刺骨

如我所愿，离婚。这是冯振阳说的话么？在那一刹那，我还有些不相信，直到他再次开口：“不过，不是现在，给我一点儿时间。”
冯振阳……的确答应和我离婚了，我该高兴的不是么？可我这心里却说不出的难过，说是离婚以后还是朋友，然我心里明白，我们两个人分手以后绝对不会是朋友。说是能做朋友的，要不是一个人还爱着另外一个人，那么就是根本不曾爱过。
我松了一口气，也躲在被窝里哭了一个晚上，我没有哭出声，我怕冯振阳会听见。既然他已经答应了，我便不能让他有机会再反悔。
有的时候，真的有太多的无奈。他不能不报仇，而我也不能不照顾我爸爸。如果我爱上的是一个很平凡的男人，也许，结果就不一样了。可惜，我爱上的并不是一个普通男人。而我也不能为了这个不平凡的男人而义无反顾。
冯振阳，我爱你。可我们在一起并不快乐，所以我放开你，你也放开我。我早已经过了为爱情义无反顾的年龄，也不再幻想罗密欧和朱丽叶的凄凉浪漫。
那个夜里，我与冯振阳仅仅一墙之隔，整栋房子里却清静的没有一丝人气。
我像是疯了，哭着哭着，我又笑了。冯振阳，我们终于离婚了，我们终于分开了，我们……终于不用再去顾及别的，终于能够无所顾忌的去做自己想要做的事情了。
第二天一大早的，我便没见到冯振阳，餐桌上放着一杯牛奶和面包，玻璃杯下面还压着一张纸，我轻轻挪开玻璃杯，熟悉的字迹映入眼帘：“早上记得要吃早餐，出门的时候记得带件外套。”
这字迹……是冯振阳的，这栋房子里，除了我和他，也再没有别人了。我不太习惯保姆伺候，以前和赵一承结婚，过得贫苦，后来事业步步高升有了条件，却也没有请。最奢侈的大约就是请了钟点工，我喜欢自己做，如果我和赵一承都有空，我们都会自己打扫，不过，我们有空的时间都很少。
如今和冯振阳结婚了，我却一次也没有打扫过，整天都忙着提防这个，提防那个。就连做饭也不是那么用心，尽管我做的可能不是那么好吃，冯振阳还是习惯于在家里吃早餐晚餐。有的时候他起的早，他就会做饭。
正如今天，早餐就是他准备的。可是……现在才六点半啊，他怎么那么早就出门了？明明昨晚没吃多少，本应该饿了，我却没有任何食欲。心情不由自主的惆怅，我并不后悔跟冯振阳说离婚，不后悔归不后悔，依旧是阻止不了自己难过。
如果冯振阳只是演员冯振阳，如果冯振阳只是曾经有杀马特黑历史的国民男神，如果冯振阳只是那个第一天到校就流鼻血的青涩男生，我们之间是不是就没有那么多的纠结。
可是……一切的一切都没有如果，我坐在餐桌前，眼泪竟不由自主的落了下来。要不了多久，我和冯振阳就会离婚，然后以后可能再也不会有交集，纵然有交集恐怕也不过是官方的交集，我们是再也做不回朋友了。我曾经无数次的犯贱，无数次的去纠结，最后搞得两个人都痛苦。
沈佳瑛，决绝一点儿，以后冯振阳快乐，你也好过。这没有什么大不了的，谁的人生里没有那么几个过客。
抹去眼泪，我端起牛奶一饮而尽，带着复杂的化妆穿衣服，到七点半左右才到医院。
我去的时候，发现沈世启也在，看起来，他是来的很早的。同他一起来的……还有戚小雨。戚小雨身上穿了一件米色呢子大衣，一头又黑又直的长发束成一个马尾，还化了淡淡的妆。与上次见面相比，她似乎阳光了许多。只是看到我显得有些不自然，说话也不自然，很小声的跟我打招呼：“佳瑛姐。”
我看了看沈世启，又看了看戚小雨，他们这情况，他们这是在一起了还是怎么的？戚小雨她那个后娘那么厉害，沈世启跟她在一起会不会有什么危险？
