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府这边,吴大夫人因为黄素那一番话气得连午饭都没吃,黄素前脚离开,她后脚就派丫鬟在大门口等着老爷回府。
下午,出门访友的吴大老爷刚下轿,就被守在门口的丫鬟拉到了主院。
吴大夫人这时已经平静很多,等着丈夫换过衣服喝过茶,才将上午发生的事详细说了,叹道:“我本也是好意,咱们这边赶着黄素一些,说不定能让他和咱们丝儿关系更好些。哪知道平时很好的一个孩子,今天就恼了。”
“恼?那能不恼吗?”吴大老爷放下茶杯,“娶一个妾还要听丈母娘的唠叨,哪个男人不恼。贞娘,你这不是帮他们,是给他们找麻烦呢。”
“怎么会”,吴大夫人皱眉,“我们岳家的态度,黄素能一点都不看?”
吴大老爷摇摇头:“那你们也把人欺负得太狠了,你想啊,他在你和儿媳妇这儿受了气,回去后看见丝儿能平顺?说不定连见她的面都不想,以后只要黄家不太过分,你就别插手。再说,娶了咱女儿你还能管着不让人纳妾?”
“那也不能大过年的给丝儿找不痛快啊”,吴大夫人眼眶微红,抬起手帕擦擦眼睛,“我们母女都是什么命,一个个要眼睁睁看着丈夫纳妾,丝儿才成亲不到一年,便是要纳妾也要等到两年后吧。别说这话是当初咱家丝儿提出来的,那不是体谅他家那个病秧子表妹?丝儿能后退一步,黄素怎地不能?”
吴大老爷听着夫人的话,略有些心虚,说实话夫人给他养孩子管理家庭,还把他照顾得妥妥帖帖,是个极好的夫人。
但是他对美貌识趣儿的女子同样很喜欢,这些年不免就伤了夫人的心,不然她也不必为女儿的事这般伤心。
吴大老爷咳一声,“黄素这人没什么花花心思,便是娶妾也就他那一个表妹了,你劝劝丝儿,别为此小肚鸡肠。那样只能显得我吴家的女儿没有气度,再说那么一个病孩子,碍不着他们夫妻。”
吴大夫人说道:“丝儿能不清楚这个?只是什么时候不能抬那女人进门,非要赶在过年的时候?这不是存心让丝儿难受吗?老爷,你必须去找黄素说说,过了年他们爱什么时候抬就什么时候抬,咱们都不管,但年前就是不行。”
吴大老爷即便要站在男人的立场上说话,但更疼自家女儿,沉思片刻点头道:“好,我明天就让人请黄素到家来一趟。”
“还等什么明天啊,趁天没黑,现在就请他过来,到明天人家把酒席都摆好了,你再说也没用了。”吴大夫人着急说道。
出于刚才产生的愧疚心理,吴大老爷对夫人的话无有不应,当即便站起身让下人去黄素家通知他过来。
黄素这边在外面转一圈好容易心情好了点,却是又被吴府下人喊了过去,他在吴家客厅听岳父和大舅哥大半天的分析,揉了揉突突发疼的太阳穴,顺着他们的意见给两家都留个面子,过年后再抬妾。
吴大老爷见女婿这么好说话,当即送给他一个雕工精致的镇纸,“这可是老夫好几年的珍藏,老匠师的工艺,拿回去用吧。”
黄素不知怎么就想到“打一巴掌再给个甜枣”那句话,他笑着接了,拒绝吴大老爷和吴大少爷留他用晚饭的邀请,头也不回地走出吴家。
这就是和大族联姻的代价?在岳家永远抬不起头来,他是探花吴家想继续发展,他背后有吴家可以在仕途上更顺遂吴家有他可以将势力多铺张一条,本是各取所需的关系,却因为他家底的薄弱而要时刻受岳家摆布。
黄素笑了笑,其实他在家不是同样受父母摆布吗?有何差别,既然当初没有抛掉一切反抗,现在这样又有什么意思?
