孤山一族,在世人心中那仿佛是一个被神所眷顾着的神异之族,但凡族中男女皆是美貌出众,且不仅是那让人惊艳的相貌,他们还极富智慧,有着常人所不能的技艺与天赋!尽管孤山一族深受世人的仰慕与嫉妒,然百余年前发生的孤山之乱,孤山一族为五国所不容,不得已下只好退居山林避世不出……不过,在二十余年前,孤山一族寻到一个合适良机,便倾巢而出,自此重现人间!
为了把握住那个绝无仅有的良机,孤山一族不惜损失近半的族人,出世近二十多年来,孤山一族一直固守在姜国境内,休养生息,以安天命,唯有近十年才开始显露出些许的意愿……
孤山现任族长息律濯所娶之妻便是当年姜国最受瞩目的皓云公主,二人以婚姻为盟约,一者为了孤山全族,一者为了姜国百姓,彼此相互扶持,倒也是情深意长的搭伙过了二十多年的日子。而如今,这不知死活挡在商隽迟面前的来人,便是他二人的独子,曾经的枢机库三弟子,如今的孤山族少族长——息年衡。
商隽迟心中很是明了,息年衡身为孤山少族长,且是姜国皓云公主爱子,星夜周游于此地,自然不能是踽踽独行,旁边必有些名号花哨的跟班随行,以彰显他的华贵身份。
时常出现在他身边的就有“梅兰竹菊”,“风花雪月”,“琴棋书画”等三组侍仆,每组四人,均是允文允武,才艺样貌皆可的少年男女。
至于这次,到底他带来随行伺候的是哪一组呢,商隽迟拭目以待!
“小师弟……”息年衡生得容颜俊美,肤白雪腻,加之自小被教养在皓云公主身边,自有一身华贵气息,风姿绰约,恰似珠玉在侧,熠熠生辉。
“三师兄有何指教?”即便旁人会被他的华贵光辉所吸引,心生仰慕,只可惜商隽迟是不吃他这套。
毕竟商隽迟是从小被金光闪闪的师父照耀着成长起来的,如今又怎会被莹玉之光给蛊惑了去!
“你我二人竟能半夜相会于此,实在是缘分,不如……”息年衡含笑做出邀请的手势,“夜色正浓,不如我们……”似乎是谨慎考虑着自己的措辞,这位身娇玉贵的公子,在商隽迟面前一再欲言又止,“乘船游江或是登高望远,不知小师弟更爱哪一样?”
对方生怕出言无状,将他唐突到,商隽迟却丝毫不肯体谅,直接就拱手拜谢:“三师兄,还请你手下人一同现身了吧,敬酒不吃吃罚酒这事,若仅仅你一人在此,只怕需要劳烦你亲自动手了。”
对方一番盛情,商隽迟不想接受,说不到一块儿去的江湖儿女,难免兵戎相见。想来此刻也不会仅仅是息年衡一人在此恭候,既然还有埋伏,不如一同解决。
息年衡闻言朗声一笑:“我家小师弟想见你们一面,尔等还不速速出来拜见!”只当商隽迟是年少放4,息年衡的脸上全然不见责怪之意。
须臾间,星夜黯淡处出现一声异响,接下来,在这条无人问津的街道上,瑟瑟寒风中忽地流转出一道旋涡,一阵芬芳接踵而至……但见那旋涡中似有和风起舞中,紧接着是肉眼可见的鲜花漫天倾泻,花瓣落地时伴随着点点水滴,而滴水落地后顷刻化出霜雪,恰似皎月寒光下,有四道身影一一闪现……
商隽迟顿时有所感悟,想来这次来的跟班便是那“风花雪月”四人了。
看他们撒了一地的残花与雪渍,真是要为难明天清扫街道的人了!
待现身后,他四人对商隽迟拱手一拜:“拜见商公子!”
