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水轮流转

不知不觉中，曾经蝉联金榜首位且在微博被无数迷推荐过的校园甜宠文《她的他》已经完结了十六年了。
岑溪原以为，当故事结束，像她这种只是推动部分剧情进展的炮灰纸片人会随着作者的停笔而被定格在她所属的最后一个情节里。
然而并没有。
生活不仅还要继续，而且还朝着诡异的方向发展了。
岑溪垂眸看了眼自己突然变小的身体，有点欲哭无泪。
蹲在她跟前探究她的是昨晚刚跟她吵过架的十六岁的儿子岑嘉禾。
岑嘉禾皱着眉，眼底略过不可思议。
他很纠结，纠结到以为自己还在梦里，客厅里安静到只能听见秒针走动的声音。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岑嘉禾哑着嗓子：“妈？”
“嗯。”岑溪鼓着腮帮子，还没有从震惊中回过神来，奶声奶气里带着迷惘。
耳畔立刻响起岑嘉禾惊慌失措的“卧槽卧槽卧槽妈…妈你这是怎么了”的声音。
陡然拔高的嗓门简直要把屋顶给掀了。
岑溪将目光锁在茶几的文件袋上，眉头拧得更紧，用自以为很有威严实际上奶萌到不行的语气训斥道：“跟你说了多少次了！不要说脏话不要说脏话！”
岑嘉禾：“……噗。”
软绵绵的眼刀子飞过来，毫无攻击力。
岑嘉禾眨眨眼，没忍住，伸出手戳了戳岑溪的小脸蛋，轻轻一碰，就陷进去了。
“你怎么……”相同的问题他还想再问一遍。
变成三四岁小朋友的岑溪晃晃腿，托腮。
她也想不通，她只能把这些理解为——“世界是不能按常理来推断的”。
岑溪深吸一口气，试图慢慢接受这样的结果，比起这个让她无能为力的情况，她现在更关注的反而是昨天导致她和岑嘉禾吵架的那件事。
茶几上的文件袋是岑嘉禾带回来的。
他在她完全不知情的前提下偷偷报名了选秀节目《星途101》，初试过了，文件袋里装着的是节目组送来合同，进训练营前，没有签约经纪公司且是未成年的选手需要家长在合同上的签字。
两个月的暑假过完，岑嘉禾就要升高三了，他的成绩向来都很好，用他班主任的话来讲，就是明年有实力冲刺省状元的。
结果没想到，岑嘉禾想进娱乐圈出道当爱豆？还异常坚定地告诉她这是他的梦想。
岑溪真的是百思不得其解，比起前途未卜而且据说还很混乱的娱乐圈，她更希望岑嘉禾能踏踏实实按部就班迎接高考，意见有分歧，且谁也不肯让步，最后自然是吵得脸红脖子粗，不欢而散。
等冷静下来以后，岑嘉禾给她发了微信。
这是岑嘉禾第一次把他内心最真实的想法分享给她，他不是一时兴起，他是早有准备有目的有规划的，他说他很想站在舞台上唱歌跳舞，他还说他没有要放弃学业，等节目结束，无论结果如何，他还是会回学校还是会参加高考。
【你知不知道娱乐圈没有背景是很难混的？】
岑溪等了半分钟，等到了岑嘉禾的回答——
【知道，但我不怕。】
【您教我的，要勇于尝试。】
初生牛犊不怕虎。
也不知道是谁给他的自信。岑溪简直是要被他给气死，捧着手机翻来覆去，视线停留在对话框里许久，最终还是从床上爬起出了房门坐在客厅沙发上仔细起了合同里的内容。
合同内容没有问题。
岑溪垂着眼，指尖泛白，握着笔挣扎了将就两小时。
夜里三点，她还是给岑嘉禾签了字。
餐桌上的蛋糕还没有吃完。
岑溪用余光瞄了一眼，暗自咬牙切齿，默默地又给自己添了个生日愿望。
她含辛茹苦把他抚养长大，他倒好，净给她添堵。
——希望能让岑嘉禾这小兔崽子体会一下带孩子有多不容易，希望她理解他了，他以后也能够将心比心多理解一下她这个做妈妈的考量与苦衷！
她没回房。
想着如果反悔了就能第一时间把名字划掉。
就这样熬到撑不住了。
然后再次醒来就导致了此时此刻大眼瞪小眼的难以置信的局面。
回忆戛然而止，岑溪举起小肉手，指了指那文件袋。
她还没开口，岑嘉禾就心领神会。
“名字我已经签好了。”
“！”岑嘉禾肉眼可见地开始喜上眉梢。
几秒后，想到此时此刻的情况，才扬的嘴角又耷拉了下去。
他如果去参加了节目，那他变小到连厨台都够不着的妈妈就没有人照顾了。
鱼与熊掌不可兼得。
岑溪也考虑到了这点，她撑着腮，若有所思地盯着岑嘉禾瞧，而岑嘉禾从喜悦到失落的一连串变化也都印在了她的眼底，他是真的很想去。
“哎。”叹气。
她后悔了，后悔怕把作者控制而尽量让自己活成了没有朋友的透明人。
现在想找人看管下她都找不到！
“算了，我不去了。”岑嘉禾颓败地抓了抓头发，声音有点不确定。
岑溪闻言，反而不乐意了。
