恋恋红尘梁伽年徐萤

在人海茫茫6


第六章在人海茫茫6
后来徐萤又见过梁伽年。
一回在便利店,她捧着碗面听阿兰说梁律师赔了一个门,拿走了店里的监控,警察也来过一次,问了她几个问题。
关于小李的消息阿兰知道得不多,软件园的生活节奏很快,徐萤成天淡着一张脸从公寓走去仓库上班,没一点出事的模样,渐渐就再没人提起。
就真如那人说的——
没什么好避讳的。
唯有阿兰总是忿忿:“太坏了!怎么有那么坏的人!!”
说着又往徐萤碗里添茶蛋,满脸慈母关怀:“多吃点!”
徐仓管掀开眼皮:“第四个了,吃蛋都吃饱了。”
阿兰见她好端端的,又是一阵唏嘘,不好意思地笑起来。那笑随着一声欢迎光临变得更加灿烂,阿兰很热情地招呼:“梁律师!!!”
有人秉承小感冒一周自愈,吃不吃药不要紧的理念,眼看到了一周的尾巴也还是浑身不舒坦,蒙着口罩红着眼眶,咳了咳。
他拿牛奶面包来付账,瞜都不瞜一旁,阿兰摆摆手:“我请,谢谢您救了我们小莹。”
徐萤真没打招呼,梁伽年嗓子眼塞满沙子似的拒绝:“不用,没什么可谢。”
救个白眼儿狼是他傻。
等他走了,阿兰冲着徐仓管笑眯眯:“你俩以前就认识吧?”
小姑娘抱着面碗走了。
再不去楼下便利店,一直走到园区另外一头便利店,买一根糯玉米在树下蹲着啃,真冷,刚出锅热乎乎的玉米瞬间就凉了,吃进胃里发僵。
这儿她偶尔来,一坐就是老半天。
只是一抬头,看见田师兄买烟出来,后头跟着另一个师兄,还在咳嗽。
田至蹲在她跟前:“小莹,田师兄那么好你可不能不认。”
她嗯了声,不会。
田队长朝后头那人露出胜利者的可恶笑容,但人家也不在乎,也真没打招呼。
他们并排坐在树下——
田至拿走跟冰棍似的玉米,把一个红豆包塞给她,哄着:“吃这个,师兄一直怀里捂着呢,热乎!”
梁伽年则伸手飞快地从田至嘴里把烟夺走,掐了。
接着都安静下来,齐齐盯着面前这栋楼,看了很久,很久。
小姑娘一口一口啃豆包,吃完了站起来扔对面垃圾桶再回来……几步路的距离,第二步时飞快地瞥了眼黑西装……
正巧被逮着。
梁伽年淡淡扫她一下。
、、、
冬姐明显觉得她的左膀右臂徐仓管最近不怎么高兴。
虽然说一直也就冷冰冰的,但还是有些不一样。
“走,姐带你去浪。”她裹着一件富贵逼人的皮草,催徐仓管赶紧锁门。
徐萤真站起来的时候冬姐是有点没想到的,这种情况很少,正说明这丫头心情确实不太美丽。
车子往工体开,北城夜里最热闹的地方。
夜店里好几百万的音箱掀起一阵阵音浪,和徐萤一般年纪的小年轻们群魔乱舞,冬姐跟个小鲜肉聊的愉快,回来时问徐萤:“他还有个哥们,挺帅的,介绍你俩认识?”
徐萤挥挥手,毫无生气坐在卡座里:“你玩你的。”
冬姐拿她当小孩,提醒着:“别人给的酒别喝!”
舞池里,看起来嫩呼呼的小男生搂住了冬姐,看嘴型是在喊姐姐。
徐萤点了根烟。
眯着眼深深吸进肺里,感觉被人盯着,一回头,一身蓝制服的田至隔空冲她挤了挤眼。
徐萤第一时间想灭烟。
来不及了。
田队长今日来查消防,这本不是他的活儿,他干一线的,出现场更多一些,但领导吩咐了,自然要走一遭,这不——
没白走。
瞧见他那乖乖小师妹抽烟呢。
不是女士烟。
没想管,就是让她注意安全、早点回家。
徐萤拨开吵闹的人群追上田至,他身边带着几个同样穿制服的,还有店里的人陪同,大家都挺好奇怎么突然来了个姑娘,别不是喝醉了来闹笑话。
在这种场子喝醉没问题,可你不能让消防队的领导被笑话。
店里陪同的人很谨慎,眼看着想隔开——
徐萤停在两步外,静静看着田至身上的衣服,很挺拔,穿起来人很精神……很适合他。
“我妹妹。”田至一伸手,把姑娘拉到身边做介绍,他身上披着这层皮,不好让人有什么误会,干脆主动说一下。
拍拍头:“行了,玩去吧。”
有些深意地:“别让老梁瞧见,忒烦人了。”
他跨出去的时候,徐萤蓦地拉住了他火焰蓝的袖管,田至身边的人都没留下凑热闹,人兄妹俩说事嘛,不好奇。
小姑娘乖乖喊了声:“师兄。”
田至个头也高,和梁伽年比不出个高下,太吵了,微微低下头,等着后边的话。
“梁伽年为什么回来?”没有红所会在软件园这地界安营扎寨,那么他住在这里是要干嘛?为什么突然冒出来?
