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海异闻(H)

魔女之歌(11)

苜蓿隐隐觉得塞莉娜身上似乎发生了什么。
是午夜的哀鸣,是隐忍的痛楚,是压抑的仇恨,建立于血脉之上的不仅仅是庇佑与保护,更是凌辱和虐待,塞莉娜尽力表现得正常,但总有些事情瞒不过去。
血腥味让艾芙敬而远之,虽然是普通班,但苜蓿在教室的时间远长于塞莉娜,塞莉娜本人也并不想与苜蓿分享私事,从人类转化为吸血鬼也不过是近几年的事情,潜意识的自尊让她没有办法坦然面对一切。
苜蓿再怎么担心也无济于事。
——但出于朴素的正义感,她还是想告知弥草大人。
凭借自学成才的风附魔,苜蓿自学院上空掠过。从高处往下,很容易凭借衣物色彩把学徒和导师分开,她看到了爱笛斯特,但在投下目光的一瞬,她似乎有所察觉,往上瞥了一眼,苜蓿赶快藏到建筑的阴影里。
学院负责人当然不止那几位创始人,可惜苜蓿一个也不认识,也不知道她们是否可靠。
看着爱笛斯特走进建筑内,她才从阴影中现身。
弥草正在办公室里,桌上摆着星盘和几张信件,略显杂乱,见到爱笛斯特,她稍微惊讶了一下,很快把那些东西收拾好:“怎么了?”
她开门见山:“达达丽娜想要让男性入学。”
弥草沉吟片刻,似乎并不想介入争吵:“那自然有她的道理。”
“我不会让他们接触魔法。”
“魔法是流淌于血液的高贵产物,那些并不该拥有这些力量的法师是卑鄙的篡位者,他们既然没有经历过孕育和诞生,自然也不会懂得毁灭和恐怖,倘若我们在此纵容,由他们引发的暴力和死亡,将由谁来负责?”
“弥草,你是通晓知识与智慧的魔女。”
“当然,”弥草摘下眼镜,那浅绿色虹膜中的金黄瞳仁让她看起来像某种野兽,“腐坏的知识会带来破坏。”
双方都沉默了。
弥草揉着鼻梁,仰头看到天花板上的壁画,传说中为人类带去文字的英雄被地狱烈火灼烧。
半晌之后,弥草先开口:“你想怎么做?”
“召回流传在外的书籍,”爱笛斯特看着弥草,“魔法是流淌在血液中的天赋,他们不配拥有。”
想要垄断魔法啊。
弥草摇头:“我只有图书馆的钥匙,我想你也清楚,书籍管理者不是我。”
——是图书管理员瓦沙克,自知识和文字中诞生的恶魔。
但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它是弥草的眷属。弥草虽然不擅长战斗,为人随和,但在创始人中也很有威望,学院能中流砥柱,不仅仅是来自爱笛斯特·妥芮朵家族的财富,还有弥草带来的书籍,那座由恶魔看守,用魔法隐蔽的图书馆,珍藏着来自过去、现在和未来的知识。即便弥草本人都无法全部解读,但谁也不能否认它们的价值。
“那么就对达达丽娜进行制裁。”
“我不能。”
“为什么?”
弥草看着达达丽娜,一字一顿:“她并未违反规则。”
弥草站起身:“请回吧。”
达达丽娜晚上回来的时候看到弥草在看星盘,办公室里飘散着某种令人不快的香味:“那个老古董来过了?”
“嗯。”
“啧啧啧。”
“她说你要招新的徒弟,是谛煜吗?”
“你怎么知道?”
“我想除了他以外也没有别人了。”
达达丽娜坐在弥草身旁:“但说实话,我不觉得我们在座的有人有资格教育他。”她看了弥草一眼:“好吧,也许你有资格。”
弥草并未接话:“我要去星相魔女那里。”
“什么!你要我和那个老太婆待这么久?”
达达丽娜很快意识到弥草的心不在焉:“也行,什么时候回来?”
“我不知道。”弥草说的是实话,“我不在的时候,烦请您照顾……”
“照顾什么?”
弥草没再说话。
达达丽娜伸了个懒腰:“你去忙你的事情吧。”
弥草从建筑里走出来的时候,苜蓿正在缓缓降落,镜片下的眼神略多了一丝温情,但话到嘴边仍然是不冷不热的问询:“怎么了?”
苜蓿朝她朝她鞠躬:“我按照您的意思把礼物带给她们。”
她还想说些生活上的事情,但看到弥草行色匆匆,苜蓿让到一旁。
“好。”她只是随口应了一声,身形破碎成草叶和藤蔓,随风消失在原地。
苜蓿叹了口气,最后一片树叶离开的时候,她也没再停留。
不过弥草并未走远,万千草木与她休戚与共,她所担心的并不是污染或是预言,甚至说,星相魔女的警告对她这个级别的魔物来说并没有参考价值,只要她愿意,只要世间还存在着植物,她就能达成某种意义上的永生,但永生导致的其他问题让她不能袖手旁观。
——那就乞求星空的预言吧。
就算弥草不在,学院里的生活依旧向前。
比如说爱笛斯特举办的角斗赛。
角斗赛开始的时候空出了一个席位。
是弥草。
连带着苜蓿看起来也怏怏不乐,塞莉娜对此颇为不解:“弥草在现场能干什么?”
弥草虽然是学院创始人,但很少参与学院的重大决策,宛如一个吉祥物。
“她是很厉害的大魔女。”
“所以呢?”
苜蓿在收拾东西:“……我想被她承认。”
“这算什么啊?”
苜蓿停顿了一下:“我觉得我一辈子都达不到她的水平了,你难道没有想要追求的东西吗?”
塞莉娜说她想把吸血鬼的头拧下来,但话到嘴边打了个弯,她知道那些贵族的名字受到魔法保护,于是她噤声了:“没有。”
“那真是太遗憾了。”她瞥了一眼窗外,已经挂上了各个部族和团体的宣传,“祝我好运。”
苜蓿的第一个对手是她的同班同学,魔女的胜利几乎没有什么悬念,当铺天盖地的火焰从天而降的时候,对方抱头鼠窜。
塞莉娜等着苜蓿从角斗场出来:“你还挺厉害的。”
“没有。”苜蓿说的是实话,她看了上一场米奈和薇妮拉的比赛,双方不分仲伯,但最后,米奈以长弓击碎贵族的冠冕,她自觉还有不小差距。
“她们说你是唯一一个到复赛的非贵族班学员。”
琥珀色的瞳仁注视着塞莉娜:“你有没有想过我本来就不属于她们?”
塞莉娜一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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