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桢早在裴珈找座位的时候便看到了她。
一个男人在刁难服务生,他太确定裴珈会过去帮忙。
果不其然,他看着她驻足,看着她的双颊鼓起来,再到看着她撸袖子气呼呼要冲过去的样子……
他一步一步走近的,是他十六岁时爱上的女生。
哪怕他们之间隔着这么多年,过去的她和眼前的她重迭起来,她一点也没有变,还是那个正义感爆棚的她。
“好巧啊,你怎么会在这里啊?”
裴珈勉强稳住心神,让自己看上去尽可能若无其事一些。
她怔怔看着他站到她前面,看着他和暴躁的男人交谈,再看着他以“不要吓到孩子”为由完美解决各方需求。
在处事周全这一点上,言桢没有变,他还是她认识的那个他。
不过话又说回来了,裴珈抿紧嘴唇,人家变的,从来也不是处事能力这一块啊。
裴珈忍不住自我开解,也许再见到旧时认真爱过的人,总归会有些隐隐的不甘心吧。
“不好意思啊。”
刚才还怒火冲天的男人向裴珈道了歉,她却只觉得怪异。
一个最该向她道歉的人,居然在教别人向她道歉。
“这里没位置了,出去坐一会儿么?”
她不想跟他坐一会儿,但更不想看上去小气巴巴。
“好啊。”
言桢带她去了另一个厅。
“我记得你以前就会帮同学出头。”
他第一次觉得她可爱,也是因为她帮同学出头。是一件什么事情他早已记不清,只记得好像是要帮一个叫张晶晶的女生。
那天也是这样,裴珈扯着嗓门替人吵架,他静坐在教室一隅观望着。
区别在于,那时他只当是看一出戏,看一个热血澎湃的,自以为正义的漂亮女生出演的戏,全然没有半分要加入的念头。
他先前常听人提起她的名字,并不怎么在意,比起好看的女生,他更欣赏聪明的。他没有留意过裴珈的排名,就算不是很差,应该也没有很好。
但那天的裴珈连漂亮也算不上了。
她趴在栏杆上,脸皱成一团,鼻涕眼泪混在一起。
“看什么看?替你的王八蛋兄弟看我笑话啊!”
不仅没有了美貌,连礼貌也没有了。
言桢本想上天台透口气,碰到她唯有自认倒霉。
他把手里的饮料递给她:“你这个哭法,会不会缺水啊。”
她还是凶巴巴:“乱讲吧你!怎么会!”
言桢点点头:“哭完了可以敷一敷眼睛,免得让别人知道你哭过。”
裴珈将信将疑接过他的饮料,还是冰的。
她接受了他的善意,小声:“那你也不要告诉别人啊……吵不过就哭很丢脸的……”
她倒是个大实诚,言桢忽然觉得很有趣:“你跟张晶晶关系很好么,为了她跟别人吵架。”
裴珈闻言整张脸垮掉:“那倒也没有的,主要我做人一直很冲动的……”
确实很冲动。
言桢闻言笑出声,糟糕的坏心情被她用几句话一扫而空。
眼前的裴珈这会儿回应得敷衍:“以前的事情,早不记得了。”
彼时谁也不知道,命运的齿轮就是在那个时候交错的,有人因为一件事而靠近她,有人因为同一件事而远离她。
“你以前就很有正义感。”
她不想承认他的任何话:“还是太冲动吧。”
他是凭什么觉得他们可以自如地聊过去的事的?
言桢看她表情不善,不再继续这个话题。
“你是不是还没吃饭?”
裴珈按按自己的胃,她有点饿过头了。
“我不饿。”
言桢注意到她的动作:“这里的面还可以,试试吧。”
裴珈看他手里的菜单,随意指一个好看的:“那我要这个。”
“你胃不舒服,不适合吃辣的。”
话音一落,两人俱是一愣。
裴珈喜欢吃辛辣油腻的东西,言桢常常迁就她的饮食习惯。主要是不迁就也不行,裴珈可以用各种理由撒娇,实在说不过还能要抱抱要亲亲,到最后言桢就只有让步的份。
只有在她的胃不舒服的时候,他的态度才会强硬一点。
裴珈率先打破尴尬:“对了,你怎么会在这里?”
“公司就在附近。”
公司在附近,跟他住酒店有什么关系……
裴珈点点头:“所以你也是出差吗?”
言桢让人给她倒了杯热水:“算吧。”
他对她依然体贴周到,裴珈愈发烦躁:“那你要待多久啊?新婚燕尔的,你太太没意见吗?”
他不会看不出来她是故意的:“我和钟晴的情况比较复杂。”
裴珈皱眉:“你这么讲话,你老婆知道吗?”
“我们没有领证。”
裴珈“哦”一声:“那你现在算什么,单身?未婚?你们国外待过几年的人就是不一样啊。”
她不应该这样讲话的,搞得她有多放不下似的。
她当然不会承认自己是放不下,她只是有一点忍不住。
裴珈深吸一口气:“还没来得及谢谢你呢,还好你搞定了那个男人。”
“裴珈,”言桢好脾气地看着她:“有件事我应该早点告诉你。”
难道他们之间还有什么需要特别告知的事情么。
想是这么想,裴珈还是礼貌配合了:“什么事?”
“你现在上班的这家公司,我也有份。”
裴珈一下子转不过弯:“我不懂,什么意思?”
言桢双手搭在一起,略作沉吟:“意思就是,接下来几个月,你会常常看到我。”
“等等,你是说这家公司是你的?”
太荒唐了!
她当然不会以为这是什么见鬼的巧合!
裴珈仔仔细细回忆了一番,当初她为什么会进这家公司来着?
那段时间她失业了,投了很多简历没有音讯,好像徐丽娜也是那阵失恋的……面试前一天她是不是喝了很多酒,下楼了才遇见的韩司……
她想得头痛,忽然灵光一闪:“我没有投过简历,是你让人给我打电话面试的对不对!”
所以并不是她过得浑浑噩噩连投过简历也不记得,而是从始至终,她根本没有给这家公司投过。
难怪她作为入职一年的新人就有了去总部学习的机会,也难怪姓周的语焉不详,话里有话。他好好一个部门经理,特意到机场接她一个普通员工,又费尽心思把她送到言桢下榻的酒店,这下还真是什么都解释得通了。
“裴珈,这次来总部是你自己选的。”
哦,所以是她自己送上门的,他是这个意思么。
裴珈咬着牙:“去你妈的!”
她的愤怒来势汹汹,不止是愤怒,还有难堪、懊恼、羞窘和对他自以为是的嘲弄。
以及,不解和伤心。
甩掉她的人是他,把她的状态搞得稀巴烂的人也是他。
决定和别的女人结婚的人是他,一直以来对她不闻不问的人还是他。
这样还不够么,还想怎么样啊……
裴珈自认没有对不起他,在一起的时候她认认真真地爱着他,被分手以后她依然满心牵挂着他。
她不自觉冒出哭腔:“姓言的你现在是在玩我吗?”
“你冷静一点。”
一直都是这样,他永远都能做到冷静得看着她失控。
“我冷静不了,我恨不得劈死你,你他妈简直就是个神经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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