徐萤希望能从田至口中听到什么了不得的计划,最起码,不要是因为她。
她担不起。
也不愿意。
“那肯定不是为我。”田队长淡淡笑了一下,“你应该问问他。”
、、、
那天徐萤没待多久就走了,凌晨下楼买烟得了阿兰一个欲言又止的眼神。
她当没瞧见。
结算的时候阿兰往袋子里塞了一盒绿箭,说你多吃糖少抽烟。
她最清楚不过,小姑娘最近一天一包的量,这么抽下去肺都抽黑了。
再瞅瞅她眼下:“又睡不着啊?”
徐萤不说话,揣着东西就走,第二天一早出来时步子一顿,瞧见台阶下停着的车——
黑色的古斯特,徐天立在车旁,驾驶座没有司机。
这不是很寻常。
他冲徐萤抬抬手,一脸和煦,唤她:“小二。”
她走过去,听哥哥问:“又剪头发了?”
徐天的手在她发尾扫了一下,他们家小二有一把很黑的头发,缎子一般柔顺,小时候他没有当大哥的自觉,最喜欢揪妹妹辫子玩,把人惹生气了也不在意,反正没一会儿妹妹又会挨过来喊哥哥。
现在……调了个个。
是他总来缠着她。
“先上车。”他给她开门,用手挡着门框让徐萤坐进副驾驶。
“小虎呢?”徐萤拉过安全带问了声,小虎是徐天的私人司机,从前都是他开车,开的不是这辆,更大一些,徐天那个能干的秘书会在后座垒满文件,从a市到北城的这段路哥哥能处理掉一半公务,回程再一半。
他很忙,却总是过来。
徐天没想瞒,近似喟叹:“爸来了。”
徐萤一僵。
难怪没带司机。
她扣好卡扣,被徐天讨好地碰了一下手:“没想瞒你,一早我就被逮着了,我也很意外,但小二……”
他说:“我很高兴等来了这一天。”
你如孤岛,但总有要回家的一天。
徐萤没做声,人前极有派头的徐总在妹妹面前成了吵闹的那个,车开出软件园,八车道的马路对面就是一个极大的商场,他在说出门前看见连嫂在收拾她的房间,说a市比北城暖和,没下雨。
徐萤下车时把口袋里的烟和火机掏出来,光明正大摆在哥哥的驾驶证旁,抽了一条绿箭塞嘴里。
徐天无奈地看了看烟盒,没说她。
直接上了四楼,这儿有个喝早茶的地方,最里面是包厢,进去前小姑娘理了理身上的毛衣,叫徐天一旁欣慰地露出微笑。
徐忠茂大腹便便,眉毛粗浓,穿一身黑色的运动服,袖管裤腿中缝三道杠,不讲究,是随处可见的运动品牌,若不是脖颈手腕皆圈着粗大金链和佛牌,他看起来像是哪个小学的体育老师,坐在那儿极具威严。
徐萤不卑不亢,喊了声:“爸。”
她没想到父亲会亲自来走这一遭,她已经很多年没回家了。
兄妹俩的鼻梁眉骨随了徐父,但徐父却无一双上挑凤眼,想必是随了妈妈。
房中桌子很大,却再无他人。
徐萤垂下眼,掩下那点不切实际的期望和失望。
徐天做着解释:“妈这两天有点不舒服。”
她点点头。
“坐吧。”徐忠茂端起茶杯,徐萤落座在对面,这看起来似乎是一顿普通的早饭。徐天自己没吃两口忙着给妹妹夹她一贯喜欢的虾饺,在徐萤吃下第二枚之后,徐父落下筷子。
她也跟着落下,齐齐对着筷尖,突然想起那天梁伽年很不客气地拍掉她的手。
知道父亲是有备而来,有话要说。
“回家吧。”徐忠茂是个大老粗,说话直筒筒地,耗尽最后一点耐心,“你还要胡闹到什么时候?几岁的人了?王家的小女儿上个礼拜都已经订婚了。”
王家小女儿与徐萤是发小,只是她出国后断了联系。
她家那边的人信佛,每到初一十五、菩萨生日满街都是纸钱香烛的味道,人人指尖都染上些浅红。女孩毕业踏入社会最重要的不是找工作而是找对象,二十四五没把自己嫁出去已经算晚婚,若没生出男孩则赶紧准备要拼第二胎。虽不是旧时候家里没男丁头都抬不起来的情况,但多少会招人闲话,大富之家更不必说。
这与北城实在太过不同。
