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主府大公子低头喝茶,不再发一言。南阳王府当然不会犯这样的错误,那就只能是另一个原因了戚府这段时间得罪了南阳王府。这可比什么记错名额要命得多了。
戚老爷子也很快想到了这一层,脸色铁青,又小心翼翼问道:可是出了别的什么事?
南阳王府的人把他们的表情变化看在眼里,有些犹豫不知该不该说。
大人但说无妨。城主府二公子看热闹地笑着说。他早就不满戚府这段时间愈发的盛气凌人,如今没了南阳王府这一层关系,能让戚府丢脸的事,他当然要大力怂恿。
戚老爷子冷冷看过去,又收回目光,焦急地看向南阳王府的人,大人,究竟是为何啊。
若是让他知道家族中哪个不孝子弟开罪了南阳王府,断送了戚家前途,他定然不会放过。
戚怜已经面色茫然,不知作何表情,只觉得如坠梦中。
王爷听说戚家已与楚家退婚,又听说了拆庙的事,毕竟当初楚家多位故人与王爷有些同僚关系那人言尽于此,面露难色,不再往下多说。
但是话都到了这里,在座众人还听不明白那就真是傻子了。原本拱火的城主府二公子面色也凝重起来。城主府这些年,对楚家也是十分冷待,否则偌大楚家,还不至于落得如此田地。
他们没想到南阳王府过了这么多年还是这么关心楚家的事,那为何不直接选楚尽过去呢?
南阳王府的人仿佛看出他们的疑问,无奈解释:楚公子有楚家生计在身,离不开江南。
戚怜已经什么也听不清他在说什么。她穿越到这里,一路运气好得出奇。
南阳王府选中了她,刚刚穿来的她地位立刻水涨船高,城主府三公子为她倾心,京城来的尚书之子与她两情相悦,原以为是似锦前程,知道了与一个没落家族的婚约,当然要退。
她是南阳王府选中的人,无需给任何人留情面,不是不能直接和解作废婚约,但是由她退婚,又有什么区别。为何转眼之间,一切就都变了。
难道她穿越过来,只是为了接着延续这痛苦的人生吗?
戚怜走到临时的画舫房间里,越想越是不解。这时,侍女走进来焦急地开口:姑娘,老爷他让你过去。
这时候叫她,肯定没什么好事。戚怜冷冷说:我乏了,不去。
可是
戚怜随手抓起一个青花瓷瓶砸过去,还要我再重复第二遍?
后面侍女似乎是躲闪时摔了一跤,发出一声惨叫,之后就没了声音。
戚怜站了一会儿,回过头,骤然看到地上桌角的血愣了一下,浑身僵硬了起来,但想到什么,她又很快镇定了下来。
还有尚书公子,他一定会帮她的。她只能这么告诉自己。
*
楚尽借着夜风醒了几分酒,墨苍不知去查什么了,说是稍后就回。旁边没人,楚尽不得不装作看不到,问了问旁边侍从何处可以听到今晚的乐师奏乐,准备打发时间应付到夜深,然后回去。
侍从似乎急着走,说话慌乱匆忙地给他指路。
他道谢,照着对方说的路摸索着找了过去,心里琢磨着这路怎么越走越安静,难道这是还没开始,舞姬们那边早就已经围得水泄不通。
等到了地方,只看到一片漆黑,一盏灯都没有,似乎是画舫上的卧房,他微微挑眉,转过头想走。
怎么回事?这里是戚姑娘的房间啊,一个声音开口说道,谁从里头走出来了。
不远处人群里不知从哪里走出来的一个陌生面孔手持灯盏,疑惑道:咦,好浓的一股血腥味。
楚尽摸了摸鼻梁,感觉自己的嗅觉出了问题。虽然现在仔细闻似乎是有一股腥气,但隔着那么远,这陌生声音是怎么闻出来浓重的血腥味的。想到这里,他笑了下。
引得往这边走的人更多了。
夏公子,人群里一个人眼尖,认出来说话的是京城尚书家的夏公子,忙走了上去,这是怎么了?
作者有话要说: 更晚了不好意思!亲亲大家!