“客气,客气。”商隽迟也还礼一拜,“只怕你们也听见,你们家公子盛情相邀给我拒绝了,如此情况下,是要对我还以颜色还是索性放过,你们倒是给句话吧?”时辰不早了,他也没多余的空闲陪他们含含糊糊。
“这还待公子决断,我等不好妄加猜测。”作为“风花雪月”四人之首,风旻在对息年衡恭敬一拜后,再对商隽迟淡淡道。
商隽迟笑看这主仆间的眼神互动,似乎息年衡没有要对自己发狠的意思,但“风花雪月”会不会阳奉阴违,这也不好说。
商隽迟:“你家公子是不便与我撕破脸皮的,要如何处置此事,还得看你们能否心领神会他的意思。”
“不如商公子就勉为其难遂了我家公子的心意吧,如此也就不用妄动干戈了。”在已然领悟到息年衡的用意后,风旻对商隽迟好言相劝。
“要动手就动手,别的劝说还是免了。”商隽迟耿直回应。
既然对方选择在这夜深人静的时候挡住他的去路,必然是有所企图了,无论是叙旧也好,别的什么更过分的要求也罢,他是一样都不想成全。好说歹说也是无济于事,倒不如干干脆脆凭实力说话!
若息年衡拉不下脸面亲自动手,就他手底下那些个花里胡哨的跟班,即便是全部一起上,商隽迟也不会怕;若息年衡拉得下脸面,他不要脸,却也不要命了吗?
不同于商隽迟的快刀斩乱麻,息年衡是有意同他软磨硬泡:“小师弟何出此言,我怎会允许他们为难你。”
眼见快到子时,商隽迟自知是耽搁不起了,再磨蹭下去,师父就要发脾气了!
倘若师父一怒,可惊天可动地,在场谁也担待不起!
“既然三师兄这样说,那我可就走了。”
说着商隽迟就转身走得潇洒,任凭息年衡在身后唤了一声“小师弟”,他也根本不搭理。
“商公子,你这样就走,欺人太甚!”只听得风旻呵斥一声,紧接着一个飞身上前拦截了商隽迟的去路。
当着商隽迟的面,风旻的剑已然出鞘,而在商隽迟身后,“风花雪月”余下那三人也齐刷刷的亮了剑。
商隽迟回头看了息年衡一眼,不等他问出什么话,对方已不痛不痒道:“你们都别这么冲动,有话好好说。”
这下,对方是何用意,商隽迟已然是有所领悟了。
“师父……”商隽迟以唤灵令呼唤了云霄仙人一声。
他本想说,这事就交给自己处置,师父你且安心看好了!
可哪知,随着他一声呼唤,那“风花雪月”四人的佩剑霎时便被一股无形之力收缴了去,径直悬在半空微微颤动着,剑刃上寒光汇聚,摄人心魄……
正当四人愣神之际,商隽迟已意识到了大事不妙,正要开口劝说,就见那四柄利刃飞射而出,分别朝着各自的主人刺去……这四人中,有技艺稍逊者立时被利剑当胸刺过,一命呜呼!自然,也有技艺还算高超者,能于辗转腾挪间避开最初的几次攻击,却终究是难逃越发精妙的剑术追击,落到个避无可避的地步,最后被一剑刺中要害处,命绝当场!
待“风花雪月”四人均已殒命,商隽迟木然的看了一眼息年衡,而后一言不发的转身离开。
“你和我,我们同样的身不由己。”从息年衡的声音里听不出任何的悲痛,也毫无震惊,更不见怨怪之意。他只是很平静的向商隽迟陈述着此刻的心境。
商隽迟倒是从他的话里听出些“同病相怜”的意味来,不由得开始自嘲:“如你所愿,我再次成为了你手里的刀。”
不仅仅是“风花雪月”,还有别的什么跟班,说到底,他们跟随在息年衡身边,并不只是为了保护,更是为了督促……这些跟班真正所效忠的,唯有姜国的皓云公主……
若息年衡是那公主亲生骨肉,无论什么跟班从旁伺候都是无可厚非的,奈何,他也就只是公主捡到的便宜儿子……是啊,不就是个虬人,怎会有什么亲生的儿子!
和上次一样,借他人之力,息年衡除掉了身边的累赘……
难怪他特意在这里拦住自己的去路了,商隽迟想,夜寒星疏,游船或是登高均不合时宜,他有此提议,果然是所为他求啊……
“是你对我误会太深。”息年衡听他说得心灰意懒,便要解释,“其实,我只是想……”
只是想什么……
为防他的话被听者在意,还来不及等他把话说完,商隽迟已被元集真先行拉入了云霄幻境中,整个人的身影就这么消失不见了……
息年衡见此情形微微一笑,总是这样子,从来不给他述说心意的机会……便这么笑着转身而去,却还是不由自主的叹了口气……分明就是他这边干尽杀戮之事,可他立马就把帽子扣到了人家头上了,小师弟啊,小师弟……
回归下榻之地,被元集真一路裹挟前行的商隽迟始终一言不发,元集真还以为他是被自己的率性而为给吓到了,摸着他的头正要劝慰,便听他道:“师父,我身上沾染的血腥之气定不能被别人发现了,明天拜访药王庄之前,还是沐浴更衣为好。”
“你是想此刻沐浴更衣吗?”元集真听得懂他的意思,他是嫌弃自己在他面前再次逞凶斗恶,甚至还让害得他染上了血腥气息!
