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迟一步,门缓缓关闭,将那只丑东西与宁丞远隔开。
男人感觉到轻松,低头整理了下袖口。
希望这小畜生别再在他面前晃悠,他已经让朋友搞到条血统正宗的杜高成犬,马上就能运来,到时候丑东西从哪里来就回哪里去,都与他无关。
最好跟裴珂一样,都去到他看不见的地方。
明岚的事多,他还得忙碌一阵儿。
*
裴珂报宁丞远的名字领了套新的制服,他忽略那些人奇怪的视线,回一楼员工休息室换上自己的衣服,裹紧牛仔外套,去外面的便利店买了份便当,吃完又返回明岚会所的医疗室将第二次的液输完,这才坐巴士回学校。
这是医生字条上备注他去的,反正不花钱。
距离他被找回还有段时间,他不能停止打工的步伐,否则可能连饭也吃不起。
经过两次输液,高烧的体温已经降下来,回去按照医嘱固定吃药就可以慢慢转好,休息两天,周六上班也不会耽误。
裴珂抚摸着自己的面颊,上面干干净净的,没有一丝酒渍的黏意,应该是有人帮他擦洗过,这个人怎么想都不可能是宁丞远,董秘也不太可能。
还有他膝盖上叠整齐的衣物,型号一米七五,这应该是照顾自己的人留下的。
经过上一世的磨练,裴珂有些技能锻炼得炉火纯青,除去那些床第间不正经的,还有装晕这一项,他能让眼帘都保持不动,殷翡一旦玩得过火他就施用这招。
对方不喜欢没反应的人,发现他晕倒一般都会收手,他便能少受些苦,没想到重生后,这技能已经用上两次。
但装晕在前,身体放松顺从着真晕过去在后,裴珂也不知谁伺候的他,只在高烧中记得有冰凉的毛巾轻柔擦过他的身体,醒来就赤衤果着上身盖在棉被里,上半身制服也不见踪影。
他打定主意,回去将衣服洗干净,等有空去七楼还给那人。
想起宁丞远,裴珂靠在公交车栏杆上闭目休息,他感觉男人不像是能主动给他喊医生的人,能容他留宿接受治疗,有点出人意料。
倦意上涌,他边想着对方的面容边垂头睡过去。
*
梦里,那些男人变得光怪陆离起来。
一会儿宁丞远骑在马上,与他并肩而行,说喜欢他,想要尝试着跟他在一起,因为他们身世相同,在家里的地位都尴尬,都有个同父异母的兄弟,都想作出一番业绩,所以有共同话题。
一会儿宁丞远就变得异常冷漠,说他的身体已经尝到,的确不错,不过相处得太久,已经让他感觉厌腻,为了伪装,自己忍得很辛苦,眼下终于能揭掉面具,他真是蠢,竟然这么久都没发现。
还有殷翡,明明笑着接过画,说很喜欢,回家要让人挂起来,结果转瞬就手持一条皮鞭,挑起他的下巴,质问他以黑色为底,是不是画得遗像,其实自己早了解他的心思,上一世是宠物,这一世就该乖乖地认命跪下来。
一鞭又一鞭落下,他那弟弟的笑声传来,仿佛正绕于他左右。
再远处,秦衍身穿西装,站定冷眼旁观,与不着寸纟娄被束缚的他形成鲜明对比。
同学!
有人喊他。
裴珂缓缓睁开眼睛,就见司机站在打开的前门处,见他醒来也不再管,自己下车活动。
学校是这路环形车的起始和终止站点,裴珂背上书包扶着头下车,半睁着眼睛看天上的太阳,日光普照,秋高气爽,微风吹过,都能感觉到一丝凉意。
他这才从梦中缓过来,伸出手看着掌心,随后缓缓握起。
纵使现在他一无所有,但他也喜欢现在自由的自己。
垂下手,裴珂抬脚朝社团走去。
画室里有两个女生社员,他一进来,正在谈笑的声音迅速收敛,这副心虚的模样就差告诉裴珂刚才谈论的对象是他。
裴珂没管她们,径自上阁楼,将门一关,这才从书包里掏出药,没有就水直接吞下,随即往自画像前一坐,目不转睛地看着里面的人。
对视一会儿后,他才想起要干什么,低头将地上乱七八糟的画纸张捡起来。
如果可以跟裴家脱离开来,如果可以一生平安顺遂,不做有钱人,画一辈子的画,他也愿意。
第十八章
在回到陆家之前裴珂没打算惹麻烦,但是耐不住麻烦主动来找他。
怎么?被说中没脸见人了?隔壁宿舍可是亲眼看你上车扑进人家怀里,真不害臊,卖给男的!既然让人包养了就趁早滚出去,同忄生恋艾滋概率特别高,我可不想跟个潜在患者住在一起,你听到没?