徒增笑料罢了,或许在外人眼中,他还成了个白眼狼。
街面上覆盖着一层薄薄的白,停了一天雪不知何时有下了起来,酉初时刻天已经完全黑透,大部分人都已归家。
路边的吃食铺子却依旧热闹,浓浓的雾气在暖黄的灯光照耀下缭绕,扑到街上变成寒气。
铺子内人声嘈嘈,灯光在地上照出一片晶莹。
黄素看到一家面铺内坐着许多手长脚大衣着补丁的汉子,其间还夹杂着四五个面容粗糙的妇人,他们面前没有精致佳肴,却边吃边大声说笑一碗面一碟小菜也吃得分外满足。
他想幸福有时候也可以很简单,只要心里踏实便可以。
…
顾明月在和穆蕴一起做荷叶汤,往荷叶片上印了许多小元宝,她笑道:“我们多做些放到外面冻起来,除夕也吃这个。”
“除夕吃饺子”,穆蕴郑重说道,将脱模出来三片荷叶放到案板上,见她又捞过去印元宝,问道:“翩翩,你印那么多元宝做什么?”随即恍然大悟,“除夕要吃这个是因为这上面的元宝多?”
顾明月认真点头,一个个戳元宝,“是啊,我们家的钱庄过年后正式改成银行,我们多吃元宝,肯定能给银行招来很多储户。”
穆蕴忍不住凑过去亲亲她的额头,笑道:“听起来很有道理,那好吧,除夕下饺子的时候放几个荷叶片。”
两人说说笑笑做好荷叶汤,便直接在厨房吃了。
吃过饭回房,才见外面已经成一个碎玉世界,路灯下的地面以及旁边被灯光照到的树枝,幻彩晶莹。
看到这番景色,顾明月不想回房,拉着穆蕴去花园看花。
半途上却有一个影子冲出来在她面前跪下了。
穆蕴立即将顾明月拉到身后,抬脚踹得跪在地上的人往后滚了数尺。
“什么人?”穆蕴厉声呵斥,目光在那人身上扫过,不再多问,直接道:“来人,拖下去杖…发卖。”
“爷,奴婢不是故意冲撞您和夫人的”,埋头跪在地上的婢女瑟瑟发抖,“红袂姐姐三日前出门,回来时受了重伤,却不让告诉您也不让请大夫,如今已是不行了。奴婢才斗胆来请您去看看红袂姐姐,她从傍晚便一直喊爷,爷…”
穆蕴看向这个丫鬟的目光已经像是在看死人,“你的话倒真不少啊”。
婢女一下子顿住话头,伸着脖子却说不出话来。
这时穆寅带着侍卫快步跑来,看到此景莫名感觉有些不妙,他不敢随意开口,默默地上前去拉那婢女。
“爷,红袂姐姐服侍您这么多年,您不能让她死不瞑目啊”,婢女被穆寅提住胳膊,马上挥舞着双臂,穆寅不察,被她挣开,婢女跪爬着上前,哭道:“爷,您怎样处置奴婢都好,但请您去看看红袂吧。还有夫人,奴婢求您了,您让爷去送红袂姐姐最后一程吧。”
穆寅大感不妙,后背已经冒出冷汗,红袂前两日的确受了伤,但是没到死的地步啊?
因为她那点心思,大哥都是安排她做外面的事,几天前她回来,爷也交代了不让她接近夫人,爷对夫人什么情意大家都看得清清楚楚,按照爷的性子,换做旁人恐怕早杜绝进府了。
也就是红袂,能力和为人都比较受爷欣赏才能依旧让她出入府门。
可是红袂怎么就要死了?还让人求到爷和夫人跟前?
尽管爷比较欣赏红袂的能力,恐怕也不会过去看她。
穆寅想了很多,却还是很疑惑,但不管疑惑不疑惑,他必须得把这个碍眼的婢女拉出去。
“红袂是谁啊?”顾明月拦住想要让人将婢女拉下去的穆蕴,听完婢女的话,笑看着他,“听这话音,你们之间不简单哦。”
穆蕴还没说话,婢女咬咬牙,躲开穆寅,忙说道:“红袂姐姐是爷身边的大丫鬟…”
“主子没开口有你说话的份儿吗?”穆蕴眼神冰冷声音平淡。
顾明月说道:“让她说呗,我想听,既然是我夫君的大丫鬟怎么之前没见过?”