我也没有问，妈妈死了以后，沈世启恨死我了，就算是冯振清和他不知道说了些什么，他态度稍好，但依旧不如从前了。于是，我便只向戚小雨点点头，然后略有些生疏的问沈世启：“什么时候来的？”
“来了也没多久。”沈世启的语气不像电话里那样疾言厉色，同我一样多了几分生疏。
顿了顿，他又忽然道：“爸爸，小雨会照顾，你不必担心，昨天我情绪不太好，对不起。”
什么？戚小雨会照顾我爸爸？昨天沈世启还骂我呢！今天怎么态度又来了一百八十度的大转变，到底是发生了什么？
我微微愣了一下，客气道：“没有关系，反正我也没事儿。”
“佳瑛姐，你不必担心，我会照顾好叔叔的。”戚小雨现在说话的语气很温柔，完全是沉浸在幸福里的小媳妇儿：“你告诉我，叔叔有哪些习惯就好了，毕竟你自己也不方便不是么？”
“你不是也不方便么？你家里……”我欲言又止，我怕我一开口又和沈世启吵起来。
他是我弟弟，他再怎么讨厌我，他也还是我弟弟。许是应了冯振阳那句话，我犯贱，真真的犯贱。无论沈世启怎么不理解我，怎么怪我，甚至是说出一些很难听的话，我都没有办法责怪他。
“姐，我们聊聊吧。”沈世启的态度与昨天相比真的是发生了极大的转变，出门之前他递给戚小雨一个眼神，示意她照顾好爸爸。
医院的走廊里白天人还是很多的，略显喧闹，我和沈世启便出了医院，在附近找了家咖啡厅坐下。我是他姐，自然是我先开口：“喝点儿什么。”、
“什么都行。”沈世启对吃的喝的都不是那么在意，索性我就给他点了和我一样的白咖啡。
沈世启手里拿着勺子，轻轻搅拌，沉默了一会儿，忽然开口道：“我打算跟小雨结婚。”
“你真的和戚小雨，世启你知道不知道……”
“我知道，你又想说她很危险，她的身世会给我惹来祸端是不是？”我后面的话还没说话，沈世启便打断我道：“这些我都想过了，有什么事情我们一起担着，既然决定在一起了，我就得替她分担。”
“分担！你能分担么？接触戚小雨这么久，林雪静的手段，你应该是知道的吧！”我不由的担心起来，我真怕沈世启会因为和戚小雨在一起而招惹出什么事端来。
像我们这样的平凡人，真不适合找一个背景危险的配偶，爱的再深都是个屁！看看我这活生生的例子就知道了，爱的连妈都给害死了，哪儿有脸继续过下去！
我坚持要跟冯振阳离婚，这也是其中一个原因，我无法过自己心里那一关。我爱冯振阳，别的事情都可以解决，包括我爸爸需要照顾的问题，其实都是可以解决的。唯一过不去的，是我妈妈的死，每一次看到冯振阳，看到林若雪，我就会想起我妈妈的死。
要说照顾我爸爸，其实不过是我离婚的一个理由，我毕竟已经不是十几岁的姑娘了，我做不到义无反顾的去爱，我不敢像沈世启那样奋不顾身。
沈世启的确是奋不顾身的，他的神情很坚定：“这都没有什么，既然爱了，何不勇敢一些。你不必为我担心，你还是好好想想你自己吧。”
“你打算怎么办？什么时候离开？”沈世启还不知道我和冯振阳之间已经不是形婚那么简单，便很直接的开口问我：“你真打算跟仇人耗一辈子？冯振阳，他跟那个害死妈妈的林若雪那是统一战线的，咱们要想把林若雪送进监狱，就你这么跟冯振阳耗着，咱什么也做不了。”
我低眸，没有说话，我心里乱糟糟的。沈世启见我没说话，顿了顿又解释了一遍：“我昨天态度很不好，那是因为我当时心情很差，其实……姐……我真的不想那样的，可我……我就是忍不住，一想到妈妈的死，我就忍不住！”
“我知道，我没有怪你。”别说他忍不住怨恨我了，连我自己都忍不住怨恨自己。
说完，我又接着同他说我的情况：“我很快就会和冯振阳离婚，照顾好爸爸，至于要报仇什么的以后再说吧，先把爸爸照顾好再说吧。”
