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琪神色慌张地挡住了阮甘棠的视线,拉着她回来桌前,“棠棠,你喜欢吃虾的,多吃一点。”
厉太太端起手里香槟,碰了碰阮甘棠面前的酒杯。“没你爸爸藏的那些酒好,可还算是可以的。你试试!”
“好。”阮甘棠吃了口虾,又尝了口红酒。背后,霍家一行已经隔着两张桌子坐了下来。
唐楚昕走上了台,礼服和妆容精致得体,先宣布了今天齐瑜生日会所有拍卖的收入,将捐给齐家在非洲的贫困儿童救助基金,又请了齐家老爷子致词。作为主角,齐瑜站了起来,和宾客们示意道谢。一干礼节结束,拍卖官才正式上了台。
第一件拍卖品,便是那副《背影》。价品起拍不高,不过二十万。
拍卖刚刚开始,场子还没热起来。太太小姐们交头接耳,谈论的多半也不是画作,而是东家里短,西家里长。唐楚昕见得无人出价,忙给坐着后排的刘如君使了个眼色。一早说好了的,如果冷场,总该有人来抬气氛。
刘如君不大情愿举了举手里的价牌,“二十五万。”心里却打着鼓,如果真没人叫价,便当做是她给齐大小姐孝敬的了。
陆琪被孙敏仪叫了过去。
“一会儿找着机会带棠棠走吧,霍家的在,她就别在这儿参合了。她不是喜欢那个摇滚主唱吗?等拍卖会完了,你直接带她去派对就好。”
陆琪点点头,“知道了,厉太太。”
两人再对了个眼色,便听着一旁阮甘棠开了口:“三十万!”
刘如君总算松了口气。
前排位置里又有人加了价:“四十万。”
孙敏仪眼力利落,一眼便扫见那边抬价的人。皱了皱眉头,又督促着陆琪,“劝劝。”
陆琪坐回来阮甘棠身边,直挽了挽她的手臂,“棠棠,你怎么叫价了啊?”
阮甘棠望着台上那副画,目光有些挪不开。“画廊里刚好有个空位。我想买回去,挂在那里。”话完,又对拍卖官抬了抬手。
拍卖官:“五十万。”
没等三秒,方才喊价的地方又直抬到了六十万。阮甘棠见被追得紧,这才微微翘起下巴,往那边看了看。
男人鼻梁上挂着一副金丝眼镜,一身灰色西装笔挺,年纪不长,却一副少年老成。隔着他身边的软座里的,便是刚进来的“霍家人”。
她一觉睡醒便不记得了八年的事情,记忆还停留在和爸爸刚进京城的时候,那年她十六岁。眼下便也不知道这霍家人是什么来头。心里无所敬畏,便再抬手加了次价。
陆琪没拦得住,只好再劝:“你和霍家的人争什么呀?阮伯父给的生活费,准霍霍两下就没了。”
陆琪话还没落下,那边的金丝眼镜直接开了口,“一百壹拾万。”
阮甘棠刚刚抬起倔强的小手,只好脆弱地收了回来。一百壹拾万,不多不少,是她一个月的生活费。阮爸给的,用来在名媛圈里打点生活也好,经营她开在东街的画廊也好,在这圈子里比上不足比下有余。可这幅名不见经传的油画价格叫到这份儿上,是直接端了她老底了。
“啧啧…”陆琪拉着她靠回去椅背上,“我说了吧。”
“当省了一笔了!”
阮甘棠恨恨,“欺负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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隔着两桌的坐席里,金丝眼镜小声回着的话,“霍总,阮小姐,没有再加价了。”
霍乔松左手在唇间摩挲着,他手背上有道深疤,外人看了总有些触目惊心。嘴角笑意刚刚一闪,又沉了下去,“额度不够了。”
有人在他软椅扶手上轻点了点,舒婧微微侧脸过来:“还和她闹什么?都离了,就往前看看。”
霍乔松扫了眼女人,直戳着她的痛处说:“乔楠在欧洲的生意总不见起色,舒姨该多管管他那边。我的事情,不劳您费心了。”说完,又望向台上那副《背影》,吩咐着一旁的金丝眼镜,“王杨,去办手续。”
“好的,霍总。”
等王杨走开,舒婧才叹了口气,“再怎么,在你秘书面前也得给我几分薄面。离婚的事情在你爸那里,我还是帮你说了好话的。”
“知道了,舒姨。”霍乔松答得轻松,不是什么大事儿。
拍卖会继续,他却失了精神。靠进去软椅背里,食指摩挲着鼻梁,恍惚片刻。
时隔半年,阮甘棠回来了。
她分明还有些瘦,没养好。阮明瑞看来没怎么照顾好她。那身银白的礼服很衬她,可太单薄,容易着凉…那双眼睛更好看了,没有了他,干净了不少。
“霍总,已经办好了。”王杨从后台方向回来,交代着。又
说,“齐旭现在在三楼酒吧,您看要不要过去?”