婢女小心翼翼抬头,看到夫人正看着自己,便说道:“红袂姐姐和之前的清歌姐姐从爷十岁左右就跟在爷身边伺候,是和爷一路苦过来的,清歌姐姐因为犯错被赶走了,红袂姐姐是个不输男儿的女子,经常在外替爷办事,几日前才回来的。夫人,您劝一劝爷,让爷去送红袂姐姐最后一程吧。”
越说,婢女的心跳得越快,红袂姐姐都快死了,她和爷又有一起长大的情意,夫人不是铁石心肠的人就一定会让爷去的。
只要红袂姐姐能起来,她就不会危险,说不定还能升为一等丫头。
“哦”,顾明月点点头,知道穆蕴小时候过的什么日子,她一直遗憾自己没能自小就认识他和他一起长大,现在听说有人,还是两个女人伺候着自家男人长大,陪他走过那段苦日子,这无疑让她心里有些小小的嫉妒。不过人都快死了,她还计较这个未免太小心眼。
顾明月对那婢女道:“你起来吧,既然是曾经照顾过我夫君的,我也一起去看看”,说着看向穆蕴,“走吧”。
穆蕴不想动。
婢女战兢兢爬起来,迟疑着说道:“夫人,红袂姐姐将死,有很多心里话想和爷说…”
“这是不欢迎我去了?”见婢女欲言又止的,顾明月立即察觉不对劲,“都快死了,还能说很多话吗?”
婢女神情一顿,“红袂姐姐有颗续命丹,还能勉强撑一晚上。”
“原来这样啊”,顾明月勾勾唇角,转头看穆蕴,“真有趣,还有续命丹这种东西,别不是你去和她叙叙话,明天她就因为爷的安抚而在鬼门关绕一圈回来了吧。”
穆蕴无奈地摸摸她的脑袋,“爷可没那心情和一个将死之人叙什么话,穆寅,还不把这个多嘴多舌的婢子拉出去。”
穆寅立即上前,这次为防止婢女挣开,双手用了十足的力道。
婢女突然大喊着求顾明月,后面有个侍卫忙上前卸了她的下巴。
顾明月此时已经察觉,或许这个丫鬟是为那什么红袂做应来谋划自家男人的,果然是曾经做过某人大丫鬟的人,胆子真肥。
顾明月表示很生气,什么都没做的穆蕴冤枉地站在她旁边,低声道:“我和那丫鬟半点特别关系都没有。”
贴身大丫鬟和所谓的青梅竹马有什么差别吗?不过那些已经过去,她没来得及参与,所以她也不要介意。
但是现在,顾明月很想去看看这个大丫鬟到底想做什么?顺便秀一下恩爱,让她死心不再打自家男人的主意。
穆蕴背手摇头不去,“将死之人浑身晦气,快回房休息了。”
顾明月看穆蕴一眼,就不信你没听出来这里面的猫腻,不过万一那丫鬟真的要死了,他们若不去看也说不过去。
所以顾明月拉住穆蕴的手,“走吧,看一看就回来,如果真的很严重,我们给她请个大夫,毕竟是照顾过你。”
穆蕴淡淡笑道:“下人伺候主子不是天经地义吗?还要爷因为这感激不成?”
顾明月觉着穆蕴这种带点渣气的目中无人的样子很让她心动,忍不住踮脚蹭蹭他的脸颊:“就当陪我去炫耀一下啦。”
冷冷的淡笑消失,穆蕴面无表情地嗯一声,尽量克制住唇角的上扬,揽住她的肩膀道:“走吧。”
红袂住在三处院子外的下人房,说是下人房,却是很敞亮的单人房间。
玉华走后,她便一直凝神听着外面的动静,但两刻钟过去什么声响都没有,红袂眼中划过黯然,但是很快,守在门口的小丫头快步跑进来,急急道:“姐姐,爷过来了。”
“你说真的?”红袂猛然坐起来,重重呼了口气,爷果然还是在意她的,两个月,也足够他对夫人的感情淡下去了,她此时出现,真是正好。
红袂摆手让小丫头下去,并嘱咐她等爷过来一定要看好门,不能让夫人的人靠近。
小丫头见红袂姐姐高兴,苍白的脸色也浮起红晕,很像是回光返照的样子,她想还是不要说夫人一起来了,让红袂姐姐多高兴一会儿吧。
小丫头走后,红袂捏破了枕下的一颗蜡封小球,淡淡的香味挥散开来。
…
顾明月看到软在床上没有一点力气的女子时,眉头皱起,难道自己误会了?这个红袂真要死了?
