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西沉[末世]

你已经走进了我的心里。 ——司诚
康卓最近大概真的很忙，她每天都早出晚归，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司诚几次邀请，无一例外全部被拒绝。
这让司诚十分苦恼，而这也是他悠闲生活中唯一让他苦恼的。
谷雨市的生活，司诚非常喜欢，他虽然每天都比康卓起得更早，睡得更晚，但做的都是些买菜做饭打扫家务和撸猫这种他得心应手的事情，外加还有个没有时间限制的午休。
大抵是自己的家人没有被天海市的灾难波及，他并不像其他的幸存者那样无法从过去走出来，谷雨市的宁静让司诚甚至要忘了天海市的变故。
或者说，他一直在主动回避天海市的变故。
司诚甚至结识了一群“忘年之交”——他在菜场买菜时遇到了大妈大爷，后者对于他这样一个年轻又俊朗的家庭煮夫十分感兴趣，一来二去就聊上了，而且聊得十分开心投缘。
他们谈话的开端往往是这样的：
“呦，小诚，今天又起这么早来买菜啊。”
“是呢，张阿姨，早上好啊！”
“早上好啊！对了我跟你说，今天西边那家的鱼特别新鲜，听说是从店主特意从郊区农民手里收来的河鱼，纯天然的！特好！你赶紧去！”
“好咧，谢谢张姨！最近我学会了做生吐司，下次带给您尝尝！”
“那张姨先谢谢小诚了！”
“都是小事，客气什么！”
而这样的谈话进行到后来，几乎都会进入到一个特定的阶段：
“张姨，我最近遇上个事情，有些不知道怎么办了。”
“什么事啊？说出来让我们这些爷爷奶奶给你支支招。”
“就是……就是我女朋友，她最近总是……拒绝我。”
“拒绝你？啥？”张姨有些懵逼，但此时已经有一些敏锐的大妈意识到了司诚话中的深意，连忙使眼色叫张姨别接着问下去。
司诚吞吞吐吐，“就是……就是那方面的拒绝。”
“哦哦哦，你说这事啊。”张姨等人恍然大悟，“咳咳，她有没有说为什么？”
“她说，最近自己太忙了。”
“哎呦，小伙子，”一个大爷插话进来，“你可别信你爱人的鬼话，不存在忙到连干一发的功夫都没有！她就是烦你了！”
“什么！”司诚大惊失色，差点坐不住。
张姨见状，赶忙制止了大爷即将发表的长篇大论，“哎呦喂老刘你瞎说什么呢！你都一大把年纪了，别用你的脑子揣测小年轻的想法，万一人家是真的忙呢！”
“我一大把年纪怎么了？我可是过来人！”大爷振振有词。
“那……那我该怎么办啊？我觉得我也没做什么让她反感的事情啊，怎么就烦我了呢？”司诚真信了刘大爷的话，甚至开始虚心求教。
“你啊，有一个问题。”
“什么？”
“无趣！”
“啊？”
“你看看你，天天就知道买菜遛猫，不是满身猫毛，就是满身油烟味，人家忙了一天回到家看到的就是这样的你，肯定觉得索然无味！”大爷说得义正言辞，丝毫没在意自己现在也是如此境地。
“可是，做饭做家务还有遛猫这些都是我必须要做的啊。”
“没错，这些份内的事情必须要做好，另外，你也要注意自己的形象，注意自己的言行！”
张姨仗义执言，横插一句，“我去的，小诚这形象还有问题？你眼睛是不是长头顶上去了！”
“可是他都说了，女朋友已经拒绝她好几次了，这就说明他这种乖乖男的形象他女朋友不吃啊，得换一种！”
司诚和张姨：“怎么换？”
“换成直接奔放的！”
“什么？”
“少穿一点！别把自己包得那么严实。”
“啊？”
“眼神热烈一点！知道怎么勾引人吗！”
“啊？”
“不要害羞，想干就去干！”
“啊？”
一个敢教，一个敢信。
司诚就这样，天真又勇敢又紧张地撞上了康卓的枪口。
“你想干嘛？”
康卓拉开房门，打算睡觉，司诚从身后拥上来，双手环绕住她。
“我想……陪陪你。”
似乎是轻轻叹了一口气，康卓抬手，从怀抱里挣脱，“我最近真的很累，有什么事，等过了这阵子再说吧。”
司诚没有气馁，他脚步坚定，走到康卓面前，他解开了上衣的扣子，一颗又一颗，直到把整件衣服脱掉。
康卓的眉毛猛得颤抖了一下，“你这是在勾引我吗？”
“是。”
她得到了面前人肯定的回答，而这竟然让她一时间不知道说什么话接下去。
“我不知道你为什么一直都拒绝我，只能猜，猜你是不是不喜欢我之前那样畏畏缩缩的，或许，我现在这个样子，你能喜欢一点？”
康卓仿佛被一道闪电劈中僵在原地，“我不是说了，我最近很忙啊。”
“怎么会忙到连睡一觉的时间都没有！”
“……”康卓持续性僵在原地，“你这么在意这个？在意睡觉这件事情？”
“我在意的是你是不是不喜欢我，厌烦我了。”