沈世启点点头：“嗯，能早些离开冯家也好，其实也是无所谓，我看你那同母异父的弟弟迟早会收拾林若雪的，你就别掺和了。冯振清就是为了保护他自己妈妈也不会放过了那个姓林的，要有什么事儿我也会担着，你还是早点儿离开那个地方。”
我觉得的沈世启很奇怪，他这态度就跟人格分裂似的。许是看穿了我的怀疑，沈世启急忙解释：“我没有人格分裂！我就是……我就是一想起那些事儿就忍不住，那天你还用那种语气跟我说话，我一时没忍住，我就……，姐，我没恨你，你也知道我这脾气，有时候一下子没忍住就净说些混账话！”
原来，一直以来都是我多心了，我以为沈世启是恨透了我的。现在听到他说这种话，我便放心了不少。沈世启一开话匣子就犹如话唠：“你也别跟我计较，不过，我希望你别再阻止我和小雨，既然爱了，就得担着。说到爱吧，我觉得赵一承对你感情还是很深的，你知道么？他到现在都还就没有女朋友，就等着你呢。那会儿我告诉他说，你和冯振阳不是真结婚，他高兴得喝了好多酒呢！”
什么？那件事是沈世启告诉赵一承的，然后赵一承再告诉林若雪！我恍然大悟，我……我冤枉了冯振阳，甚至连解释的机会都不给他。我……我到底都做了什么？我的脑海中瞬间闪现出冯振阳那种悲痛欲绝的眼神，我……我到底是做了什么？我竟然还一味的指责他！我现在是不是应该跟他说对不起！
算了，说对不起有什么用，反正都要离婚了，要是多说了，肯定会多生事端。可不说吧，我这心里又不安。接下来一连几天看到冯振阳我都觉得不安，好在这几天他都没怎么跟我说话，也没有察觉到我的异常。我心里觉得愧疚，就想着在最后的日子里，能补偿的就好好补偿。
于是，每天晚上我都会给他做饭，早上也会早早的给他做早餐。但我们两个人之间始终是没有过多的语言沟通。每天我都是等他吃完，然后收拾完碗筷就回我的房间去。
这一天也是一样，做好了晚餐，我依旧是坐在餐桌前等他。最后等得我都快睡着了，他也还没回来，看来，他今天晚上是不会回来了？搞不好跟曹砚喝酒去了，又或者……泡妞去了。以前咱俩还是纯洁友谊关系的时候，他就爱去喝酒，喝了酒然后就泡妞！当然他也不是随便跟人爬床的人，就跟人k歌什么的，一唱就是一整夜。现在肯定抱着个姑娘在包厢里声嘶力竭呢！
砰！我起身正打算收碗筷，门忽然开了。冯振阳站在门口，一手扶着门框，晃晃悠悠的，站的很不稳当。那张俊脸通红，看见了我又跌跌撞撞的走过来，伴着满嘴的酒气，含糊不清道：“沈佳瑛！恭喜你！明天……明天你就恢复自由身了！”
“冯振阳，你喝酒了？”我自觉我问了句废话，索性就不再问了，赶紧过去扶住他，把人往他卧室里扶。
“我喝酒了！我是喝酒了！我高兴啊！我替你高兴！”我忘了，冯振阳喝高了爱撒酒疯，他死活不肯进卧室，非得拽着我往沙发上做，伸手抓了桌上的水就要当酒喝。
我趁他手还没伸过去，先将挪了位置，那是昨天的水，这厮喝醉了抓了什么都往嘴里塞！以前没被吃死也当真是幸运了。我拿了他的水，他又抓了桌子上的水果盘，我急忙掰他的手。
结果冯振阳愣是抓着死死的不放，忽然蹭的坐端了，盯着我含糊不清，结结巴巴：“沈佳瑛，其实我一点儿也不高兴，可我得装作很高兴！因为我得替你高兴！你高兴我也高兴！”
“嘿嘿嘿……你看我笑得多开心啊！”冯振阳笑得比哭的还难看，动作笨拙的伸手拭去我脸上的泪水，一双眼睛通红：“不用伤心，我高兴着呢！我好……着呢！我没难过……真没难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