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鱼置若罔闻。
客气地做男子拱手状,视线掠过游烬,落在霍邕身上:“公子若是要看诊,还请其他人退下吧!”
二老爷知道她难请,当即催促关切的霍府众人回避。
看到仍旧呆坐原位的游烬,他为难道:“贤侄……”
既然是皇上派来的人,他们霍家不敢怠慢。但霍邕的双腿迄今已经看了不少大夫和御医,哪怕只有一点希望,霍家也不会放弃。
游烬手指颤了颤,僵硬地扯动唇角,对霍邕道:“你先看腿吧!余下的事情晚些再说。”
说话的时候,他定定地望着闻鱼,眉头紧蹙,神色清冷。
霍邕虽然内疚,却也没跟他客气,毕竟他比谁都渴望重新站起来。
一个时辰过去,房门终于打开。
立在门口的游烬眯眼看闻鱼整理卷上去的衣袖,露出的那截皓腕雪白如玉。
素手纤纤,正在整理自己的银针,他喉咙上下滚动,按捺住把她抓出来的冲动。
“当真?!我儿的腿真的能医?那……鱼公子,需要什么您尽管提,霍家全凭您吩咐!”
激动的声音从屋内传出来,应该是霍邕的母亲。
游烬半垂下眸子,舌尖抵着牙关,双拳紧握。
好一招金蝉脱壳,好一个妙手回春!
想不到他的亡妻便是皇上万金赏寻的银针神医!
游烬拉住从他身旁经过的闻鱼,低声咬牙:“公子可还记得自己有位夫君?”
闻鱼睫毛颤了颤,在闻池打上来之前朝他做了个手势,转头对着游烬挑眉:“在下并非断袖,大人莫不是认错人了?”
“为何诈死?”
“这位大人,您若是精神不济,不若回府请大夫好生看看,在下还有事,恕不奉陪!”
闻鱼心道,大人还是如此聪慧。
不问她到底是谁,只问当年缘由,若是答了,岂非就是承认她便是闻鱼?
拦住她的手被一只清瘦的胳膊挡开,闻池挡在她面前,仰头看游烬:“再动,打你!”
游烬看着面前矮他大半头的少年,气血翻涌。
难不成三年不见,就是这少年陪在她身边?
此子何人?!
自小习武的他清楚自己不是这少年人的对手,可是让他就这么放闻鱼离开,绝无可能!
他退后两步,恢复平日的温煦。
“本官乃顺天府少尹游烬,方才将姑……公子错认成‘亡妻’,还请见谅!”
游烬盯着闻鱼,说话又重又缓,宛若下一瞬就要把人带回顺天府大牢审讯。
闻鱼心中嘀咕:这厮绝对是故意的!哪个男人会乐意被人当成女子?
他这么大刺刺的说出来,换成有点血性的男字,怕是会冲上揍他两个血窟窿的。
可偏偏他态度恭敬,语气诚挚,让人挑不出差错。
闻鱼:“好说好说!那大人不若回府多喝些明目清热的决明茶,否则下次怕是会有血光之灾。”
游烬:“……”
拐着弯骂他眼神不好?威胁他?
三年不见,他的夫人倒是真长本事了!
闻鱼不想在这跟他打机锋,也不确定游烬信了几分她的话,带着闻池便离开了霍家。
灼灼的视线落在后背上,她不自觉地加快了脚步。
霍邕捏着自己的膝盖,意味深长地看他:“你和那位鱼公子认识?夫人又是怎么回事?”
游烬云淡风轻:“认错人了。”
“原来如此!不过这位鱼公子的针灸之术果然名不虚传,难怪这么多人想要将他收归麾下。”
游烬敛眉,慢吞吞地问:“许多人想将她收归麾下?”
“嗯,她在南方一带非常有名!想将女儿嫁给他的更是不胜枚举!”
“果、然、厉、害!”游烬一字一顿,指腹摩搓。
钟陵宵禁的时辰晚,等闻鱼带走街串巷给几位重症的病人看诊完回到客栈时,已是入夜时分。
让客栈的伙计给闻池准备了些夜宵后,闻鱼当先上了楼。
她这一手针灸之术既是手艺活儿,也是体力活儿。
接连几日的忙碌,闻鱼几乎是精疲力尽,简单洗漱后,衣衫未退,倒头就睡。
四更天正是人们睡得最熟的时候,钟陵城万籁寂静。
闻鱼忽然被腰间的重量惊醒,正欲伸手去摸枕头下的匕首,忽听见一道低沉沙哑的声音:“是我。”
闻鱼的动作顿了下,转而伸手去摸旁边的软丝面具。
可还未戴在脸上,就被一只冰凉削瘦的手给夺了去。
将脸埋在她的发丝和脖颈间,熟悉的草药香和奶香融合,混合出游烬记忆深处的味道。
眼睛有些酸涩,游烬将怀里的娇软拥的更紧。
闻鱼面无表情地在黑暗中盯着床帐,轻轻叹息。
“想不到大人还有做采花贼的嗜好?”
“你是我夫人!”
游烬沉声叙述,嗓音里带着一丝难掩的沙哑,抱着她的姿势温柔又强势。
挣不开他,闻鱼索性躺着不动:“据在下所知,大人的元配似乎早已亡故。”
“本官也是昨日才发现亡妻诈尸了,还成了赫赫有名的江南名医。”
闻鱼:“……”
游烬:“原想着等过几日回京之后开棺验尸,但是又怕夫人另辟蹊径逃了去,只好连夜前来寻人!”
闻鱼:“!”
那棺椁里如今怕是不仅没有尸体,连陪葬品都少许多好。
“开棺乃是大事,大人还是慎重的好!”
“你说的不错,可是官差办案也是要讲求证据的,只有如此,我才能到衙门里告发有人偷走了我夫人不是?”
闻鱼本就是束胸而眠,这会儿被游烬连气带吓唬的,胸口起伏的厉害,生生把自己脸都疼白了!
她以前怎么没发现,清隽冷疏的大人竟然还有如此无耻的一面?
趁他不备,闻鱼一把掀开游烬坐起来:“大人到底想做什么?深夜擅闯寝房,以为在下不敢报官不成?放手!”
游烬躺在床沿边儿上,一只胳膊盖住横盖在眼眶上,另一只手牢牢抓着闻鱼的胳膊:“不放。”
不能放!
闻鱼“死”后,他已经鲜少回府。
明明还是原来的府邸,只是少了个嘘寒问暖,挑灯等他回去的人,竟变得难以适从。
福叔和余嬷嬷虽然嘴上不说,可他知道,他们心里都觉得他活该!
“夫人,医治完霍邕,你便跟我——唔!”
闻鱼闲闲地弹了下他关节上的银针,软声提醒:“大人还是莫要强人所难的好,不是告诫过您么?再认错人可是会有血光之灾的,今日在下心情不错,便只收利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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