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与他背道而驰,就是相向而去

暗烫明凉


鹅毛大雪倾泻在一望无际的雪原上,所见之处皆是白雪皑皑。风急天高,怒作的狂风携来百雪,贯满冰凌,纷杂错乱地涌入每一片冰冷的空气,若是此番也能被吟唱一句乱花渐欲迷人眼,那么下一句恐怕只能是长使英雄泪满襟了。
无穷无尽的白中似乎没有终焉,连白昼都不能被黑夜了结,从白天一直亮到白天,从白日一直渡到白夜。
亮白色的白漠中有两串明暗不一的脚印,从最明显的暗处向前后延伸,白光依旧将黑暗踩了个粉碎,不敢让影子占领它神圣的光洁之地,所以暗戳戳生成的,都立刻成了白色的灰烬;
世界却被无尽的黑暗保护,密不透风,偶尔有水滴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像是从不可知之地流淌而来的泉滴不紧不慢地砸在石壁上,声音素来清脆的慷锵有力,永远不远不近,摆脱不得,也望不得。
只有尽头有一点微弱的光亮忽明忽暗,是引诱,更是希望——是明暗之间唯一的联系了;
她拢了拢身上的长袍,白雪簌簌落落地从那片擦不干净的黑灰色跌下,显眼极了。她拥有特权,却不敢抬眼看向无终无果的结局;
一顿荆棘式的寒气丝丝密密地蚀入她的心脏,她在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中抖了抖,一种强烈的无力和难言的挫败瞬间包裹住她,眼泪不争气地涌了上来。她张了张口,却像被灌了一瓶毒药难以言喻。
她想放弃了。
她被自己拷上脚链,沉重的镣铐叮当作响,清脆的慷锵有力。
她双手扳着衣服,身旁一无所有。任由将废的双腿继续机械地迈步。
她不敢放弃。
睁开眼睛,努力凝聚力量企图将目光放回现实,依旧被漆黑蒙蔽,只是那点光还从心里生长着冲出物质的困扰。
这是她自己选的路。
是他引导的路。
是唯一的路。
早在看天地寥旷时,就听到风波摇漾。刻意地转身向着与浮世南辕北辙的方向踱去。
她想追逐他,想要不去迁就假象,哪怕是一点冰霜的融化后的痕迹也好,哪怕是再难被熙熙攘攘的繁华万象接受也好,哪怕是再不能靠近光芒和温暖也好——心中灼烫,敢诉与冰霜。
她果真按着约定将自己抛弃在荒原雪地,怕别人知晓,怕他清隽眼眸被尘杂迷失。
她是注定要用一生追逐他的。她会至死不渝地完成她毕生的夙愿,
无关于世人如何将异样的目光投来,无关于最终寒冷如何被蜂拥而来的孤独仰慕。
她只想要他,她从始至终也只想要踩上他一个脚步而已,她只想要能够与他并肩。
她是一只夏虫,在冰河中轻诉箴语。
她向着光芒前进;
她向着山顶望去;
她嗅到了盛开在童话中的幽蓝色泉水;
她看到了伫立在月圆下的灰白色雪狼;
她踏进光中;
她探入影中。
她看到巨石垒成的小喷泉,暗色河渠上雪白的睡莲,安静暴涨的泉水,扇动羽翼的蝼蚁,炎障上的晶紫色结晶。
她嗅到了空无一人的酒窖飘香,洁净空气的泥土和草木的清香。
——这是仲夏夜的花园。
是她紫色和蓝色的梦境。
灿若繁星的萤火虫照亮了整个大理石凉亭,小天使们摆弄着高低不一的蔷薇花,薰衣草和不知名的草丛延伸向半明半昧的深处。
她拨开草尖,撕开藤蔓缠绕的蛛网。
她坚信着,那里是他;
走过的那么长;
触碰的那么凉;
一蹴而就的委屈;
一暝不视的孤独;
明里悲伤,暗里希望,
腹背冰凉,内心滚烫。
她依旧看不清前途有多渺茫,
她依旧算不出活下去的概率——
她听见了风迎倾城雪,红落蒙谭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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