朗月

清风 五

晚睡早起,贪杯宿醉,谢丹整个人蔫蔫的,本想趁着谢长清指导师弟师妹修行时偷个懒,可谢长清眼观六路耳听八方,谢丹竟是找不到半刻躲懒的时机。
谢丹随便拿了把剑,躲在弟子后面偷懒划水。谢长清犀利的眼神扫过来,他才划拉两下,谢长清不看,他就靠在山壁上休息,甚至还打了个盹。
一醒过神来,正对上谢长清清冷冷扫过来的眼。谁知谢长清只看了一眼,便转身叫来了三师弟与四师弟,随即就带着他们离开了校场。
正随了谢丹的心意,立刻连样子也不装了,就地一坐,正大光明偷起懒来。
十三师弟拖着小短腿跑过去拽他的袖子:“二蛋师兄,你怎么不练功?”
谢丹:“十三乖,去玩自己的。”
洛十三认真地道:“十三不是在玩,是在练功,监事说,将来十三要名震天下的。”
谢丹失笑:“好好,十三最有志气。若将来十三名震天下,可得多提携师兄。”
洛十三奶声奶气道:“若是十三名震天下,师兄也应当有所成就,与十三并肩而立,男子汉大丈夫当闯出自己的一片天地!”
铿锵有力,掷地有声!
谢丹扶额:“……”
约莫快到午时,冯管事来叫弟子们吃饭,谢丹照旧缀在弟子们后面往回走。他私下瞧了瞧,哪里都没有谢长清的身影。
谢丹嘱咐冯管事将饭菜送到他院里,他提早一步往回走,刚走到院门口就闻到一股似有似无的酒香。
他闭上眼细细品味了一番,赞赏道:“好纯正的梨花酿,该是有十个年头,算来我当初买下的那批梨花酿,也差不多有十年了。”
谢丹忽地眉心一跳,一股不祥的预感涌上心头。立刻疾走两步到了院子,待看到院中景象,整个人瞬间如遭雷殛。
今早离开时候还平整完好的院子,此刻满是大大小小的坑,尘土遍地,种了好些年的海棠树都歪了。大大小小几十个酒坛子堆在院子中间成了一座小山,还有几坛破了口,酒水洒了一地,酒香也飘了满院。
谢长清站在“酒山”前,无声地监督三师弟与四师弟。
三师弟与四师弟哼哧哼哧挖坑,挖出酒坛就高喊一声:“监事,又找到一坛!”
谢长清便抬手送过去一道灵力,灵力裹挟着新挖出来的酒坛稳稳落到谢长清身后的“小山”上。
两个少年干的热火朝天,连谢丹站在门口都未曾察觉。
谢丹眼睛都绿了,失声喊道:“老三老四,你们在做什么!”
三师弟四师弟闻声齐齐一震,一不小心又戳破了一坛酒,清冽的酒水哗啦啦流出来。
二人小心翼翼地看向谢丹:“二、二师兄。”
谢丹颤抖地指着谢长清:“你要干什么!”
谢长清将最后两坛酒以灵力托到身边,这才转身看向面色铁青的谢丹:“长清几日观察,发现掌门赖床不起皆因晚睡,晚睡皆因贪杯宿醉,故而长清要将这些罪魁祸首——收缴。”
谢丹怒从火气:“谢长清,你莫要欺人太甚。”
谢长清古井无波的眼睛毫无情绪:“长清是为掌门好,你年纪轻轻,缘何醉生梦死,你自己改不了,长清帮你。”
谢长清取出乾坤袋,一挥手,小山似的酒坛俱都不见了。他再一挥手,灵力四窜,所有的尘土和草木全都回归原位,整个院落又恢复如初。
不等谢丹再开口,谢长清已经消失在屋顶,踩着屋顶回到了隔壁院落。
嗡——
谢丹感觉自己脑中某根弦断了,他转身想往外走,去隔壁和谢长清理论,却被三师弟和四师弟一左一右抱住胳膊。
“二师兄不可啊!”
谢丹努力半天,居然无法挣脱两个少年的手臂,顿时大怒:“你们放手!”
三师弟与四师弟隔空对视一眼,架着谢丹按到了石凳上:“师兄师兄,先坐下消消气。”
谢丹怒斥:“我消不了气!”
四师弟连忙端茶递水:“师兄喝水,降火。”
谢丹一巴掌把茶水打翻:“我不喝水!我要喝酒!”他站起来指着二人鼻子骂道,“真是长能耐了你们!我一把屎一把尿喂养你们长大,居然胳膊肘往外拐,帮着外人对付师兄!那谢九才来清风门几日,你们就帮他挖走我的酒!你们明知道,那酒是我的半条命啊!真是气死为兄了!”
