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凝语在一阵痛苦凄婉的哭泣声中醒来,像是在梦里,头昏沉得要命,眼睛用尽全力却还是睁不开,而且空气稀薄,好像根本不够她呼吸,喘息微弱得不知道是缺氧还是快要死去。
阵阵昏厥不知道多久,稍稍有了意识,依稀听到哀嚎声、有男有女,有人喊女儿,有人喊姐姐,还有人叫什么小米……
那声声凄厉哀婉的呼喊,就像是死了人在哭丧。
百凝语本以为是做梦,越来越清晰真实的声音,忽然感觉有些毛骨悚然,心跳加快,本就稀缺的氧气随着快速起伏的呼吸更是不够用了。
她使劲攥了一下手指,咬牙用力,终于睁开了眼睛。
……周遭一片漆黑,什么也看不到,好像自己掉进了墨潭深底,比没睁开眼睛更让人胆颤。
伴着传进来的撕心裂肺颤抖沙哑的声音,透着悲惨和凄凉,让百凝语原本的虚弱变成惊恐。
“我死了?我在地狱?不然怎么这么黑……”
她无力的揉一下自己的太阳穴,“我是谁?我躺在什么地方……”她努力的想,却什么也记不起来,头上隐隐做痛。
她又把手怯生生的伸出去,侧面挨着身体便是硬棒棒的东西。她又壮着胆子大片的摸了一下,坚硬的,并不是墙,没有冰凉的感觉,想到那些悲恸的哭声,黑暗中的眼睛睁得更大。
“棺材!!!……”
瞬间浑身仅有的一点水分都变成了冷汗从竖起的毛孔中渗了出来,好像刚冒出皮肤就凝结成了寒冰,让她直打冷颤。
她颤抖着用力掐了自己一下,因为感觉到疼痛而倒吸了一口凉气,“我明明还活着……”外面那些人?难道是误认为自己死了?
“活埋?”
想到这里,便慌乱的抬手去敲棺材厚重的板木。
棺材外面一个看上去老实忠厚的近五十岁却已经一脸沧桑,有了明显皱纹,皮肤略黑,凌乱的青丝白发混杂,悲伤的男人面孔低头默默垂泪。
旁边一位相仿年龄的女人,蓬乱的挽着头发,眼睛红肿,嘴里不住的念叨着“小米啊……我可怜的小米……”
一个没有表情呆若木鸡的十四五岁男孩定定的站着,眼睛直勾勾的看着红红的长形棺材,都不眨一下。
他被一个稍小几岁的另一个小男孩扶着。小男孩眼睛黑白分明,稚嫩的脸上布满泪水,半天小声念叨一次“古小米……”许久又哽咽着冒出“姐……姐……”两个字。
还有一个穿着唐装喜袍,金黄绸缎宽衣边,红色马褂,还绣着洪福双龙图案的二十多岁男人双手用力的拍着棺材。
旁边人都是白色的丧服,只有他像一个新郎官一样红得咋眼。
涕泪连连,哀哀婉婉,鼻涕和泪都流到了下颌,不住抽涕,“小米怎么会死?我还要娶她,她不是我的媳妇吗?……”
他痛不欲生的表情,很是真切绝望,大手不住的拍打棺材,完全掩盖了里面百凝语无力的求救声。
“铭阳啊!小米已经死了,你别伤心了,快跟妈妈回去吧!”
一个一身黑旗袍年龄也在五十左右却保养极好,面容光泽红润的女人,不住的劝着拍打棺材的年轻人。
“是啊铭阳,小米死了,爸爸再给你找一个更好的媳妇。”
旗袍女人旁边的略微发福,挺着肚子的男人,也是好声劝说。
“不、不、不,我就要小米!我就要小米!”
拍打棺材的年轻人忽然激动不已,甚至亢奋,五官因为生气而抽搐。与年龄不符的幼稚语调让身后的两个人无奈心疼蹙着眉头。
“好,好!就要小米!就要小米!”女人连忙哄着,用手轻抚年轻人因为愤怒起伏的前胸,像是在哄几岁的孩子。
百凝语拍了半天也没反应,只听得到外面嘈杂的声音,而她那微不足道的振动好像都被厚厚的棺材板给吸纳了,又或者被掩盖隔绝,总之外面的声音毫无减弱,反倒更乱哄哄一团。
她急切的张嘴想要呼喊,可是嘴唇好像都粘到了一起,连舌头都在用力,好容易才分开,却又发不出声来,连自己都听不见。
外面忽然刮起风来,高大的树木猛烈地摇动,好像要被折弯了腰;被拴着的狗开始疯狂乱叫,上下窜跳,玩命的挣脱铁链;鸡鸭也在笼子里乱扑腾,凄惨的乱叫,飞出一股股的羽毛,好像有人要吃掉它们一样;半空中的鸽子叫声中带着恐惧,翅膀煽动的节律都混乱了,似乎要掉下来正拼命挣扎……
围在棺材外的邻居们都惊讶的看着这些慌乱的动物,而痛哭的家人好像除了风还没有意识到什么。
天空乌压的黑云突然密布,似要直接重重的压到人的脑袋上。
“不好了,是要来台风……”
一个在这海边住了一辈子,白发苍苍脸上只剩褶皱皮肤包裹骨头的老人,拄着拐棍,颤抖沙哑一句。让所有的人都意识到危险的降临,一秒钟,呼啦一下都从震悚中清醒,开始像有炸弹投下来一样四散奔逃。
前不久另一个国家突然遭难的海啸,惨痛的死亡,还让他们这些住在海边的人们,还心有余悸,所以见这骇人景象便吓得落荒而逃。
“铭阳,快走!台风来了快走。”
旗袍女人和发福的男人各架着杜铭阳的胳膊就往外拉。
“不,我要和小米在一起……”
语调幼稚的年轻男人尽管用力的要趴到棺材上,两只手死死的扣住棺木,还是被生生的拖拽了起来。
还有同样穿着整齐的一个年轻男人匆匆跑过来,“少爷,我们得马上离开,这很快就会被水淹没……”三个人挣了命的把人拽出院子,按到车里,车子一溜烟的消失了。
此时几个还在痛心哭泣的一家人见四散奔逃的亲朋邻舍,这才意识到危险逼近,沧桑的男人拽起一旁跪在棺材边的女人,喊了一声孩子就往外跑。
小男孩眼神淡定的看了一下天空,便使劲拉着那个目光呆滞还傻傻盯着棺材的哥哥。
狂风一会功夫便夹杂着大雨倾泻而下,魔鬼一样猛烈的摇动着树木,狰狞的要把它拦腰折断,要么连根拔起。
本还是上午,顷刻变得像是漆黑的暗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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