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堂妇

“夫人，您听奴婢说……”
丹萱努力想要拦下沈之悦，却突然发现这个平时看起来柔柔弱弱的女子，一旦强势起来，竟让人有些惧怕，而且她身边还有个关桐，那家伙脸色阴沉地往那里一站，瞪着一双丹凤眼，唬的她俩都不敢上前了，就这么一路追着沈之悦到了大门口。
这边沈之悦才一出府门，迎面便碰上风尘仆仆赶回来的江陵，而后跟来的丹萱和丹青看见他，都是松了口气。
“江副官，夫人要去军营找少帅。”丹青急忙禀告道。
“我知道了。”江陵冲她二人点了点头，随即看向沈之悦，“夫人莫急，我送您过去。”
“你送我去江大哥那里？”
沈之悦狐疑地看着他，又扫了眼府门外一排排神情肃穆的士兵，这段时间一直足不出户的她竟不知江府的守卫居然如此森严，江陵若有心阻拦，就这阵势，别说是她了，就算是关桐也根本冲不出去。
江陵点头，引着她到门口停着的军车前，拉开车门，恭敬地请她上车，“夫人请。”
沈之悦犹豫了下，还是上了车，她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以至于江承枫要对她避而不见，这让她心里很不安，她迫切地想要见到他，哪怕是被他骂一顿也好。
只是车子行驶了一段时间后，她就立刻察觉不对劲，“停车，这不是去军营的路。”
虽然她没有去过江家军所驻扎的军营，但她从小生活在江城，大致的方向她还是分得清的。
“对。”江陵也知道瞒不过她，没有否认，但也没有停车，车子继续向前行驶。
“你要带我去哪里？”沈之悦冷冷地看着他。
“码头。”江陵目视前方，握着方向盘的手却是有些僵硬。
“你这是要送我出城？”沈之悦震惊。
“是少帅的意思。”
“为什么？”沈之悦努力让自己冷静下来，她知道若非万不得已，江大哥是不会让她一个人离开的。
江陵没有回答，只是突然一个急转弯，换了方向，似乎是有意躲避着什么，然而到底还是迟了。
“那些人在做什么？”沈之悦回头望着刚刚那个方向，情绪激动，“停车，快停车。”
然而江陵却仿若未闻，甚至是加快了速度。
“我让你停车！”见对方丝毫没有要停车的意思，沈之悦也不管此刻车速有多快，推开车门便要往下面跳。
江陵赶忙一个急刹车，伸手拉住她，“夫人不要为难我，少帅的脾气您是知道的。”
沈之悦不理会他，车子才一停稳，便甩开他的手下了车，只是还不及她走近刚刚看到的那群人，那边已经是一片火光，一股皮肉烧焦的味道弥漫而来，让她恶心的直想吐。
“是在焚烧尸体。”江陵走过来，顺着她的目光望去，脸色沉了下来，“看来这种传染病蔓延的比我们想象的还要快。”
“传染病？”沈之悦压下心头的那股恶心，有些不置信地问，“是瘟疫吗？”
江陵点头，脸色愈发凝重，“原本只是在军营里发现了几起病例，少帅本以为能够控制住，没想到这几天城里接二连三的有人得病，而且从发病到死亡不过三五天的时间，情况很不乐观。”
“所以江大哥准备把我送走？”沈之悦很生气，气江承枫这个时候把她推开，哪怕这是为了保护她，也让她无法忍受。
江陵颔首，“丹萱和丹青收拾好行李，会带着乳娘和暖暖去码头与夫人会合。”
沈之悦冷笑，“这是瘟疫，为了避免疫情扩散，应该是要封城才对，怎么可能走得了？”真的是很讽刺，江城本是各方势力争抢的一块肥肉，没成想现在却沦为了炼狱。
“所以才要走水路，动用的是私人船只……”
“我不会走的。”不等江陵说完，沈之悦便冷冷地打断他，“我是个大夫，大夫以救人为天职，现在瘟疫肆虐，我怎么可能在这个时候离开。”
“就这几天，已经死了很多人了，全城的医生，包括我们的军医在内，都束手无策，你去又能改变什么？而且你的免疫力本就比常人要低，现在军营那里是重疫区，只怕你才刚一踏入那里，就会染上瘟疫。”江陵一字一句，将这个残酷的事实摆在她面前。
“那又如何？”沈之悦态度却是无比坚定，“我本来就是鬼门关走过一圈的人了，我的命是江大哥救的，余生的每一天，我都要陪在他身边。”
江陵有些怒了，扯住她的胳膊，将她拉近自己跟前，厉声质问道：“那馨月呢？馨月的牺牲算什么？你体内跳动的是馨月的心脏，你不再是只替你一个人活着，你是馨月生命的延续，还有，就算你不顾及自己，不顾及馨月，那你的女儿呢？你连她都不要了吗？”
沈之悦被他突如其来的愤怒震慑住，许久无言。
“对不起……”
江陵意识到自己的失态，讪讪地放开她，两人顿时陷入了尴尬的沉默中。
“其实，你是希望我留下来的。”
最终还是沈之悦率先开了口，然而出口的话却让江陵再次怔住。
沈之悦环顾了下四周，语气颇为平静道：“江大哥了解我的性子，知道我获悉江城现在的情势后肯定不会离开，所以他一定会想一个万全的方法将我送走，而你在来接我之前必然是规划好路线的，避开能令我起疑的地方应该是很容易的，但你没有，这才有了刚刚那一幕。”
江陵没说话，面上也恢复以往的淡漠，但垂在身侧的手却是握成了拳，暴露了他此刻心里并不平静。
沈之悦看了她一眼，继续说道：“你的目的达到了，但是你却又后悔了，这种矛盾心理源于你对馨月表姐的感情，所以你刚才才会情绪激动的对我发火，其实你是在生自己的气，我说的可对？”
“你太自以为是了。”江陵背过身去，高大的身影显得有些落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