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是喧闹的时候,地面在阳光蒸腾下,人群下饺子一样三三两两的簇拥着,聚在一起。
许淮一像往常一样走在路上,一滴豆大的水滴滴在额头上,顺着她高翘的鼻子滑下。
抹去鼻尖的水滴,她抬头———方才的晴空万里卷着一团团的乌云,遮天蔽日的样子。
淅淅沥沥的小雨落下,被风这么一吹,让人本能的打了个哆嗦。许淮一摊开掌心,愈下愈大的雨滴在很快在掌心汇成一摊,雨水顺着指缝滴滴答答的流下。
“下雨了?”许淮一向同伴问道。
白珂扭头,奇怪道:“没有啊!这艳阳高照的,哪里来的雨?”
她顺着朋友的指尖网往上看去,只看到一团团积压的层层叠叠的乌云。小雨从天而降,穿透白珂的身体,落在干燥的地面上。
到如今,如果还没有察觉到怪异,那她就是傻子了。
一条青砖小道自脚下延伸。许淮一脚步微顿,看向小道尽头:一个身形清瘦的女人举着一把黑绸雨伞,静静地站在那里。
雨滴顺着扇面滑下,如同水晶串珠,使得伞下女人的脸愈加模糊,看不真切,只依稀辨认出旗袍包裹下的婀娜身姿。
许淮一停在原处,面色冷凝地注视着这个随小道古屋凭空出现的女人。
周围的喧闹声在一瞬间被隔绝开来,只留下雨滴砸在地面的声响。
黑色的高跟鞋踩在水洼处,漫开一阵涟漪。一股清冽冷香弥漫在空气中,雨水将许淮一的睫毛打湿,眨眨眼睛,眼前便氤氲一片。
只觉得那声,那味越来越近。
在脸上抹了一把,她视线恢复清明,头顶也不再感受到雨落下的动静。
随手拨了一把被水浸透的发丝,抬起头,才发现并非是雨停了,而是头顶多了一把构造精巧的黑伞。
轻轻的呼气打在左颊,许淮一浑身紧绷。
“活人?”她不惊疑,只能浑身冰冷的站在站在原处,不敢动弹。
许淮一感觉到女人在看自己。准确的说,是以一种评估一件稀罕的玉器的目光,细细的,一寸寸的在她身上扫过。
猜测不到女人的意图,许淮一大着胆子扭头去看,对上一张漂亮的面孔。
女人眼尾的胭脂平添一分魅惑妩媚,眼神却淡漠而疏离,不带一丝儿的烟火气。两人相顾无言,打着同一把雨伞,耳边是淅淅沥沥的雨声,维持着一种诡异的静谧。
原处传来若隐若无的哼唱,在雨声中听不真切。好像有人在古屋搭了戏台,咿咿呀呀的吟唱,又像是播放着古旧的唱机,播放着旧时代特有的曲调。
她偷偷伸手探入衣兜,指腹触到木牌粗糙的边缘,眼前仿佛古董电视机故障一般,一片雪白。大口呼了一口气,许淮一内心平静下来。
再睁眼,打闹声,车铃叮当作响声音一股脑涌入耳朵,让她不禁蹙了蹙眉。
“怎么了?”白珂眨巴眨巴眼睛,满眼疑惑。
眼前是正常的校园,身上一片干爽。但因为心理作用,头发湿答答紧贴脸颊的粘腻感还在,随手把头发扎起来,许淮一摇摇头:“没什么,走吧。”
食堂依旧人满为患,黄焖鸡的窗口处,两人对着紧闭的窗口和隔壁小碗菜的足足比平常长一倍的长队面面相觑。
“啊,听说是出了车祸,在家休息,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继续,怪可怜的。人啊,还是要珍惜当下,不知道什么时候就出事了,唉!”阿姨一个优雅手抖,抖出两块鸡肉,同时热情的寒暄道。
一道黑雾漫过黄焖鸡米饭的窗口,汇成一个模糊的黑影,再眨眼,又消失不见了。
许淮一确定刚才不是自己的错觉,刚才在路上无法用科学来解释的一幕还记忆犹新。
眨了眨眼睛镇定下来,她对大妈露出一个笑容:“我要番茄鸡蛋和辣子鸡丁,谢谢,米饭上浇点番茄鸡蛋汁。对了,这几天天气潮,您有空多晒晒太阳。”
“诶?好?”阿姨打饭的动作不停,随口答应道。
“天气潮湿吗?难怪我左边脸上长了个豆豆。”白珂腾出一只手,摸摸自己的脸。
“……你这是吃辣条上火了”许淮一好笑的弯了弯眼睛。
白珂鼓起腮帮子,幽怨的看过来,活像宠物店里的小仓鼠。她这么看着白珂,郁闷的心情一扫而空,忍不住笑出声来,伸手朝白珂圆鼓鼓的脸颊上一戳。
一缕极淡的黑气自女生的领口钻出,许淮一目不斜视的在朋友脸上捏了一把;修长的手指方向一改,朝那朦胧的黑气伸过去....
