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出城门十里地后,周府的人原道折回,肃王与四皇子也一并回来。
冬日萧索,官道两侧的枝丫上早就光秃秃的,风一吹,枝丫跟着摇晃起来,少数树枝都被吹断了。
一路上缄默无言,眼看着城门就在眼内,肃王忍不住看,驱马靠近着周云棠:“周世子节哀。”
周云棠今日一身素锦袍服,通身上下无配饰,小脸被风刮得通红,透着几许不正常的红晕,无端拧着一股虚弱。
肃王见到后心中疑惑,周世子腰肢不盈一握,病气难掩,难不成也要随了太子妃一道走了。
搭话的时候,秦暄也策马走来,无意中马儿插在两人中间,将肃王赶在了外侧。
周云棠隔着秦暄同肃王答话:“臣谢殿下关怀。”
肃王朝着秦暄不耐道:“你去后面,本王有话同世子说。”
“不瞒肃王兄,我也有案情同世子说话,恳请您移开几步。”秦暄不卑不亢。
肃王本就看不起秦暄,被他当面一堵后就更加不耐,“本王事大,你可懂长幼有序?”
“肃王兄,我只知案情为大,您与周世子不过是叙说家常。”秦暄不肯退让。
肃王理屈,“你们说就说,本王为何要退步?”
“肃王兄想听也是可以的。”秦暄态度中立,不偏不移,同一侧的周云棠说道:“昨日案已查清,证据都已送到陛下处,想来今日就有定论了。”
他说得隐晦,没有提起过程,周云棠识趣不去问,只冲着他道谢:“臣谢殿下了,您的恩情宣平侯府记住了,改日定登门道谢。”
“算不得什么,我不过遵旨意办事。”秦暄沉沉的眸子里满是周云棠昳丽的容颜,浮云下少女娇嫩,美在无形中。
肃王闻言后沉静下来,想的唯有秦暄昨日何时将证据送去崇政殿。
这些年来他在崇政殿内安插了不少眼线,昨日一丝风声都没有露出来,难不成秦暄在说谎糊弄周云棠?
亦或是他的眼线失去作用了。
城门越来越近,秦暄依旧不识趣地挡在两人中间,到城门下后,肃王等不及了,同周云棠道:“本王有事,先离开,改日再请周世子一叙。”
肃王也有几分忍耐,上次被拒绝后丝毫没有气馁,反而越挫越勇。
城门下肃王一行人策马先行,宣平侯府的马车候着,一见到世子后就忙赶来过去。
婢女拦住周云棠的马车,“世子,世子夫人让您速回。”
“好。”周云棠勒住缰绳,转头就与秦暄告别:“府里有事,晚些时候再说案情。”
秦暄摆手,“不必,多半陛下会召见你的。”
周云棠颔首,领着府内侍卫立即打马回府。
一路疾驰后,早就有人侯在门房,快速告诉世子经过:“夫人醒了,说什么等侯爷后来,还要修缮屋子,世子夫人按住了,但撑不了多久。”
“知道,你去忙。”周云棠迅速回屋换下素色的袍服,换了一身较为轻松的杏色澜袍,整个人就显出几分娇嫩。
赶去唐氏卧房的时候就见到婢女在角门处左盼右等,婢女一见她就迫不及待迎了过去,“世子,您可来了。”
“莫要慌张,我去看看。”
推开屋门后,唐氏的声音就传了过来,“侯爷喜欢热闹,到时在府里摆着灯笼,花房里的花也是不多,到时让人去置办。”
元蘅辞颔首答应下来,“好,我这就令人去办,时辰不早,您就休息会儿。”
“今日太阳不错,我也有精神,你问问云棠能不能去东宫见见云渺。”
元蘅辞脸色差了下来,真是怕什么来什么,她正皱眉想着拒绝的办法,外间传来周云棠的声音,“今日不成,前几日宫里遭了刺客,宫门禁严。我刚从宫里出来,云渺陪着皇后娘娘说话,今日也没时间见您。”
元蘅辞站了起来,腾出榻前的位置,自己退到一侧,心里的大石头落了地。
唐氏脸色缓了下来,紧张道:“宫里闹什么刺客,云渺可曾受伤?”
“未曾,东宫无碍,您也累了,赶紧休息,养足精神等父亲回来。”周云棠笑着扶着唐氏脱衣躺下来,一面还不忘告诉她:“云渺处境很好,水涨船高,周家也不是以前的周家了,有父亲在,就不会有人欺负云渺。”
唐氏这才安心下来,躺下后没多久就睡着了。
周云棠掖好被角就同元蘅辞一道退出去,屋门关上的长长地叹了口气,“我的个祖宗啊,我的魂都快吓没了,尤其她一直念叨着侯爷的喜好,听得我遍身发麻。”
死了十五年的人还怎么回来,可想而知她有多害怕。
夕阳西下,日头偏移,风吹过来就感觉到森然冷意了。
周云棠迎风去看着落日,喉间堵着许多话,说了一个谎言就需更多的谎来圆满,揭开的时候都不该怎么面对。
“阿辞,我父亲确实还活着,明年就会回来,凯旋班师回朝。”
“活着……”元蘅辞迈出去的脚步又顿住,惊得身子晃了皇,“我的个祖宗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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贵妃在宫里沐浴更衣,花瓣洒在泉水中,整个身子都浸入水里。
这是特地从骊山运来的温泉水。
泉水有养肤美容的作用,贵妃向来会养生,在泉水中泡了半个时辰感觉血液都跟着沸腾起来,舒服地发出叹息。
皇帝这几日没有召见她,反而宠幸了几名年轻的宫妃,她也懒得去参与。
皇帝年岁越大,手段就越多,几乎无人能招架得住,既然有人想去受罪,她就不去掺和了。
从水中出来后,就见一面铜镜,将她全身上下都照得很清楚,一面更衣一面观赏自己的身体。
她很满意。
穿戴好后,肃王就急着求见。
肃王进内就直言:“母妃,父皇下旨拿了吴晚虞,封了晋国公府。”
“意料内的事情,陛下眼中容不得沙子,他能动手去除周云渺,但别人不能。皇后又一味听那丫头的话,践踏皇室尊严,我早就劝皇后,她不听我的,命中犯.贱。”
肃王急迫:“母妃,昨日秦暄送证据入崇政殿,竟无人告诉儿子。”
贵妃一怔,“那些人呢?”