红袂没想到爷来送她最后一程还会带着这女人,差点一口气提不上来,但药效已经在她身上发作,她只觉空虚难耐,咬着牙也必须尽快将这女人支走。
不过一个农家女,应该很好应付。
“夫人,红袂有些话想和爷单独说,您能给我们留出空间吗?”
尽管强撑,红袂的声音还是带着几分媚意。
顾明月又不是没有经历过情事的小姑娘,自是一下子就听了出来,她看看穆蕴:“她不会是吃了那种药吧?”
但是看这丫鬟对穆蕴有意思的样子,那吃也该给他吃啊,不过穆蕴就算吃了那种药肯定也不会和她怎么样,这红袂哪来的自信给竟自己吃那种药?
就那么肯定穆蕴会被她的媚态诱惑?
穆蕴进门时便嗅出空气中那点香味的作用,刚要运功抵制突然想到翩翩没注意,肯定已经吸入这媚香,正好当做他们之间的小情趣了,随即就将运起的功力压了下去。
此时听到顾明月的疑问,他忍不住笑出声来,目光落在床上的红袂身上,却是冷凝无比:“看起来很像,我看她将死的时候又缺男人,倒挺让人同情,翩翩,咱们走吧,刚才不是已经让人请大夫去了?大夫来了治一治应该能好。”
说着同情却是最无情的话,红袂既羞耻又难堪,心底更有说不清的疼痛和伤心,她撑起无力的双臂,半坐起来露出白皙的脖颈,声音中的媚意更加明显:“爷,您不能这么狠心对红袂,红袂的一片真心,爷,您收了红袂吧,红袂不会跟夫人争什么,会尊重夫人,更会好好伺候您。看在这么多年红袂任劳任怨,您别不要红袂…”
在红袂说到“一片真心”时,穆蕴就抬手捂住了顾明月的耳朵,没等她说完用内力封住顾明月的听觉,便这样牵着她的手走了。
“爷”,后面传来一声凄厉的喊叫,而这时穆蕴解开了顾明月的听觉穴道,刚一恢复听力就听见这带着不甘和恨的声音,她被惊得一怔。
穆蕴冷冷斜视后方一眼,抬手轻拍顾明月的肩膀以安抚,笑问:“炫耀的满意否?”
顾明月拽了拽耳朵,看向穆蕴:“我都没说两句话,你也没有抱抱亲亲我,炫耀什么啊?刚才为什么要捂住我的耳朵,人说了什么我不能听的?”
“倒不是不能听”,穆蕴看着她越发红润的双颊,眼神宠溺,“只是那些污言秽语,我担心给你留下阴影。”
顾明月想掏掏耳朵,某个每晚都要问她大不大满不满棒不棒她不回答就不动的家伙那里,还有污言秽语这个概念吗?
不知是不是想到和穆蕴床笫之间的事,顾明月发觉自己身上有些无力,让她很想靠在他结实有力的臂弯中被他紧紧抱住。
脸颊也因为这个想法越发烫了,顾明月弯下腰捧起一捧雪。
穆蕴没及时拉住她,顿时好笑地扶正她的脸颊看着她的眼睛,明知故问道:“翩翩,你捧雪做什么?”