手指没有碰到黑气,而是预料之中的穿了过去……就好像是两个世界交叠,她却仍旧只是看的到摸不到一样。
细微的猫叫从后侧方的窗户传来,一只体态优雅的猫直起身子,从窗台上一跃而下。
一缕折射的阳光从窗户透过来,黑气在亮光下瞬间如水汽般蒸发,不偏不倚,恰到好处。
这猫在帮自己,不自觉地,许淮一心中升起这个荒诞的想法。
嘈杂的声响让食堂充满了烟火气,鲜活的众人谈笑风生,一切正常。
她扫过食堂,拉着白珂走出大门,急需确认什么。
做好事不留名的猫此刻趴安静在趴在食堂旁的草丛边,在阳光下,金色的眼睛呈两条细细的竖瞳。
“是花花!太可爱了!”白珂惊喜的叫了一声,伸长脖子朝草丛跑过。猫咪却被她如火的热情吓了一跳,尾巴一摆,转身跃进草丛。
一道细长的猫影子一闪而过,白珂遗憾的看着空空如也的草丛,可惜的叹了口气。
许淮一此刻眨了眨眼睛,好奇之余,却没什么好惊讶的了。如果没有看错的话,那猫在阳光下的影子,好像尾巴分叉了……亦或是说,这只猫有两条尾巴?
“不见了?”女生叉着腰,满脸写着失望。许淮一走上前,拿筷子挑出一点鸡肉放到卫生纸上,摆在草丛边。
“这样猫会回来吃吗?”
“不知道,即使它不回来,其他流浪猫也会把东西吃掉的。”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一处翠绿动了动,许淮一眼睛一弯,无声的道了个谢。
“小猫咪已经一分钟没干饭了,太可怜了,瞧给孩子脸都饿瘦了。”白珂满脸邪笑,惊走了试图来吃东西的大橘。
许淮一看了她一眼,默默地往旁边迈开了一步,和白珂拉开距离。
白珂一脸荡漾的捞起试图逃跑的大橘,上下猛搓,大橘不堪其辱,亮出尖利的爪子,才恋恋不舍的放手。
许淮一笑了笑,懒洋洋的晒着太阳。今天所见,饶是一向适应能力很强的她,也觉得实在是太过匪夷所思了。
好在下午没有再发生什么怪事,挨过下午,她谢绝了白珂去猫咖撸猫的邀请,只想快点回家,和哥哥探讨一下一天怪异地事情。
一直挨到下晚课。
急匆匆的打开家门,房间里漆黑一片,诺大的房间看起来很是冷清。
“没回来吗?”许淮一自然自语的问出声,料想到不会有人回应,便‘啪’的打开客厅的灯,径直走了进去。
她将背包放到门口的架子上,走到客厅,蜷缩着腿靠在沙发上,大脑中便开始了漫无目的的思考。
凭空出现的小道,只能她接触到的雨水,以及打着黑伞的女人,都昭示着另一个不为人知的世界在逐渐向她打开大门。
女人身上清冽的味道,带着凉意的呼吸,以及审视的目光,此刻都从放空的大脑深处再次涌现出来,愈发清晰。
鬼可以在白天出现吗?不是鬼,又会是什么呢?
伸手将脖颈的吊坠摘下,手心躺着的弥勒佛两眼弯弯,笑得开怀。将玉佛翻过去,玉佛背面,一条裂纹从两段蔓延开来,在平滑剔透的玉上,留下明显的一道裂纹。
玉碎,可不是什么好兆头。
想到什么,她将兜里的木牌一并拿出来,和玉佛摆在一起。
今天白天,也是多亏了这木牌,她才能快速从那奇怪的空间离开。
木牌陈旧的样子,让她莫名想起儿时拜过祠堂的牌匾。仿佛经过了数不清日子风吹雨打的洗礼,满是岁月的痕迹。
这牌子也不知道什么木头做的,拿在手里沉甸甸的。许淮一的内心蓦然安定下来,盯着木牌看的出神。
漆黑的牌子上,依稀可以辨认出一个小篆写的“灵”字,平白给破旧的牌子添了一种神秘的味道。
许淮一的手指轻轻的在字周围打圈。牌子粗糙的质感磨得指腹微痒,她不由自主的轻笑出声:“是神灵,圣灵,还是灵魂?总不能是扑闪着洁白翅膀的小精灵吧?”
钥匙在锁中转动的声响起,乱七八糟的思绪顿时被打乱。
一阵食物香味儿飘过来,许淮一吸了吸鼻子,把木牌往口袋里一揣,从沙发上跳下来奔向来人。
然而,刚靠近,许淮一就察觉到了不对。食物味道也掩盖不了的刺鼻烟味,遮住了男生身上原本清列的味道。
哥哥喜欢干净几乎到了洁癖的程度,又怎么可能容忍这样难闻的烟味儿和污渍?她眉头刚皱起,发顶便被人轻轻摸了一下。
“给你多撒了香菜,浇了一勺辣椒。你先吃,我去洗个澡,不用等我。”令人安心的声音响起,心里窜起的怒火,瞬间被浇了个透。
男生偏头,躲开她投来的视线,将酸辣粉递过来,转身离开。
许淮一拎着酸辣粉,静静的目送哥哥的背影。哥哥许淮唯,穿着白色的卫衣。衣服背面,一处灰色的污渍看起来格外碍眼。依稀可以辨别,那是带着斜纹的脚印。
他一向习惯独自忍耐,总是试图将她隔离在一片净土中。若非后背是人的视觉盲区,否则许淮唯不会把这样的痕迹暴露在她眼前。
她尚且遇到了灵异的事情,那么体质同样特殊的哥哥,又怎么会无事发生?
浴室响起哗啦啦的水声,手中的酸辣粉变得索然无味。
许淮唯的演技并不高明,甚至可以说拙劣,一如当初,分明抖得厉害,却还是强行将她挡在身后,机械重复的念着“没事。”
与生俱来的内敛,让兄妹俩鲜少直白的表达自己的情绪。哥哥有心相瞒,想要将她脱离局外,逼问只能适得其反。
许淮一无奈的叹了口气,翻出一瓶碘伏放到桌子上。调整好情绪,按照哥哥的叮嘱,乖巧的坐在餐桌吃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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