舍长一脚踢开他的盆,里面湿衣服刚拧出来的小半盆水立刻随着力道溅出来撒在地板上。
裴珂将最后一件洗的衣服挂在阳台边角,回过头看着地上这些水,抬脚迈过去,将自己盆倒干净塞进床下。
裴珂,把地上水拖干净再走!舍长眼见着他想离开,连忙喊住他。
不是我弄的。裴珂将桌面的东西锁进抽屉,拔下钥匙塞进口袋,转过身向外去。
舍长来抓他肩膀,被裴珂一侧身躲开,平静地回看着,情绪并没有受到什么影响。
仿佛不将人放在眼中,这让舍长心底没由来地堵上了一口气。
你要是不拖干你等着!好了伤疤忘了疼是吧?
裴珂没听完他的话就转身不予理会。
像个幼稚鬼,即便活到二十岁,看着跟五六岁孩子也没差,像是从没体会过挫折,一生富裕顺遂。
裴珂拉开宿舍门往外去,回身关门的功夫就见舍长已经取下他一件衣服,正是那晚陌生人借他穿的那件白衬衣。
他动作一停,难得开了口:陈家文,放下它。
重生后他与宿舍里的人不打照面,连句话也没有交流,重生回来之前,他管这家伙叫舍长,所以还是头一次喊人的全名。
但对方丝毫未察觉到他情绪的变化,随手将衣服丢在地上:你不是要走吗?走呗。
说着转身去取另一件:赶紧走啊,还回来做什么?不是一点无所谓吗?
裴珂看着那件衬衣掉落在地,沾上灰尘,还被踩上一个黑脚印,眉头渐渐皱起。
明明不需要多此一举,但昨晚那人还是捎带来件衣服,即便匆忙之下它不合身,但自己,仍旧感谢那人的举止。
如果是自己的衣服,也许不会这样较真。
裴珂用落锁的声音回应舍长。
他一手上锁,一手将单肩背的书包丢到桌上,推开卫生间的门,拿起拖把戳进马桶按下抽水键,转身取下陈家文的毛巾。
拖把呢?你他妈拿我毛巾干
陈家文还未讲完,毛巾蒙住他的脸,在脑后一别,将人拧得跟着转头。
裴珂将人拽到厕所,就听着里面传来呜咽的声音,似乎喘不上气来,他找准位置往陈家文的膝盖弯一踢,对方就站不稳,忍不住往前扑倒。
拖把的布条被抽水的吸力吸得堵在马桶口,新涌出的水流不下去,已经堆积到一定高度。
裴珂抽掉毛巾扶住陈家文的后颈,将这颗毫无防备的头按进马桶里,只听一排咕嘟咕嘟冒泡声,对方喝过水这才反应过来,双手撑住马桶想要抬起头,但裴珂已经又加上一只脚。
鞋踩在那人的后脑勺,半身力量加上去,陈家文脆弱的颈部根本无敌抵抗。
裴珂估计时间差不多,这才将踩人的脚换到踩马桶后面的储水桶上,将人拎起来。
这次对方骂不出声了,只在剧烈地咳嗽着,大口呼吸新鲜空气。
裴珂给他三四秒钟的时间,再次将人压进水中,踩上去。
没进过社会,没体会过一点委屈,他教教他。
听着呜噜的水声,陈家文像是急切地要说话,但裴珂没有给他求饶的机会,他一抬脚躲过即将抓上他裤脚的湿手,趁陈家文头刚抬起水面又一脚踩下去,平静阐述观点。
你什么时候不动了,我就停手。
果然一听这话,陈家文象征性地动了几下,就开始假装没反应,裴珂心里数着时间,知道他不可能真出事,将人拉出来,随手丢在厕所一角,让他靠坐在瓷砖上。
全程他都保持着绝对冷静,仿佛做这件事再平常不过。
他在陈家文面前踮起脚蹲下,用毛巾隔着挑起对方下巴,露出个极其灿烂的微笑,唇角裂开到最高的角度,眼睛兴奋地睁到极大,但下眼脸却收紧绷起成弧度,这让他眼睛变成一个奇怪的形状。
半睁着眼睛大口呼吸的陈家文一看他,便赫然呆滞住,连反抗都忘记。
裴珂的眼睛笑眯眯的,语调尖细阴厉,湿滑黏腻得像条毒蛇,让人毛骨悚然。
我不想听的话,以后咽下去,我让你平安活到毕业。
这副模样与平日人们见到的裴珂截然相反,完全就像是两个人。
陈家文吓得话都说不出来,直瞪着一双眼睛,惊惧地看着他。
裴珂像是满意,这才将两指夹的毛巾在他的脸上甩了甩:乖孩子。
尾调拖长,难听之极。
随即他将毛巾丢在地上,手指不紧不慢地捻动两下,仿佛在弹看不见的脏东西。
下一秒裴珂缓缓直起身,依旧保持着那个笑容面对着陈家文,将厕所门一寸寸地拉上,然后控制着脚步的音量,无声地走过去将白衬衣捡起,这才拿起书包离开宿舍。
直至他离开,厕所里都没有一点动静。
等裴珂站在走廊,这才长呼吸一口气,他模仿得应该比较像吧,见得变态足够多,模仿起来脑海里就不是一个空壳,便得心应手些。
敌强他弱的时候,自己没办法轻举妄动,但换作这种普通学生,他再继续吃气忍让未免太过卑微。
上一世那段囚禁讠周孝攵的生活,还没有真正磨掉他骨子里的自尊,否则他也不会寻找机会自杀。
