺差点就冲进来。
“我嫌贫爱富?我嫌贫爱富还嫁给你个穷教书的!”,她挥着勺子在卧室门口破口大骂,“这房子谁出的钱?我当年那点钱都贴小白脸了?”
陈先生黑着脸,一动不动躺在床上。这话阿籍听他们吵了不下十几遍了,屋里屋外两头跑着劝起架来。
“妈,算了算了。”
“我张舒兰什么人?当年没人要了?追我的排起来队来,能绕你那破学校一个操场!”
陈先生继续装死不说话。
张女士发泄够了,也走回到厨房,乒乒乓乓地开始剁肉末。
阿籍同情的看了眼挑起战火又不敢应战的父亲大人,感慨着给共翳打电话:“共……建国,明天晚上过来吃饭吧。”
她怎么就尽捡没出息的遗传,唠叨像厨房那个,胆小窝囊像卧室里那尊……
第二天共翳找人代了个班,换了件浅色薄毛衣就登门拜访了。
这也是阿籍的意思——“要给人亲和感,你就得穿浅色的衣服。”
他提了点水果,顺便还买了点张女士喜欢的桃酥。
饭桌上的气氛,却不大对。
陈先生妻管严是不错,在女婿面前,张女士一向都是很给丈夫面子的。
今天晚上却有点不对劲。
陈先生面前不是炒白菜就是豆芽芹菜豆腐汤,一丝荤腥都没有。那几碗油亮亮的红绕肉爆猪肝都快挤到共翳胸口了。
陈先生也诡异的没摆什么脸色,默默的一口白菜一口米饭。嘴唇蠕动,带得人中上的那点红痕也一抖一抖的。
中暑中傻了?
那天给掐坏了?
或者,共翳看看埋头苦吃的阿籍——吵架了?
阿籍偷偷在桌子底下踢了一脚,眨眼睛:吃饭吃饭,别看了!
共翳于是也低头扒饭。
吃完饭,陈先生破例的招呼未来女婿一起下象棋。
阿籍懵了,共翳更加面皮绷紧。
“象走田马走日,你会不会的啊?”
“……”
“象不能过河!臭棋臭棋。”
“……”
“将军!哈哈哈哈”
“……”
阿籍看着共翳越来越黑的脸色,有点担心。好不容易老的不闹了,小的可不能再折腾了。
“爸,别下了,我们玩麻将吧。”
两个男人同时把她鄙视了。
棋局继续,共翳渐渐也摸到了点规矩。要“将死”老油条的陈先生还是很困难的,但也总能吃掉他不少子。
没兵没卒,迟早能耗死他!
陈先生一扫刚才饭桌上的窝囊相,赢了一局又一局,自尊心大大的得到满足。
“看到没有,墙上那幅字是学生送我的——这字写的,多有气骨,全国青少年书法亚军!”
共翳看着那张鬼画符一样的东西点点头,有气势,就是看不懂。
“有空多过来玩,多学点有文化的东西,别成天想着赌啊玩啊的。”
“爸,他不会赌……麻将还是你给逼出来的。”
陈先生瞪她:“未雨绸缪懂不懂?你也就……”
“小籍,去厨房把水果端出来。”
张女士一边解围裙一边坐到沙发上,滔滔不绝的陈先生住嘴了。
她当然没他这么“风雅”,一坐下首先就是开电视,一开电视就转到电视剧频道。
“我是女人,我也有尊严。我是的妻子不是你的保姆!”
共翳一脸面瘫,阿籍也面无表情,只有陈先生觉得那女主演的声音越来越刺耳,简直在跟他吵架似的……
老丈人的问题解决了,文盲的问题还是非常的严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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