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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喂?不好意思,我刚刚在上课。是的,我是她女儿……我妈妈怎么了吗?什么?!知道了,我马上过来——”
这一年初秋,某个周六下午课程期间,姜梅抓起衣服就冲了出去。途中撞到孟秋,匆匆交代了一下舞蹈教室,然后继续奔下楼梯。她乘出租车赶到医院,急急忙忙问清楼层和病房,赶到时气喘吁吁,已经扶着门直不起身。
妈妈正坐在床上指挥爸爸把行李搬来搬去。
“你没事啊?”姜梅说。
妈妈顿时嚷嚷起来:“哪里没事了?你过来看,我这里,这里,这里,都受伤了好吗?”说实话,不拿放大镜还真看不出来。
爸爸说:“就是洗澡摔了一跤。”
姜梅当即紧张起来,转身去找医生。对年轻人来说,摔跤或许算不上什么,但对老年人而言却是大事。
她去找医生了解情况,医生正在帮其他病人家属解答问题。她抱着手臂在一旁等待,顺便也听了好些股骨坏死之类的恐怖情形去。心里颇有些七上八下,趁着前一波人离开、后一波人还没涌上来,姜梅连忙像《午夜凶铃》里贞子抓人一般拦住医生,得到“没什么大碍,只是现在要好好养伤”才松了一口气。
爸爸本来就是高血压,身体也是小毛病不断。姜梅留下照顾妈妈,让爸爸先回去休息。
到了傍晚,她下楼到食堂买饭,回来时,病房里已经有了欢声笑语。走进去,她看到盛秋。
“你什么时候回去?”他正在给她妈妈削苹果。
“就是啊,”妈妈也帮腔,“明天不是有课吗?”
姜梅放下饭盒:“现在发短信通知取消。”其实她也有点难办。只有一天,之后几个班课时不一样,每周都麻烦。
“我照顾阿姨,你去上课好了。”盛秋提议。
姜梅有点犹豫:“你不要紧吗?”
“我可以请假,而且叫门卫帮忙也行。”
妈妈点点头:“我觉得这样挺好。”
姜梅想了想,有点不好意思地说:“会不会很麻烦你。我妈脾气很大的。”
“不会,”盛秋说,“你明天中午过来吗?到我家帮我拿下医保卡吧,索性我去拿个药。”
隔天姜梅先去盛秋的家。
仔细想想,小时候,姜梅是去过盛秋家的。
盛秋家的起居室里有家用的压腿杆和落地镜。他爸爸妈妈以前是国标舞运动员,最擅长的是桑巴。那跟中国舞完全是两个体系的东西。按照盛秋的说法,反正他也没在录像以外的地方见他爸跳过,他们对他学跳舞这件事很支持,但也帮不上太多忙。
比起姜梅妈妈那种大大咧咧的个性,盛秋妈妈可以说是标准的贤妻良母。从不乱发脾气,家务一手操办,做饭、洗衣,任劳任怨。但离婚嘛,后来的姜梅很有发言权,本来就是不可控的。结婚毕竟是两个人的事。
姜梅去找房东借钥匙,已经被提前打过招呼的房东很快就给了她。
顺便说:“你是老盛的伴儿吧?”
做过舞伴也不一定是伴。姜梅说:“以前住隔壁的发小。”
“哦,”房东说,“那你劝他把屋子里的垃圾扔扔啊,搞得脏兮兮的。”
姜梅答应下来,从狭窄的楼梯上去,还是感到迷惑。她印象里,盛秋是很爱干净的,怎么到别人嘴里像个收破烂的?
等打开房门,她才发觉,也不是不干净,但真是收破烂的。
室内还算整齐,只是东西实在太多了。而且好些是打包用过的纸箱、商品的包装纸,全都不扔,整整齐齐码在地板上。从门口到卧室,要跨越好些障碍物,姜梅屡次险些被绊倒。
她找到他的床头柜,打开,翻出医保卡。在裸露后稀疏的光线中,她看到一张照片,拿起来,上面是全然陌生的女人和小孩。
下楼的时候,又遇到房东,归还了钥匙。
“摔跤了吗?”房东漫不经心地说,“进那种乱七八糟的屋子。”
姜梅说:“是啊。”
她小声地叹气,感觉结结实实地摔了一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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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听说过urbandance吗?现在在外行人里也很流行。”学姐眨了眨眼,假睫毛和假指甲都在日光中熠熠生辉,她说,“他现在就在教那个。”
上到大学以后,学校才开始更系统性地教现代舞。期间老师有花三言两语提到过urbandance,杂糅了很多舞种,更自由,更多花样,也更符合当今年轻人的潮流。
有的舞者认为,专业是某种舞蹈的人去学另一种舞得从负数开始。姜梅在网络上看过一些点击率高的视频,也在空教室模仿过。她觉得其中是有共通之处的。
当时市内有间舞室,近几年才创立,一夜之间变得相当有名。
学费高昂,姜梅付不起,但托朋友的福拿到单节课的打折券。她是和同学一起去的。大约是宣传季,所以上课的人很多,大家说说笑笑没什么压力,然而到结束的时候,忽然有个戴工作证件的女生精准无误地向姜梅搭讪:“你好,请问你有没有兴趣来我们这兼职呢?”
在周围还有其他人的情况下单独找她,姜梅难免有点摸不着头脑。她说:“我今天第一次来。”
女生表情冷冰冰的:“我们这里缺前台,来工作的话,不需要学费就能上常规课。”
旁边别的朋友更踊跃:“我可以——”
“不好意思。”结果被毫不客气地一口回绝。
姜梅的确是想来学学看的。
想在肢体上有更多尝试。
她说:“我考虑一下。”女生面无表情地穷追猛打:“有什么好考虑。”
一直到姜梅下楼,她还追出来:“你不是学跳舞的吗?来这兼职多好。一定要来!”
姜梅有点好奇:“你怎么知道我是学跳舞的?”
女生有点骄傲的样子,努了努嘴。姜梅低头,看到自己从小到大总外八到夸张的脚。学中国舞的几乎都习惯脚尖外开。
“一定要来!”末了,还是这句话。
于是姜梅来了。勉勉强强地熟悉了工作,站在前台,调出表来选自己要上的课程,连接二连三响起的脚步声都没在意。
有人迈着外八字的步伐朝这边走来,姜梅正在浏览各个开课老师的信息。被从前方挡住光,她抬头,与19岁的盛秋面对面。他把教师用的门禁卡递给她,居高临下地说:“消磁了。”
“……抱歉,”姜梅说,“稍等一下。”
她接过去,回忆着位置,然后找出新的还给他。
盛秋转身走掉。
介绍姜梅来的女生也是这里的老师,她不情不愿却异常强硬的态度给人留下了深刻的印象。但姜梅不知道的是,这个女生出名有别的原因——她在倒追舞室里比她年纪小的另一位老师。
后来,她如愿成为了盛秋的女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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