修真界的喜宴,与凡间不太一样,没有太多会让人沾上杀戮孽障的酒肉,多是清茶灵食以及各家交流论道,听起来十分风雅,但少了那些堵嘴的吃食,同席之间也免不了会遇上些奇怪的人说些奇怪的话。
比如坐在季孤云旁边的林染空,便在听完季孤云的自我介绍后,撑着下巴饶有兴致的盯着他,“我听说过你,顾星洲的朋友,少数可以自由出入北辰山的人。”
“是。”季孤云点了点头。
“那你去过北辰山吗?那地方真的建得跟个乌龟壳一样吗?”
“说来惭愧,虽然很早便获得了邀请,但这还是第一次离开万华宗远行,若时间有余,今年我或许会去北辰山拜访。”
“那等你看过,下会告诉我。”林染空说着眼睛瞥了眼桌子另一端的殷千澈,脸上闪过一抹坏笑,“说起来……那你觉得顾星洲和殷千澈到底谁能先结成金丹。”
此话一出,席上其余几人几乎都将目光投向了季孤云,就连旁边几席也有人陆陆续续竖起了耳朵。
季孤云心里自然是站在顾星洲这边,但又不想因为那两人孰强孰弱一会儿和人争论起来,于是只道,“天意难测,不敢妄加断言。”
林染空不满意的摇了摇,又向着殷千澈问道,“那殷兄,你觉得是谁?”
殷千澈收回看向季孤云的眼神,一双细长的双眸中净是波澜不惊,看不出任何的波动,“世事无常,一切皆有可能,也许是林兄你也说不定。”
“啧、啧、啧。”林染空听了这话明显的不满意,摇摇头,失望中带着一丝鄙夷的语气道,“唉、又是两个无趣的人,真是可惜了这两幅好皮囊。只会说些场面话,没意思。”
林染空说完便对两人彻底失去了兴趣,又转去与旁人闲聊,说的问的都是些会令人尴尬到不知道该如何回答的话。季孤云先前还奇怪,那守门的差事怎么落到了他一个外人的身上,但是这回儿看看林染空这不着调的样子,基本也明白了。把这种人放去守门,指不定要问出些令人啼笑皆非的话。
只是令他奇怪的是,那殷千澈不知为何总时不时盯着他看上几眼又很快移开视线,莫非是想要他帮忙约星洲一决高下?
季孤云心里打鼓,总觉得那人的眼神令他心里发慌,见之就想躲开。
宴会结束后季孤云几乎拔腿跑,深怕殷千澈跑来找他约顾星洲。偏偏师姐这个时候还要表现一下同门情谊,一会儿给他塞灵石,一会儿交待他给恩人祭拜时记得带上祭品和酒,一会儿又说万一缺少灵石银两可去哪里赊账兑换,最后还要叮嘱他不要荒废修炼。说的话基本和离开万华宗前师傅及大师兄交代的一样,但说得再多可就是不把面具还给他。
季孤云只好气呼呼的找了顶带面纱的斗笠戴上跑了。
惹得师姐连连奇怪,“先前也没见他兴致勃勃,怎么这会儿跑得跟只兔子似得。”
转身没走几步就撞见殷千澈走来似乎是在寻人,季淡月心里有些怀疑,但也未多言什么便走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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离了婚宴,季孤云的历练之旅才算是正式开始。这是他第一次下山游历,足有一年的时间,只需在明年万华宗大比前赶回去即可。不过因为要赶着完成恩公心愿,所以行程上也非常赶。
起先的一个月一切如常,季孤云路过山林便餐风饮露,路过城池便寻一清静客栈打坐修行,偶尔遇到些稀奇的东西也会停下来多瞅两眼。
直到某日行至一城,季孤云出于好奇租了一个专门提供给散修使用的灵室,大半夜里居然连续遇到一男一女两波人过来敲门问他要不要一起双修?
外面的散修竟然……竟然如此豪放吗?把从小就被要求遵纪守法的季孤云惊了一大跳,唯一能做的就是开门把人打一顿,然后当夜就退房跑去城外的树上打盹。
只是令他没想道的是,这古怪的城池就连城外也不太平,随便找颗树待着尽然也能遇上杀人越货的不义之事。
在感觉到杀气的第一时间,季孤云想都没想便跳下树枝,抽出长鞭在空中一卷就将那手持石棒追在人后的怪物撂倒在地,另一只手持剑架在那仍旧不断嘶吼想要爬起的怪物脖子上,将其制得死死的。
原本已经被追得摔倒在地的华服青年喘着粗气从地上爬起,对于从天而降的季孤云仍然心存警惕不敢放下心来,只是远远提醒道,“多谢侠士相救。这怪东西力大无穷,怕那鞭子捆不住他,还是小心些好。”
季孤云远远打量了一下华服青年,看不清楚长相,但从那身在月光下也能隐隐绰绰透出金丝银线的美华服来看绝对出身不凡。
按顾星洲的话来说,这就是只待宰的肥羊。原本定价一百灵石的东西,见了这类人至少得加价五成!穿得这般大张旗鼓,还在大半夜的乱跑,不被心存歹念的人追才有古怪呢。
“我这鞭子不是寻常材料,不用担心。倒是你,你是何人?这似人非人的东西又是什么?为何要追你?”