“走。”他起身,手捂着西服中扣。四周投来目光,有的跟着起身微微示意,有的小声怯怯相议。他扫了一眼旁边,刚刚和他较劲儿的位置上,已经没了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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甲板三楼全海景酒吧,被人包了场,只一张顺着船头方向的台位,点着三盏温色灯火。
齐玉山手里的文件直扔在了台面上,安静的空气里突然“啪”地一声,一旁服务员端来的清水都忽的一颤。对面齐旭拧着眉头,怯怯往后躲了躲。“爸…霍乔松刚跟您说什么了?霍家不会是想独吞了北岛的项目,他做梦。”
齐玉山一双鹰眼落在齐旭身上,压着气,声音沉得瘆人。“岚山重工是怎么回事?”
“我以为你是拿下来了的?既然丢了,为什么没跟我说。”
“我…我哪儿敢跟您说啊。正想法子收回来呢!”齐旭絮絮答着,声音小得自己都听不到。
齐玉山沉声哼气,扫了一圈四周围着的大小秘书,给窝囊儿子留了三分面子,没再问话。却拎起一旁大秘书郑毅,“霍乔松什么时候到?”
郑毅恭敬着:“齐总,霍乔松刚刚还在大小姐的拍卖会上,拍了一幅画,办完手续就过来了。”
齐旭一旁小声絮叨:“瑜瑜自作主张请他做什么?还拎不拎得清了。”话还没落,一眼扫见齐玉山狠辣的目光,忙收了声响。便见霍乔松从酒吧门口进来。
秘书王杨在前面领路。
霍乔松走来,直在齐玉山对面沙发坐了下来。“齐伯父,好久不见。身体可还好么?”
两人不相近的年纪,却有着相似的气场。
齐玉山方才还挤在一处的眉眼,顿时散了开来,演技自然,表情到位。“乔松啊,赏脸了。还是我们瑜瑜面子大。”
“身体啊,还是老样子,你爸爸知道的。总没得以前好了。”
“他在新西兰度假,惦记着您的胃口,正安排人空运些牛排和刺身回来。等到了,我让人给您送去府上。”霍乔松说着,目光在桌上文件上一扫而过,又听旁边乔旭不敢作声。他只笑了笑,“听说一会儿齐瑜还有表演,您可要下去看?”
服务员正来问着,“霍先生,想要喝点什么?”
王杨拉着人走开,小声嘱咐了上哪个牌子的威士忌,加冰还是加水,才回来霍乔松耳边回了话。
齐玉山打着太极,继续周旋。问候起霍启炎,再提了提舒婧,乔楠欧洲的生意怎么样,在那边还适应么?
服务员上了酒水。
霍乔松不紧不慢,齐玉山问什么,就答什么。
都是些无关紧要的话,说久了就容易乏。
目光偶尔飘去窗外,舞台搭在甲板上,乐队已经在调音。他忽的扫见那个银白色的身影,刚才的高跟鞋,换成了银色长靴,额上多了个羽毛发圈,彩色的。同款羽毛小包斜跨着,远远地,像只从森林里闯出来的精灵。
他暗自叹息,无人听见。
对面齐玉山好不容易漏了底,“乔松啊,我听他们说,你们也在跟北岛项目的人接触了…”
他收回来精神,一双手肘磕来膝盖上,俯身到了茶台前望着齐玉山,“齐伯父眼光向来好,您看上的项目,总不能差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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甲板上,海风劲道儿混着水汽,鼓吹着舞台旁化妆间的窗帘,吱啦啦直响。
厉思琴举着小镜子,打理着齐刘海,又左左右右望了望镜子里和阮甘棠同款的羽毛发圈。看不太到,只好抬手拉了一把旁边的人,“甘棠姐姐,你帮我看看,歪了没有?”
阮甘棠认认真真打量着,抬手理了理她的发圈,又顺势拨了拨她的羽毛耳环。“好好的。”
厉思琴笑起来眼睛迷成了一道长缝,“甘棠姐姐,我们去找嘉涵哥哥要签名吧!”
阮甘棠有些担心:“就要演出了,会不会打扰他们呀?”
“等了好久了,也没开始。”厉思琴眉头拧成一个川字,拉着阮甘棠的手晃着:“hyper才不会要弄这么久,肯定是在等齐瑜!去吧去吧,不会这么巧的!”
陆琪一旁笑了笑,“是呀,哪儿有那么巧的事儿。这么多人等了快一个小时,你一去要签名,就要开始表演了?那你可赶紧去要把,这海风吹得腻死了。早点开始的好。”
“好呀。”阮甘棠这回答得干脆,拉着厉思琴便往舞台上凑了过去。
她胸前有道疤,下雨的时候偶尔会疼。听阮爸说,是几个月前那场车祸的时候留下来的。疼的时候,她就听hyper乐队的歌,她喜欢那些歌词里的力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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