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城。
最奢华的别墅区内,警察陆续进出,抓人封家。周围不少人都出来看热闹,议论着最近穆家那些八卦。
而园区外——
穆流年坐在轮椅上,露出一张满是疤痕的脸,却气势万钧。她居高临下地俯视着脚边那两个乞丐,嘴角啜着冰冷刺骨的笑:“看到了吗?哪怕命运不公,我也会亲自动手!让你们尝尝报应的滋味!堂姐,看见自己父母被警察带走是什么感觉呢?现在你跟我男朋友做一对乞丐鸳鸯也挺幸福的吧!”
“穆流年,你别太过分!”
“我过分?”穆流年像是听到了什么最可笑的笑话,笑得张扬而悲凉,“当初你们害死我爸的时候怎么不觉得自己过分?你们害得我家破人亡,还夺走我家财产的时候,怎么不说过分?!”
“你们这种畜生,死一万次都不够!”穆流年双眸赤红。
“你别嚣张……总有一天……”地上那已经被毁了容的女人狰狞着,边说边朝穆流年冲过来。
穆流年身子不动半寸,冷蔑道:“敢动我么?你凭什么以为我敢毫无准备地过来?”
她的目光又掠过地上那断了腿的男人,笑容讥讽,却是在笑自己。当初竟被他的鬼话蒙骗,错付真心,不仅自己被上流圈子耻笑,连同父母都被别人瞧不起!直到父亲去世、母亲瘫痪痴傻后,她才发现了这背后的阴谋。
是她太蠢,才害得原本幸福的家庭支离破碎。
如今,她终于夺回了家产,可父母却再也看不到了!穆流年忍住眼泪,转身就走——现在心愿已了,算算时间,她也该下地狱赎罪了!
……
医院。
穆流年推着轮椅停在病房门边,透过窗子,看到自己母亲正傻傻地笑着,粥顺着嘴角流到衣襟上,不由得悲从中来。母亲从前是最爱干净的,出现在别人面前的时候,永远都优雅得体,从衣服到配饰无一不精致。
可如今……
“怎么不进去?”一道清冷的声音传来。
不用回头看都知道,是那个男人来了。穆流年扯了扯嘴角,道:“我还有什么脸去见她?”
男人长得极为英俊,轮廓冷硬,一身冰冷暴虐的气势,让人不敢靠近。兴许是久居上位,不怒自威,带着一股威慑力,更让人胆颤。就连穆流年自己,都不清楚霍修是什么来历,只知道他能量很大,似乎只要他愿意,随时可以在南城搅弄风云。
她暗地里找人查了他的名字,一无所获。
当初穆流年答应跟他做交易时,就知道此举等同与虎谋皮。
可她别无选择。
那时她没钱、没地位权势、也没有背景……
“霍总怎么来了?”穆流年垂下眼,问。
霍修的眸色很深,难以揣测,那样深深望过来的时候,就无端让人心悸。
“来收报酬。”他语气云淡风轻,目光却转向穆流年那张被刀割烂的脸,因为治得太晚,伤口已经开始呈溃烂状。
穆流年顿了顿,才从包里取出一叠文件。她面无表情,只是手指捏得很紧,半晌才递给霍修。那双一向淡漠桀骜的眸子里此时却黯淡了,好像把她最后一丝生命力也抽取干净似的——这是穆家最珍贵的研究成果。
“多谢霍总这段时间的帮衬。”她平静道,接着却不受控制地剧烈咳嗽,勉强压了下去,才继续道,“我还想再跟你做个交易,这是我家公司的股份转让书。”
霍修收回视线,敛起了心底的那一丁点触动:“你想要什么?”
穆流年转眼看向病房里的母亲,嘴角扬起一个浅淡的笑,似是回忆起了什么,声音轻得飘在半空中,随时可能会消散:“帮我照顾母亲。”
“好。”霍修像是想起了什么,沉声应下。
随着这句话,穆流年觉得自己心里的大石头也随之而落,她轻轻笑了:“合作愉快。”
望着她离去的背影,霍修神色不明。
当初那场陷害,其实不仅仅让穆流年被毁容与截断双腿,更是损害了她的身体机能,坚持到现在已经是医学奇迹了!只可惜……霍修垂眸想,她在物理方面的天赋那么出众……与之而来的,还有心里难以名状的沉闷。
……
南城墓园。
穆流年带了花和最好的白酒。
父亲的黑白照片就在墓碑上,音容笑貌还在穆流年脑海里栩栩如生,可……人终究是不在了!她压抑许久的情绪,终于在这一刻全数倾泻。她从轮椅跌坐在碑前,眼泪汹涌而下,咳出的血渗在唇边:“爸,我来看你了!”
“当初你们为什么要认回我呢……?都是我害了你们!我罪该万死!否则你跟妈妈现在仍然好好地活着,过着幸福的生活……可就因为有我这个不孝女……对不起,爸爸……”
她倒了两杯酒,碰了碰杯,一饮而尽。
这酒很烈,醇香绵长,是她父亲生前最喜欢的酒,常常藏在柜子里,舍不得喝。
其实她是在县城里长大的,直到二十岁那年才被亲生父母找回去。可从小养成了桀骜性子的她,那时候对父母充满了警惕与怨恨。正因如此,才让堂姐穆芊晨有了挑拨的机会!穆芊晨净会说顺她心意的话,怂恿她跟父母对着干。
穆芊晨打着为她好的名义,说她父母是为了公司利益才让她跟陆修霆订婚,还劝她要勇敢追求自己真正的幸福。
后来……她爱上徐泽云,做了很多丑事,让父母颜面尽失。
即便是那么糟糕透顶的自己,可父母仍然没有责怪她……甚至还顺从她心意,为她出面解除婚约。
一想到这儿,穆流年心里就像针扎一样疼。
为她好的,被她当成仇人。那些背后算计她的,她却深信不疑!自己简直就是个蠢货!如果没有自己,父母怎么会落得如此下场?!在父亲去世后,穆芊晨和其家人一起转移了财产,紧接着跟徐云泽举办了婚礼,甚至竟还邀请她去参加婚礼!
而她那时……刚办完父亲的葬礼,连母亲的住院费都拿不出来。
她毁了父母的一切。
巨大的悔恨将她淹没,即便她报了仇——可再也换不回父母了!曾经幸福的家庭如今都化为泡影!穆流年喝完最后一杯酒,被呛得咳嗽,脸色惨白如纸,伏跪在墓前:“爸,是我犯下了不可弥补的错,我知道你不会怪我……”
“但活着的这些日子,我每天都饱受折磨,吊着这口气只是为了给你们报仇!”
“请你原谅我……”
穆流年喃喃着,慢慢倒在荒凉的墓地里。那本就残破的身躯很快节节坍塌,剧烈的痛苦反而却让她更加清醒,往事一幕幕在眼前掠过。她睁大了眼睛,充满着悔恨与绝望,直直地望向天空。
这一生,她错得太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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