“儿子去问过,他们都不知道这件事。母妃,是不是父皇对儿子猜疑了?”
“轻易不可断定,你再去查一查,别慌。还有去盯着军防,务必争取到手。”贵妃稳定下来,伺候皇帝这么多年对他的秉性也有几分了解,皇帝行事狠绝。如果发现了眼线,会在第一时间将人除去,而不会还将人留着。
肯定是秦暄做了手脚。
“母亲所言极是,儿子这就去查。”肃王应允。
贵妃又道:“拉拢周云棠,周家绝非池中之物,必然还有大作用。”
罗雄陈得战死,周云棠去后就在短时间内平定边境,夺回宣化,可见是有能力的。
肃王想到周云棠病恹恹的样子,就道:“母亲多想了,周云棠就是一病秧子,哪里有什么本事。”
“没有本事你收回的宣化?”贵妃睨他一眼,恨铁不成钢道:“我说什么,你赶紧去办。”
肃王这才领命去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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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说人进了刑部?”周云棠听到消息后也是不可置信。
皇帝的做法让人不解,以前对周家不闻不问,这个时候又不惜惩治簪缨大家。
她看向传话的管事:“陛下还说什么了?”
“封锁了晋国公府,消息来得太快,其他大臣都还没来得及求情,现在也摸不到大臣们的意思。”
周云棠沉默不言,树倒猢狲散,也不见得会有几人去求情。周家当初不过是无主事人,并未犯罪,都有人渐渐疏离,可想而知,晋国公府的处境。
她看向一侧不说话的元蘅辞:“我知晓元家在刑部有人的,我想见一见吴晚虞。”
“见她做什么?”
周云棠眉心微凝,“我总觉得这件案子哪里不对。”
第91章 九十一 乌龟出壳。
元家与周家都是武将, 这些年来,昭平侯在朝颇有威望,刑部里也有门生, 元蘅辞消息递出去后并没有人回应。
反是第二日的时候皇帝召见周云棠。
元蘅辞心里空落落的,反观周云棠, 快速换过得体的衣袍,准备入宫去了。
“阿棠,我父亲的门生这次似乎不愿帮忙, 按理不该。吴家的案子苦主是我宣平侯府,他为何不应呢?”
周云棠出门就会穿深色的衣襟,今日便是一身棕色的澜袍, 腰间松垮垮的,没有束带, 看不见纤细的腰肢。
元蘅辞见那张昳丽娇嫩的面容中多了几许老成后,心里的担忧竟隐隐消散了,周云棠办事比寻常世家子弟都会稳妥, 她还有什么担忧的。
“阿辞, 这件事是陛下做主,刑部看重,亦或是陛下下旨,不准旁人去见。你没有想到与众不同的点吗?”
“脱离不了陛下的旨意?”元蘅辞后知后觉道, 联想京中的局势,晋国公掌握军防已有五六年了。
“傻阿辞,我想了一夜,上任军防在谁的手里?”周云棠对着铜镜,凝望镜中自己那双深幽的眼睛。
“上任……”元蘅辞沉凝下来,她与寻常女子不同, 偶尔父亲会与她说起京中政事,听多了都会在意些。她拧眉道:“上一任是钟家……”
“钟家为何被撤?”周云棠唇角凝出一抹嘲讽的笑意。
“钟大人行事不端,被陛下当众斥责,夺了军防权后就给了晋国公。”元蘅辞后知后觉,细思极恐下感觉身上肌肤都生了麻,“阿棠,吴家究竟是不是冤枉的?”
“不管是不是冤枉,吴晚虞都活不了的,吴家失了军防权后就会活命。钟家就是前车之鉴,陛下趁此敲打中几位皇子殿下,权在他的手里,莫要肖想。”
周云棠整理好自己了,回头望了一眼铜镜,很满意今日的妆容。
元蘅辞抓住她的手:“阿棠,你是故意的,对不对?”
周云棠笑意澄澈,“什么故意的?”
“你知道陛下不会纵容吴家太久,你就趁此拉下吴晚虞,笃定陛下会站在你身边?”
“我哪里有那么大的本事,不过是巧合罢了。再者我怎么算到陛下猜疑过重,军防权不会在一世家手中放置多年呢?我要的很简单,替云渺报仇罢了。”周云棠不动神色地挣脱开元蘅辞的手,眼中的光色一淡再淡。
就算报不了仇,也要让吴晚虞进不了东宫。
在东宫这么多年,若是连简单的保身都办不到,谈何喜欢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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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车停下后,周云棠步行入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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