就呆愣愣的坐在桌边,看师父一阵捣鼓过后,浴盆有了,热水也有了,商隽迟一点也不想自觉去做什么,就不慌不忙的等着他来催:“可以沐浴了,还不过来!”
商隽迟心里明白,比起被自己嫌弃,师父更受不了被自己害怕!
只是为今之计,自己对今晚这点小场面实际是无动于衷的,但真要是让师父知道了自己的无动于衷,未免缺失了敬畏之心,所以,他还是该向师父表示自己确实害怕了更稳妥一些……
心中有了此等计较,动作和表情就得配合起来……
元集真就看着他动作迟缓的往浴盆这边走,边走边开始宽衣,完全没有要避讳一下的心思……眼下他的心思只怕还在之前所见的血光之处,惊魂未定之下,确实是不知避讳什么的……
想到这里,元集真不禁有些气闷,不等他再脱下第二件衣裳,便一挥手将他掀到了浴盆里。
商隽迟在略感灼热的浴水里扑腾了几下,元集真看不过去了才将他的衣领提了一把,帮他重获呼吸。
或许是因他突如其来的碰触,商隽迟浑身打颤,却又强打精神的回应了他:“师父,弟子可以自己来……”
他这样的反应,一下让元集真心中有了认定:“被吓着了?”提着他衣领的手缓缓来到他的头顶,安抚的摸了摸他的头。
商隽迟似是在躲一般的摇头:“才没有……”
不是第一次让他见识到这样神乎其技的手段,他不该太过大惊小怪的呀……
元集真正如此想着,就听商隽迟道:“动辄与人拔剑相向,如此横行霸道,他们定是祸害过无数的人了!”他这话说得颤颤巍巍,元集真没有作声,他又道:“伤天害理的事,他们一定没有少干,今晚是师父仗义出手替弟子主持了公道,他们有此下次,实在罪有应得!”
元集真不冷不热道:“世间种种自有因果业报,并非值得我去计较……”
商隽迟点头附和:“师父是为了弟子才同他们计较的,弟子心里明白。”
明白什么明白!元集真心里冷哼,他分明就是吓得在哆嗦了,却还说这些哄人的话来听!
尽管心里是气闷着,元集真却愿意再给他一次机会:“红儿,你莫要骗为师啊……”
说罢,他便要隐去身形,且给他一晚清净让他独自想个明白。哪知,在氤氲水汽间,他突然伸手过来将自己的手擒住,他的力道并不大,或许因为心怀疑惑,元集真没有及时的将手抽开,而是想了解他究竟是什么用意。
但见他拉着自己的手往他胸口探去,元集真立时吓了一跳,飞快的将手缩回来:“你这是做什么!”
眼下虽然是正在沐浴,奈何是被人掀到浴盆里的,身上的衣衫还未曾除尽,虽不说裹得严丝合缝,的确没什么多余的所在让人看了去……于是,尽管师父将手躲开,商隽迟又尝试伸手去拉:“师父,心跳骗不了人,弟子可以摸着心口向师父保证……”
什么摸着心口!
岂有此理!
哪怕不曾瞥见那处领域,只是想一想,元集真立时满脸通红:“谁让你做这些了!”好在对方学艺未精,确实看不见他此刻的窘态,否则,叫他如何自处!
却听商隽迟“嗯”了一声,元集真还以为他是明白自己的用意了,哪知,他竟问出:“师父不要的,是弟子的保证,还是弟子这个人?”
其实师父只是不敢碰触那里,商隽迟是可以想到的,但他偏偏装糊涂,进而在问出这一句后,竟更大胆的自浴盆里站起了身:“师父,你不是早已等不及了……”一边说出这句狂悖之语,他一边将身边的元集真拥住……
仅仅是拥住的片刻,那被拥住的身影便如同受了巨大惊吓一般,着急忙慌的消失了,徒留下强作镇定的一句呼喊:“你莫要……在此胡言乱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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