北城外来人口多生活节奏快,要站住脚不容易,三十岁才开始考虑感情的大有人在,甚至不谈感情自由自在过一辈子的也不算少数。这样的孩子在徐萤家乡是要被父母拉到神婆那儿驱邪喝符水的。
他们那儿,按照网上流传的话来说就是路上你开个宝马都不好意思与别人打招呼,很富,一个麦当劳招牌砸下来三个开劳斯的,还有一个开超跑,家中嫁娶用竹筐挑金条和现钞,新人脖子上的金猪把背脊压弯。
徐家则是富中之富。
这般人家的小闺女现在还在外头乱晃不相亲不谈对象那就是不务正业不懂事,亲戚朋友私下里聊起都要皱皱眉——
怕她带坏了下面的弟弟妹妹。
徐萤打小不信佛,最烦菩萨生日那天凌晨四五点街上炸起的鞭炮声,可笑的是她的妈妈生长在北城,却成了忠实信徒。
她更喜欢姥姥姥爷家。
喜欢会下雪的北城。
喜欢会陪她堆雪人的老人。
高二那年姥姥姥爷相继去世,为她留下一栋小楼,她高考填了北城最好的大学,在与陈妍吵翻后从宿舍搬到了小楼,每年冬天在门口堆两个雪人当门神。
那是她非常珍惜非常喜欢的自留地。
她已不是从前那个令父母令家族感到骄傲的孩子。
……
徐天非常赞同父亲一张口的前三个字,这几年他也劝过,可他家小二从来不听他的,与家里也没有来往,这一回父亲拉下脸来,分量自然比他重。
“妈也很想你。”他拍了拍妹妹的后背。
徐萤低着头,想我却不来看我么?
是觉得如她这样的怪物,不值得来吧……
徐忠茂并没给徐萤说话的余地,站起来往外走,吃得并不合胃口,让徐天去开车,要回a市吃鱼丸面。
徐萤坐在位置上没有动。
徐天本是过去拉住父亲让他先听妹妹说完,他太清楚这样武断会有什么后果,他们家小二与父母之前的问题不是这么简单就能解决,回家……也应该开心地回去。
但徐父却没那么多弯弯绕绕,他本质上是个极其大男子主义的人,常年上位者的骄傲让他根本理解不了小孩那铭感幼稚的心思,觉得荒唐至极。
一把火烧了就烧了,你还想陪她去死不成?
没骨头的东西!
徐父走近几步,看不惯徐萤面无表情的沉默和倔强,声量突然拔高:“我给了你五年时间!这个家都快被你折腾散了!你要想当我徐忠茂的女儿就给我乖乖回家结婚做个正常人,不然……”
“爸!”徐天忙制止。
徐萤站起来,摇摇头:“我不回去。”
抛弃怪物是件很容易的事吧……曾经与她好如闺蜜的妈妈都抛弃了她,那么,她回去做什么?
“你们也别再来了。”她说着,看了看几步外的哥哥。
啪!
一声脆响。
徐忠茂蒲扇大掌摔在女孩脸上,打得她差点站不住脚,伸手攥住了桌上的白布。
“出了这个门你就不是我徐忠茂的女儿,从此以后你与徐家没有任何关系。”
徐天将徐萤一把拉过护在身后,女孩从哥哥肩头看向父亲,从他眼中看到了决绝和冷酷。
徐父指着徐天:“从今以后也不许你再管她,我们家就当没这个人!走!”
徐天未动,留给妹妹一个僵硬的后背,他想告诉她:“爸说的是气话。”
可就连他自己都不信。
徐萤抬手拍拍他:“以后别再来了。”
她抬脚走出去,低着头,脸上火辣辣地疼,很烫,肯定是肿的,不想被人围观。蓦地,撞进谁的怀中。
黑西装。
她不肯抬头,侧开一步要走,这人也侧了一步,弯腰低头,至下而上看清她的脸。
梁伽年没想到约客户喝茶也能遇见她。
小姑娘推他,这一下极有火气,他顺势往后半步,她得以逃离。
他抬眼去看徐天,兄妹俩一模一样的眼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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