双手撑着沙发晃悠悠的小腿艰难地落了地，气呼呼地走到茶几前，“啪”地一爪子拍下去，“去！”
“……”
“我都签字了咱得有契约精神。”
岑嘉衍翻到合同的最后一页，最上面，字体和前几页相比明显小了很多的——是和违约金的有关一些事项。
“……”
岑溪巴巴地趴过来，瞟了眼。
“……”她签字的时候怎么没有注意到！！！
“看到娱乐圈的险恶了吧！随时随地给你做手脚！”她趁机苦口婆心耳提面命。
却也没有再阻止他，他心里有数她就不说了，点到为止就行，不然多影响母子情。
“这两三个月，你给我找个保姆好了。”也说不定明天一切都能恢复正常。
-
《她的他》主线剧情没崩，但支线剧情却是走向了一条不归路。
岑溪知道，那是因为她的自我意识觉醒了。
她不受作者的控制，在和男配秦恂狼狈为奸企图撬男女主墙角的过程中，她移情别恋了。
以前，她眼里的男主陆时川，出场自带特效，总感觉有一束光打在他周围，要命似的吸引着她的目光。
后来，慢慢意识到自己的情感是被作者操控的后，那束光反而越来越淡了，她也不再像之前那样，一看到陆时川就疯狂到丧失理智。
就…感情淡了。
但还是配合着走剧情，和秦恂在背后搞点助攻男女主感情的小动作。
就是因为这些配合，让当时感情观还停留在看脸就行的岑溪在和秦恂朝夕相处的过程中喜欢上了秦恂。
岑嘉禾是她和秦恂的儿子。
是他们在男女主订婚以后去酒吧买醉，微醺的情况下意乱情迷后结的果。
那晚，浓浓夜色里。
他掐着她的腰，或慢或快，或浅或深，荒唐了很久。
砰砰的心跳声和低哑的喘息声让岑溪有了妄想，直到第二天醒来她看到秦恂瞥向她时那疏离冷淡的眼神。
岑溪僵住，如坠深渊。
秦恂不像她，不会和她一样会在短短数月的时间里扭头喜欢上别人。
他还是喜欢姜玥，即便在姜玥和陆时川订婚后。
那晚真正买醉的只有他，真正伤心的也只有他。
黄粱一梦，幡然醒悟。
岑溪突然明白女炮灰和男配角的区别，男配角的深情是她这种女炮灰永远不能比及的。
仿佛有一盆冷水浇醒了岑溪不清醒的大脑，岑溪咬着唇捂住似乎有点微微刺痛的心脏，也就是在那一刻，她决定从此以后要躲着甚至是远离秦恂。
学校那么大，她和秦恂又不是同个专业的，她躲着他很容易，毕竟他的眼里只有姜玥，她这个叛变的合作者早已可有可无。
独自舔伤的日子让岑溪的心情渐渐平复下来，直到她忽然想起来自己的大姨妈已经快两个月了都没来。
“……”
生理课没认真听，出事故了。
事实上，这些只是岑溪模糊的记忆，因为作者不会着重描写她的故事。
她只依稀记得自己当时是想要把孩子打掉的，后来，她想到了她那离婚后各自成家的父母，她那只会给她塞钱却从不关心她的父母，她做了个大胆的决定。
她休学离开帝都，利用积蓄买了几套房，她留下了岑嘉禾，那是她可以相互依靠的唯一的亲人。
这是岑溪烂在肚子里的秘密。
而此时此刻，这个秘密被岑嘉禾揭开了。
岑溪乌溜溜的葡萄眼里全是茫然，她从来没有向岑嘉禾提及过他的父亲是谁……
岑溪抿抿唇，看到岑嘉禾在微博上给她搜出来的财经访谈封面人物秦恂，陷入了沉默。
“我知道，这是我爸。”岑嘉禾语不惊人死不休。
淡定的是他，惊恐的反而是她。
岑溪瞪圆了眼睛，想否认。
“你不觉得他跟我长得很像吗？”岑嘉禾挑眉。
“……”要像也是你像他！
岑溪说不出话来，低着头，也不晃小短腿了。
他们已经僵持了快一个上午了，她都同意找个保姆照顾他让他好好去比赛了，结果他还耗在这里跟她磨。
磨就算了，还非要在这种情况下追究他爸是谁。
实不相瞒，岑溪有点绝望。
“妈。”岑嘉禾摸摸她的头，打断她的不知所措，“其实有件事我瞒你很久了。”
岑溪不解地歪头：“嗯？”
“我是个天才。”岑嘉禾大言不惭地说。
顿了顿，脸也不红地补充：“我五岁就是个世界顶尖的黑客了，十岁就读完了小学初中和高中的全部课程。”
“？？？”
岑溪：真的吗？我不信。
“还有，你不要再做无谓的辩解了，前两年，我已经偷偷跟这位秦恂先生做了dna检测。”
“！！！”
岑嘉禾看着他妈惊慌的表情，低笑：“别激动，他还不知道他有儿子。”
dna检测是说做就能做的嘛！
岑溪觉得自己仿佛踩在云端上，软绵绵的，没有半点切实感。
她抬抬腿让岑嘉禾脱掉她脚上的小拖鞋，慢吞吞地翻身爬上沙发，将脸埋进抱枕紧紧地闭上了眼。
是梦，肯定是梦。
不慌，醒来就好了。
“妈，我想把你送到那位秦恂先生那里。”他挑了挑眉，语气慵懒，“照顾你两三个月，就当是尽养我的责任了。”
“……”我不同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