“我有些热”,顾明月感觉到自被他碰触到的那处起,有一簇簇酥麻的电流爆开,令她说话都微微颤抖,知道自己此时的状况很不好,甚至就想在雪地中扑到穆蕴,她忙偏头道:“咱们,咱们快回去吧。”
“好”,穆蕴遮住下身的反应,伸臂将她捞在怀里,运起轻功飞速向主院而去。
哐嘡关上房门,穆蕴看着在他怀中这蹭蹭那磨磨的顾明月,喘息不由更加粗重,迫不及待地抱着她大步来到床边。
刚撑在顾明月上方在她唇上舔吻片刻,就被她抬手推到一边,穆蕴还来不及惊讶,他的翩翩已经骑在他身上低头无规律地在他脖子上亲了起来。
一夜疯狂,天亮时顾明月才窝在穆蕴怀里睡着。
伸手轻触过她身上的吻痕,穆蕴有些后悔昨天没有提醒她屏息,也不知道她醒来后察觉异常会怎么修理自己。
不过,穆蕴摸着鼻子想骑在他身上诱惑他的翩翩真是美到了极致,让他恨不得一口将她吞掉,想到昨夜情景,突觉鼻子莫名发痒,他抬手一看:竟流鼻血了!
穆蕴想看来今晚还得和翩翩用力交流一个晚上。
这天是三十,顾氏和顾攀一大早就起来安排丰盛的菜肴等女儿过来呢,却是直到午时初刻也没见人来。
顾氏有些担心,说好的三十在自家吃年夜饭,怎么这时还不来?
正要叫照游跑腿儿去穆府看看,门外传来一声马嘶。
顾氏出来,看到从正马车上下来的女儿,疑道:“这怎么还坐马车了?身子不舒服?”
往常顾明月回家多是步行,看街景锻炼身体两不误,这时被母亲一句话问得不知如何回答。
穆蕴笑道:“昨天下午我带翩翩爬山去了,走的路有些多,她现在还有些腿疼,我才安排了辆马车。”
“没事就好”,旁边顾攀说道,“快回家吧,刚才就做好了饭只等你们两个呢。”随后又对女儿道:“以后要注意着,别太任性,腿疼可没人替你。”
顾明月默默点头,特别温顺地跟在父母身后回家。
心里却已经对穆蕴张牙舞爪了,昨晚明知道有问题也不告诉她,害她现在半点都不想动。
客厅里,顾熠已经摆好了碗碟筷子,顾灿昨天就被顾森接回家了,家里倒显得特别安静,见到姐姐姐夫过来,忙请他们坐下,自己又去拿酒。
后院有给跟着他们在帝京的几个下人安排一桌菜肴,刚才顾攀已经让他们自己吃去了。
所以此时需要什么,顾熠就主动跑腿儿。
喝了半杯弟弟给倒的果酒,顾明月才觉得精神许多。
年夜饭从中午开始要一直吃到晚上,吃的就是一个团圆热闹,一家人就说说笑笑的,时间不知不觉流走,那边下人吃好了过来添炭,顾明月才注意到已经是申初。
她和穆蕴没打算在顾家过年夜,见时间不早,便说道:“爹娘,我们这就回去了。”
顾攀夫妻虽然不舍,却也没说什么,毕竟女儿都是嫁出去的人了,穆蕴还能陪着回家吃顿三十团圆饭已经很是难得。
总不能让他们在顾家过年,虽然穆蕴家没什么人,但让留他们在这儿过年也不是道理。
倒是顾熠,不太想姐姐走,觉得姐姐一走要更无聊,这儿可不如家里伙伴多,只有照平和照安两人,放鞭炮都不热闹。
一家人送着顾明月和穆蕴出了大门,顾氏说道:“明天我们都要回村去,初二你们两个也回去,翩翩第一年成亲,族里的老人你们都是要去拜年的。”
穆蕴应下,便扶着顾明月上了马车。
虽然穆府和这儿距离不到两里地,顾明月坐在车上看着父母和弟弟却也有些不舍。
以往三十这晚,他们一家都是出去玩会儿就回家围着炉子烧栗子芋头吃,她想睡时熠儿都要拉着她去放两个炮仗才让她去睡,而她这么一折腾哪还有睡意,继续回到温暖的火炉子边和他们一起守岁。过了子时,迎来新年,她娘会下几碗包着铜钱的饺子,一家人吃了才回房睡觉,不过两个时辰,村里便会接二连三地响起鞭炮声…
看出女儿的不舍,顾攀摆摆手:“走吧,后天回娘家多带些礼物。”
顾明月笑了下,点头:“放心吧爹,我会带很多礼物,让人都羡慕你和娘”,想着熠儿一个人无聊,又对他道:“待会儿我让人把能能送来,让它陪你玩。”
昨天她还叫能能说了一个笑话,而且这小东西说什么都容易令人稀奇发笑,有它在家里定然热闹。
穆蕴上车后,告辞两句,马车才轻快地驶离。
这是一辆装着里外带的马车,走起来没有辘辘的噪音,顾攀看着车走远,点头道:“焕子的脑瓜就是好使,这车过年后出售时必然引得众人争相购买。”
顾氏笑道:“可不是,焕子越发出息,要不然那秀水怎么越来越把眼睛放到头顶上呢。”
女儿回门时顾秀水办的是,可真叫顾氏烦透了,顾攀想起来同样不喜,“大过年的别提那孩子,没得扫兴。”
这时胡同口的阎家又传来阎夫人的呵骂声,顾攀摇摇头:“这家人怎么还这个样?”