青年见季孤云根本没有靠近自己的打算,心里稍稍有些放松,但也非完全卸下防备道,没有丝毫靠近的打算,依然站得很远道,“在下邱昭,与家仆行之此处,因错过了城禁时间,本打算在城外暂住一晚。没想到半夜这怪物带队来袭,将我与家仆冲散。我也不知这到底是什么东西。”
季孤云沉思片刻,怀疑这个叫邱昭的青年是不是过于露财,一早便被人盯上一路尾随至此才糟了劫难。继而又问邱昭,记不记得是从哪出跑来的,可知道仆役在哪里等等。结果邱昭逃命时纯属瞎跑一气,问什么都说不清。
这让季孤云想帮忙也无从下手,邱昭自己也发现了自己的窘境,懊恼的抓了抓头,不知如何是好。
两人合计一番后,季孤云只好从储物袋中找出一条厚实的披风,丢过去让邱昭先原地休息,待天亮后再起来帮他寻人。
结果才重新闭上眼睛没一会儿季孤云便听见了一串抽抽嗒嗒的哭声,本以为邱昭难过一阵就好了,怎想那哭声越来越响,看着天色逐渐转白,估摸着也快到鸡鸣时分,季孤云只好翻身下树安慰邱昭,想尽早带他去寻人,甩掉这个烫手山芋。
借着升起的日光,季孤云这才看清楚,邱昭远要比他所想的小许多,脸上还透着未全部脱去的稚嫩,天庭饱满,脸圆而不胖。不靠衣裳光是脸就是十足富家小少爷的长相,只是那双眼睛实在是哭的不成样子了,又红又肿极为可怜。
邱昭见季孤云下来赶快擦了擦脸,憋住眼泪,装出没事的样子,可随着天色渐亮,在看清了季孤云的长相后,又突然绷不住哭得更大声。
季孤云以为是自己脸上胎记又出来了,赶忙将睡觉时摘下的斗笠重新戴好。
结果邱昭却只是哭嚎着道,“都是我不好,我不该离家出走的。兄长让我娶妻我就该听他话娶了才对……”
季孤云也没遇到这么能哭的人,根本不知道如何安慰,只能干巴巴的劝说他不要再哭了。又心想邱昭既然说是没赶上城禁才在城外驻扎,那马车和仆役大概率是在城门附近,便打算先带邱昭去那边看看。说服邱昭后,两人便牵上那似人非人的怪物上路。
邱昭一路上仍旧是疯狂的倒豆子,盘点自己的不是。还没走到城门,季孤云就把邱昭在家如何受宠,家人如何待他好,可他却为了逃婚如何任性跑出来的事情了解了个齐全。季孤云也不懂,这人明明昨天还一脸戒备,怎么早上就什么都不问自招?奇了怪了。
季孤云实在听厌了就问他:“你能不能别哭了。”
而邱昭却说,“你长得像我堂兄,我看见你,我控制不住。”
“……”这理由,着实让季孤云不知如何是好。
不过好在季孤云猜得没错,邱昭的仆役果然留了几个在原地等他。
“风鼎!”看见人影,邱昭大老远的就叫一声,随即从季孤云身边风一般的跑了过去。
那叫风鼎的见了他也是一改愁容,先朝身后高喊一声,“二爷回来了,快把人都叫回来。”然后急忙过来搀扶邱昭。
见邱昭衣服破损泥泞,手上还满是摔伤后的血印后当即自责不已,几次想要跪下谢罪,全被邱昭一把拉住。
在得知是季孤云出手相救后,又恨不得给季孤云跪下磕头。季孤云没有拉他,却是一个闪身变换了位置,让膝盖已经弯折了一半的风鼎尴尬不已,最后只能伸直双腿,好好的站着。
在季孤云看来,邱昭和他的仆役们都不过是他在旅程中遇到的一个过客,就和他在路边遇到过的卖糖人的一样,彼此之间不会再有后续,因此将怪物交给邱昭的仆役处理后,他便转身要走。
也许等他完成恩公的心愿后,他还会回来这种城搞清楚它异样奇怪的地方,只是那时候邱昭应该早就离开了。
就连邱昭问他要去哪里?该去哪里寻他感谢他,季孤云也不想有人去万华宗打扰那里的安宁和清修,只说自己是北辰顾氏的门客,若有事情可将书信给各地的北辰拍卖行或者是……
“门客?”
带着怀疑和轻笑的两个字从季孤云背后传来。声音似有些耳熟,又好像完全没有印象,弄得季孤云也有些莫名,甚至还有一分无措感,想转身一看究竟。
便听见邱昭冲着他身后的方向惊呼道,“殷大哥你怎么也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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