第32章 江南春(五)
楚尽站在外边,对周围议论当没听见,若有所感地转头往某处了一会儿。
藏身在那里的戚怜心中一跳。她心里想的是南阳王对楚家有所体恤无非是因为江南战事,若是楚家人行为不端,南阳王自然也就不好再照拂。
就算她去不了京城,也绝不能让得罪过的人风生水起。否则,今后她在戚家的地位只会比前身更差。
方才为何楚尽会突然面向这边,他应该看不到才对。戚怜看着那双清湛的眼眸,恍然之间竟觉得如果当日未曾说出那句话,如果就这样与其结亲,也未尝不好。
楚尽当然看到了戚怜,出来拦住他的人是夏尚书的儿子,原本在京中骄狂,而今将要来江南走马上任,和戚怜交往甚密。
正当他想要出言时,突然看到任务进度条动了一下,意识到了任务目标在附近,遂静观其变。
虽然看情形,是楚尽从戚怜房间里面出来,但是众人没有立刻跟着夏公子附和。
尚书公子的确地位极高,然而对于江南百姓来说,这么多年来对楚府的敬仰犹在。当即有人说道:其中怕是有什么误会,不知戚姑娘可在,不如请人进去看看,里面是什么情况。
有人再三敲门,确认了戚姑娘不在,就选出自告奋勇的几个人去确认房间里的情况。
一会儿后,进去看的人出来了,拿着一块染血的玉佩。楚尽摸了摸腰间,楚楼今天特意挂上的玉佩确实没了。他回想了想,来时还在,应该是出神想着剧情的事,疏忽了。
里头有位婢女头撞到了尖锐的桌角,拿着玉佩的人说,在旁边发现了这个。我想兴许是意外,也不是什么大事。
楚尽听出来这话不对劲,从怀中摸出折扇,颇为漫不经心。他已经看到人群之外站着的墨苍,夜色朦胧里两人遥遥相对,仿佛互相都未察觉到对方的存在。
即使在较为开放的江南,依然将仆从性命视如草芥,主子杖杀也不过是官府那里一纸文书笔墨骂名,何况似乎是失手推人。
戚怜也是因此才敢牵扯上楚尽,不然污蔑他害了谁家公子小姐,就是惊动江南的大事。官府不论,至少南阳王府会过问一二,要求彻查。那就全败露了。
但是死的只是个侍女罢了,又有夏公子在这里做见证,即使谁要保楚尽,也不敢和夏公子相悖,只能往意外上面落实,不敢深究。
尚书府夏公子看到了玉佩,知道自己的侍从趁着夜色成功偷到了东西,心中大定,装出为难的神色,转身对围观的人们说:我一向敬仰楚家,此事大家就散去吧,不要外传了。
楚尽没开口。这听起来是在为他说话,实际上句句在落实他的罪名,他会搭腔才是见了鬼。
听了这话,原本还有些疑虑的人们果然脸色变化,其中一个锦衣少年郎颇大胆地反驳:天子犯法尚且与庶民同罪,夏公子难道是要包庇吗?
无心之失,何至于此?夏公子轻描淡写地说。
这副态度更让人坚定了他是有意偏帮,如果说原本还能让楚尽在疑窦里脱身,名声不损,此时民情激愤,南阳王府远在京城,天高皇帝远,管不到这么快。等到南阳王府知道的时候,恐怕流言早已经如虎成形。
墨苍原本还在思索如何帮忙,见状知道事态不好,低头戴上面具,拂开人群走了进去。他刚走进去,就看到声讨中心的楚公子潇洒地分开折扇,白衣胜雪立在画舫夜风里,很风流淡定,更让人群骚动了起来。
只不过以前是因为仰慕,这次是因为愤怒。然而愤怒之外,人们还是压抑着情绪,没有什么太过分的言辞,只是不太客气。即使到了此刻,楚公子往日里的风评依然让他们难以口出恶言。
夏说,墨苍看完情况,先出声喊住了尚书公子,警告地道,不要做多余的事。
夏说正要看看是哪个狂徒宵小敢如此态度,转过头就看到一块令牌放在他眼前,雕金刻玉,上书墨字,下承南阳。墨苍目光明显已经不耐。
还不等他跪下来,墨苍就已收回令牌,没让第二个人再看见,显然是要隐藏身份。
夏说虽说喜欢戚怜,但现在还没有到为她正面抗衡南阳王府的程度,当即说道:此事世大人意欲如何?