顾氏倒是听胡同里别家夫人说过几嘴闲话,将儿子先赶回院子,才道:“听说阎家这小妾不老实,那阎夫人管着她丈夫好几月没进小妾的房门,小妾却怀了身子。一开始说是曾经在她家对门租房那学子的,后来又说是阎家长子的,弄得大半年没消停。”
…
顾明月听到胡同口那家的吵闹声也没在意,在家喝的两杯果酒上来后劲,再加上昨天晚上“纵欲过度”,她靠在车壁上很快沉沉睡去。
再醒来已是晚上,窗外上了灯,顾明月睁开眼睛就看见穆蕴在窗边比划着什么,她坐起来披上衣服一看,原来是正在贴福字剪纸。
顾明月低头看看一身洁白里衣,暗想穆蕴给她脱得跟正式睡觉一样,转回身去穿衣服,同时说道:“你不要贴完,待会儿我给你帮忙。”
穆蕴侧身,一手拿着张剪纸一手拿着沾了浆糊,笑看着她道好。
顾明月不期然又被他长身玉立的俊美英姿迷得心跳不已,穿好衣服跑过去抱着他的腰和他一起贴。
穆蕴一手圈着顾明月的腰,一手握着她的手往窗棂上刷浆糊,然后由她用另一只手把剪纸贴上去。
两人连体婴一般越贴越觉得有趣,后来干脆披上披风,到院里把灯都一并贴了。
大年初一,穆蕴带着顾明月去帝京边儿上的温泉庄子玩了一天,回来时摘了两筐子新鲜的瓜果,还有年前穆蕴让人种上的草莓。
庄子里的草莓没有顾明月在家种的那些甜,不过能在大冬天吃上新鲜的草莓,顾明月已经很开心了。
回家后不嫌累的做一个草莓蛋糕,她吃了一块,剩下的大半个全部进了穆蕴的肚子。
晚上两人就没再吃饭,初二回娘家,顾明月让人把瓜果分十几个竹篮子装好,到时让母亲分给叔伯和姥姥家吃。
大部分出嫁的女儿都会在初二这天回娘家,顾家村村口从一大早就人来人往没断人。
今年比之往年,又热闹许多,一些不常陪妻子回娘家的人这时也来了,想看看是否真如妻子所说他们村有个姑娘嫁给了当朝宰辅。
郑彩葵一路上就是听着她丈夫让她去和顾明月打好关系进的村,她提顾明月嫁得好,是希望丈夫能高看她一眼,不要出门经商时总在外面找女人,却没想到丈夫竟然这么热衷让她拉关系。
她根本没敢说现在自己和顾明月关系不太好,想起以前什么好东西都会分给自己一份的顾明月,郑彩葵不知是遗憾多些还是苦涩多些。
在丈夫的再三提醒催促下,郑彩葵第一个去拜年的人家就是顾明月家。
不过他们近了顾家门,却没能凑近顾明月和她那位宰辅夫婿一份。
郑彩葵的丈夫常年经商,眼力还有些,一到顾家,他就看出来妻子和这家人关系很不怎么样,他还敢往前凑吗?笑着和这家的下人说了两句客套话,转身就走了。
郑彩葵连忙跟上,身材微胖的男人突然停住脚步,嗤笑道:“亏你还说的好似自家的荣耀一般,原来人家根本不认识你。”
如果知道顾明月能有这么一天,她当初何必因为林弛而处处看她不顺眼呢。
经过林家紧闭着大门的祖屋时,郑彩葵发现自己很久不曾听到过他的消息了,也没想过关心。
…