三师弟一脸歉意。
四师弟低声咕哝:“可不敢劳您用屎尿喂养……”
谢丹斜他一眼:“嘀咕什么呢!”
四师弟摸摸鼻子,没敢再嘴贱找骂。
“不行,我得找他理论!”
谢丹生平两大好——喝酒与睡觉,尽皆被毁。望着满院的狼藉,谢丹的气性又窜起来,起身就往外走。三师弟四师弟一个望天一个低头,一时不查,竟让他跑到了门口。
三师弟见状,立刻长剑一甩,掐指念咒,长剑清光一闪,瞬息就挡在了谢丹前面:“师兄,切勿冲动!”
三师弟随后而至,横臂挡住他,面带焦急道:“师兄,不经你允许帮监事没收你的酒,是我们不对。可师兄你入门十几年,为了照顾我们几个,耽误修行。我们好容易长大,你有染上酒瘾,我们不能再看师兄你堕落了!你不修道,凡人之躯,只区区百年啊!师父已经去了,清风门不能再没有师兄啊。”
谢丹眼中先是一片惊讶,而后面色复杂:“你会御剑飞行了?”
三师弟一愣,抬手将长剑收回:“是,师兄,不仅是我,四师弟与五师弟六师妹,都已经会御剑术了。”
三师弟小心翼翼察言观色:“师兄,你不高兴?”
谢丹摇头:“非也,我是太高兴了,谢长清来清风门不过十日,却将我十年都不曾教给你们的东西都教会了。”
三师弟急切地道:“师父繁忙,徒儿们不敢劳烦。监事说,教习御剑之术须以灵力相左,若是没有灵力,必须悟性极高。师兄乃凡人之躯,不能使用灵力,已经教过我们口诀和技巧,是弟子们愚钝,不能参悟。”
“你们学了本事,为兄高兴还来不及。”
“好了好了,都回去歇着吧,让我也清净清净。”
见两人还是不动,谢丹哭笑不得:“放心,我不会再去找谢九公子了,那酒,我不要了。”
深夜时分,谢无涯书房的门被推开,谢丹抱着被褥没精打采地走进来。
谢无涯的藏书极多,为此专门将书房旁边的两间屋子改成了书库,将书房与书库之间打通。书籍平时都存放在书库里,书房只留了两个书架放常用的书,因而很是宽敞。
南窗下置了一方花梨木卧榻,谢丹三两下将被褥铺好。便和衣躺进被子,望着黑黢黢的屋顶,低低地叹口气:“哎,无涯啊,借我睡几日你的书房。你那弟弟实在了不得,我也没奈何啊。”
换了个地方,谢丹睡得昏昏沉沉。
黎明时分,书房的门突然吱呀一声,缓缓地打开了。
谢丹立刻睁开眼睛,警惕地盯着门缝,正看到一只手把住门板,慢慢地推开了房门,一个模糊不清地白影出现在了门口。
尽管天色仍旧有些昏暗,谢丹还是一眼认出了谢长清,顿时忍不住翻了个白眼,幽幽地道:“谢九公子好雅兴啊。”
谢长清走进书房,淡淡地道:“不及谢掌门有雅兴,不待在自己房里,跑来睡书房。”
谢丹推被坐起,十分无奈:“九公子,既然话已至此,在下有个不情之请,你已经收走了我的酒,可否不再逼迫我早起修行?”
谢长清淡定摇头。
谢丹眯眼:“天还有些黑,我没看清,九公子方才莫不是点头了?”
谢长清刚要开口否认,谢丹机智地打断他,麻利地爬起来:“九公子稍等,我点上灯,长夜漫漫,咱们秉烛长谈。”
灯盏在靠北墙的书案上,谢丹凭着感觉小心翼翼地走到书案边。
谢长清始终垂手立在门边,没有开口,也没有搭把手的意思。
而谢丹才摸到灯盏,忽觉掌心一疼,立时松手弹开。
谢长清见状:“怎么了?”
谢丹摸着掌心疼痛的地方:“被烫了一下,奇怪,还没点上,灯柱怎么会是烫的?”
他话音才落,灯盏突然自行点燃,浅淡的黄光从灯芯开始扩散,一瞬间就遍布整个灯盏,桌案在同时消失不见。
灯盏凝结成黄色光团,迅速渗入地面。流光在地面流转窜动,片刻就形成了一个大阵。不等两人反应过来,大阵已经启动,正站在大阵之上的谢丹倏然间就消失了。
一切都发生在一瞬间,谢长清反应过来时,地面只余还在发着光的大阵。阵型忽隐忽现,似乎很快就要消失。
“传送阵……”
谢长清只迟疑了半晌,就飞快走进大阵里,一起消失了。
大阵最后忽闪几下,又凝聚成烛台,桌案也恢复如初。
书房里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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