玉佩是我的,彻查是谁要陷害与我。墨苍似笑非笑地说,没看楚尽,仿佛此事与他毫无关系,态度是要把他摘出去。
楚尽抓着扇骨的手顿了一下,又若无其事地接着合上。看来刚挂上一天的玉佩就要转手了,很难相信墨苍不是故意的。
陷害南阳王世子,这可是死罪。夏说目光闪烁,仔细回想了一番自己没有亲身参与,大多数事是侍从小厮和戚怜做的,他心中有了决断,跪了下来恭敬道:下官会和官府共同查处。
见尚书之子、刚来江南上任的新官如此态度,人群一片哗然,如同沸腾的滚水一般传出嗡嗡的议论声音,猜测着这个戴面具的人是谁。
原本藏在暗处的戚怜也连忙走了出来,她心知夏说是要卖了她,不由得后悔起来。原本也许她只是会因为失手杀人名声尽毁,可是现在却可能付出更多代价。
大人,我戚府就在前面摆宴
回去吧,楚尽终于开口说,没什么意思。
夏说目露不满:放肆,打断戚姑娘与世大人交谈,实在太失礼了。他还不知道南阳王府取消了戚怜名额的事。
墨苍煞有介事点头:失礼。
还不等夏说喜悦自己被世子附和,就眼睁睁看着世子忽而背对人群摘下面具,亲了下楚公子,楚公子猝不及防,只来得及侧了个头,让亲吻落在边上。
黑暗处跳出来了一堆暗卫分开人群,慌忙堵着不让人看,他们心里叫苦不迭,不知道世子仗着没人知道身份在这里浪荡什么,若是让王爷知道了他这样轻薄故人之子
越是被挡着,人们愈发好奇起来,猜测起这个人到底是谁,又有人低声嘟囔说之前在船上也看到了两人,信誓旦旦称那是江南某家望族的公子。
夏说:让他回到十秒钟以前,他绝对一个字都不说。
可是楚公子还要哪壶不开提哪壶,闭目质问:夏公子,这不失礼吗?
失夏说在墨苍随意瞥来的余光里说不出话,讪笑道:不拘小节,不拘小节。
楚公子一脸无语,被挡住的人们听到这一句,也纷纷神色鄙视起来。
夏说沉默。他能怎么办,他还能指责南阳王世子吗?站着看热闹的人怎么会知道他的压力!
墨苍原本是想到,之前在船上亲那一下被许多人看到了,与其让流言传得沸沸扬扬变了味道,不如由他在半透露身份之后再落实一次,让长眼睛的都眼观鼻鼻观心,少招惹楚尽。谁知楚尽毫无所觉,他叹了口气,又笑了笑:情之所至,怎么能说是失礼。
隔着面具,他的笑有些模糊,将剩下的一句话咽进了心里。
另一层原因,是因为目前看来,楚家在江南的名望的确高,昔日失了荣华富贵,却换得了美名。墨苍思虑到谋反师出无名,若是与楚家交好,就可以博个正义之师的名声。
两人走后,戚怜脸色不断变化,她想问夏说那个人是谁,夏说面如土色,不断摇头,烦闷道:别问了,那不是你现在能知道的人。
*
深夜,一轮明月,在画舫上能闻到两岸花草朝露的幽香。楚公子立在夜色之中,清风月光浇得他满身明透,船头火焰分割出旗帜的两道影子,随风在他眼中飘摇。
墨苍的记忆忽然渐渐清晰了。六年之前,就是在江南,他曾经见过楚尽。
那时候他坐在雪白的马上,接受满城鲜花与赞扬,而楚尽远远在江边风里独坐,意态潇洒,只是一个背影,乌发白衣金带长靴,便是诗中不敢高声语,恐惊天上人的模样。若在戏文里,这便是遥遥神交了。
此时两人对坐喝酒,仍似乎是六年前的江风拂面。墨苍为自己又斟一杯,才缓缓开口:我总是记得在蛮夷退后,你武功尚在,虽然楚家损失惨重,但也未曾落魄至此。
你也未曾说过你的身份。楚尽道,他看上去毫不在意墨苍的问题,仿佛其中并无隐情,打消了墨苍少许疑虑。
既然决定拉拢,墨苍就不打算继续向他隐瞒身份,拿出先前的令牌递给楚尽,一边开口:我名墨苍。这是我的令牌,交给你防身。
楚尽没接过,淡淡道:原来是南阳王世子。
墨苍喜欢他眉目皎皎平静的神色,问道:为何不要?
让人看到了,难免误会世子,楚尽放下酒杯,感觉到周围那些暗卫依然在,又补了一句,对南阳王府也不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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