“……”僵在原地已经不能满足康卓的心理需求，她直接后退了一步。
她原本想说“我什么时候喜欢你了？”但是眼下的情景说这种话显然只会让情况更加糟糕。
对于两人关系的定位，康卓的看法从来都是各取所需，我提供庇护提供安全感，而你提供我需要的；但现在，这一切的事实，司诚近期的表现都在说明，他在意自己，或者说喜欢自己。
客观来讲，康卓是不能理解，为什么短时间能产生这样的感情。
“额，你没必要勾引我，我们两个现在住在一起，我身边除了你也没有别人，你完全不必有别的方面的担心。”
“我做这些都是因为我喜欢你啊！”
“……”又一道闪电从天而降，把康卓劈得外焦里嫩。
“为什么？”她下意识问道。
“喜欢需要理由吗？从我第一次见到你，从你救了我开始，我就喜欢你了！你在我心里就已经一个没办法替代的存在了！”
“那如果救你的不是我呢？或者说救你的是个男人，你是不是就喜欢别人了？你那不是喜欢，你那只是幸存者对于救命恩人的依赖和感恩罢了。”
“可是这个世界上没有如果，救了我的就是你，而不是什么别的人，是不是喜欢，我能分清楚，”司诚眼中含泪，握住康卓的手放到自己心口，“看不见你的时候就会想你，看见你的时候不自觉想靠近你，看见你远离我拒绝我就会伤心，这就是喜欢。”
“我喜欢你。”
这四个字到了康卓耳边，让她不禁回忆起过去。
记忆中，还是第一次有人对她说出这四个字，她忽然开始思考，喜欢和爱是一样的吗？
若是一样的，那她，曾经也喜欢过别人。
她伸出手，比了个高度，到司诚耳根的位置，眼神却并未跟随着手指，而是失了焦，像是在看着过去。
“上一个我喜欢的人——”她喃喃道。
“个子这么高？”司诚有些小心翼翼，又有一丝丝窃喜，那人比他还要矮一些。
“坟头草这么高了。”
“啊？”一句话直接打乱了司诚的思绪。
这话听起来像开玩笑，像是别人问候仇家祖宗时才会说的话，可看康卓的表情，那并不是玩笑，她又后退了一步，半张脸被阴影笼罩，叫人看不分明。
司诚没有接着问下去，刚刚那番话表明，他喜欢的人也有自己喜欢的人，虽然，那个人已经不在了，但这个事实还是足够让他伤心失落。
“我没有不喜欢你，也没有讨厌你，还有，上床这种事情，只是一种消遣而已，悠闲的时候消遣一下，忙的时候就没兴趣消遣，就这么简单。”这话是康卓看着司诚的眼睛说出来的，不知道为什么，那句“我也没有喜欢你”，她愣是没说出口。
“还有，你不要太在意这种事情，我可以跟你睡，也可以和别人睡，没什么不同。”康卓觉得，这句话能委婉地表达“不要花过多心思在我身上”的意思，她希望司诚能听懂。
“当然有区别！我只会和我认定的人上床。”
一道惊雷劈下，康卓差点一口老血喷出来，“我们才认识多久？你就认定了我？不对，你第一次见我的时候就认定了我？”
“对！”
“……”康卓把快要吐出来的老血憋了回去，“现在已经是新时代了，我们应该摒弃旧时代糟粕，把性和爱这二者分开来。”
“不，我很传统，我已经把自己最宝贵的东西给你了。”
“……”康卓被吓得心跳停了几秒，“什么宝不宝贵的……这种东西根本就不存在好不好？也谈不上重不重要。”
“不，他存在，而且很重要。”
“不重要。”
“很重要！”
“不重要。”
“很重要！起码对于我来说很重要！”
“……”康卓决定结束这无意义的交谈，随便敷衍一下，“你要这么想，那就这么想吧。”反正我不接受。
司诚依旧一本正经的态度，他握着康卓的手一直没松，把对方的手放在自己左胸膛的位置，“通向我心的路，就是我的身体，现在，你已经走到这条路的终点了。”
康卓的三观被洗刷一新，眼睛瞪得老大，差点一口气没上来，“您……您就是传说中男德学院的优秀毕业生吧？”
“什么学院？我没在那里上过课。”
“不不不，您不用上课，您能直接去当教授。”
“什么意思？”
“你不用知道什么意思，”康卓终于把气喘完，“你开心就好。”
“不过，我最近是真的，真的很忙，你不是看出来我每天都心事重重的，所以，我是真的没心情，等把手头上的事情处理完，我们再出去玩或者怎么样都可以，我陪你。”
“……”话已至此，再说只会显得自己无理取闹，司诚努了努嘴，把自己刚刚脱掉的上衣捡起，转身离开了。
“晚安。”
没走几步，他又突然凑过来，在康卓的脸上“啵”了一下，然后飞速转身回房，后者眼睛微微瞪大，心跳有那么几秒钟的加速，之后又回归了正常。
“晚安。”
康卓看着司诚的背影，有些无奈，也有些想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