裴珂脑海想着这些,来到社团活动中心,将那件沾上灰尘的衣服在水龙头上仔细冲干净,随后挂到画室的阁楼上,看它晾在那里随风飘动,这才放心地转身离开。
*
男人陪未婚妻来逛自己投资的商业街,新婚前的女人应该都是这副模样,心底带着雀跃的欣喜,逢人都要讲几句婚事,再低下头用手背掩住甜蜜微笑的唇角,一个标准的羞怯娇妻。
只有男人知道,是未婚妻伪装的本事高,若不是他查到未婚妻还养着一个男明星,只怕也要被骗过去。
不过男人没有声张,本就是商业联姻,也不必对彼此作更高的要求,更何况他的未婚妻对他体贴甚微,一副贤妻良母的模样,表面上的功夫能做成这般,已经让他很知足。
听着店员嘴上抹了蜜一般夸着他们般配,男人只保持着微笑,扮演着一个合格的丈夫,抱臂靠在一旁。
身后自有人跟着,收敛女人逛街的战利品,男人见未婚妻又进去换装,从浅棕色的短款风衣里拿出一叠扁烟盒,推开门去到店外,点起一支蓝尾细烟。
商业街建在地铁口旁,倒有不少人从这里穿过,但也只是匆匆路过,并不走进橱窗整洁的高大店面里。
寸土寸金的地价,只有奢侈品店能在这里驻足,当初拿到这块地的时候,好像秘书问过他,但他让下面人处理,只给他提交方案,从排列abcd里看了一眼,觉得a方案不错,就任他们着手。
现在看起来,方案倒真合适,至少这地界儿比较干净。
男人捏住烟尾,徐徐吐出白烟,也不再吸,本就只是个出门的借口而已。
他眼睛从左边扫向右边,目光停在一个作画的人身上,抬脚走了过去。
青年背对着他,腰板挺直,穿的衣服很难入目,男人只扫过一眼就将注意力凝聚在越走越近的画上。
在临摹蒙娜丽莎啊,画技不错,但卖得出去吗?看来针对顾客应该是逛街的暴发户,真正有钱人还看不上这种地摊货,只会从画廊选购,普通路过的人应该也没有这种癖好,闲得买副油画回家挂着。
男人低头看地上被石头压住的一排画,目光锁定在一副不起眼的上面。
画幅中等,只有蒙娜丽莎这张的一半大,但是却让人一眼就看到。
翠绿色的画上有一棵青松,男人看了几眼:既然是油画,为什么不用焦点透视呢?
这声音如他平日的语调一样温和,扶着画框正低头画手臂的青年抬起头。
星眸似水,肤色白皙,五官俊美得让人挑不出一丝错。
第十九章
男人定定地看着这张脸,勾起个微笑,声音温柔让人难以拒绝:能告诉我吗?
青年回过神,像是一直看着他也刚反应过来,点了下头:可以。
就见他缓缓放下手中的笔,停顿几秒再才开口:先生您刚才问的是什么,抱歉我没有听清。
原来是沉浸在画中没听到啊,不过还真礼貌客气,声音也与他人不同,一听就能猜到它的主人性格不紧不慢,谦恭温良。
男人一手插兜,一手捏住烟尾:那一张山松,为什么是散点透视?怎么会这样画呢?我第一次见,所以有些好奇。
可能是听到他连问话的缘由都讲清,青年沉思片刻,这才选择作答:一般人好像都是这种思维,将中西方画明确分割开来,但是没有规定说一定要这样,我喜欢柯罗的作品,特别是他《蒙特枫丹的回忆》。
男人觉得有点可惜,自己只喜欢水墨画,尤其擅长画松,今天只不过是看到有人用这种手法演绎松,所以觉得有一二分新意。
男人客气回应,避免冷场:很熟悉的名字,也许以前逛艺术馆的时候见过,没关系,你继续讲。
噢,它的确摆在卢浮宫,那你也一定不太了解巴比松派,青年把注意力回到刚才的问题上,丈山尺树,寸马分人,远水无波,高与云齐,散点透视有咫尺千里的辽阔境界,我想这是油画没有的优点,所以想要借用它的长处。
听到他肯定水墨画,男人心中倒是满意几分,这应该是个油画系的学生,难得学西方画对国画还这样认可,这世上有太多人认为,自己的便是最好的。
青年唯一点头,继续解释:你如果了解巴比松画派,就知道油画未尝都是浓墨重彩,也可以表现清新淡雅的风情,但是无论卢梭还是柯罗,他们笔下的主题都不是我们国画常用的主题,当我临摹完《巴比松附近的橡树》,想换个主题时,才发现视角问题。
水墨画常见的主题,比如你刚才指的这张。青年一弯腰离开座位蹲在地上,拿起那张画,同时也拎起另一张,男人这才看到另一张也是散点透视,但是由于不喜欢那主题,所以刚才未多关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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