刚和穆蕴分开一会儿,顾明月就发现有好几个本家堂妹在他跟前跌掉或者掉手帕,她只好发挥妒妇本色瞪穆蕴一眼再瞪某个掉手帕的堂妹一眼。
穆蕴头疼地抚了抚额头,只一个眼神的变化,转瞬间就从温柔优雅的公子变成冷酷无情的阎罗。
顾秀燕抖抖索索拾起地上的手帕,走开几步远眼眶都红了。
顾氏冷眼看着这一幕,起身赶那些不怀好意的母女出去,以后这些人家,半分面子都不给。
吃过午饭,顾明月和穆蕴便要回去了。
至于她爹娘和熠儿,要待过初六再去帝京。
刚出门,穆蕴就叫来人,穆丑穆寅马上带着二十多名侍卫围了过来,将那些等着打招呼的人都搁在外面。
穆蕴发现他因着翩翩的关系平等以待这些人,反而让这些越发不知所谓,今儿一上午出现的各色人,的确惹恼了他。
既然给好脸色上窜,以后谁敢有半分不敬就别怪他不客气。
也在无缘无故摔倒的女孩之列的顾秀水,此时正提着一个小包袱等在她家不远处。
看到那边出现很多侍卫时,她担忧地上前两步。
还没回家的顾秀梨,亲眼见到顾秀水这种种行为,忍不住嘲讽地笑了笑:真当自己是个还没出嫁的闺女身子干净就能攀上高枝了?
耿临走到顾秀梨身边,顺着她的目光看向顾秀水,内心的鄙夷一阵阵往上涌,她们真不愧是一对姐妹。
“你走不走?”他如今对顾秀梨只剩下满心的不耐烦,再懒得迁就她,不想过就和离,“今儿个我得去八里坪,你如果不想去就留在你家。”
一年多过去,顾秀梨没有再次怀孕,面对耿临时即便觉得有强大的娘家撑腰,也气弱下来,当下点头道:“我好久没回家去看看了,跟你一起去吧。”
他们刚要转身,那边拿着小包袱说给顾明月做了身衣服的顾秀水,被穆卯毫不客气地推了一个趔趄。
耿临嗤笑道:“你这个妹子真是心比天高脸比城墙还厚。”
顾秀梨霎时气得满脸通红,虽然她比一年前弱势很多,但脾气还在,尖声质问道:“耿临,你什么意思?”
“我什么意思你能不清楚?”耿临反问,并不因为在顾秀梨的娘家就给她留面子或者让她几分。
“你是不是想和离?”顾秀梨握拳问道,她相信耿临不敢,没有自家撑腰他家的船走不那么顺,还有在帝京的房子,没了自己耿临什么都不会有。
正等着耿临道歉,却只听他呸了一声:“行啊,离吧,男子汉大丈夫一口唾沫一个钉,我这就给你写和离书,从此男婚女嫁各不相干。”
顾柏夫妻刚把顾秀水安抚住,转身就听到大女儿夫妻两个在说和离的事,顿时一个头两个大。
大伯娘看了眼红着脸说“离就离”的大女儿,已经不想再劝了。
因为劝和这两人,她在中间操了多少心,女儿根本不在乎,女婿也早对他家有意见,不如就此散伙。
顾明月看到大伯和大伯娘把又欲上前的顾秀水拦住时,便不再关注他家的事了,坐上车后,她才说道:“在顾秀水眼中,现在的你就那么好?”
穆蕴:这话你叫我怎么接?
伸手抱住她道:“以后她再来我们跟前晃,我让人打走行不行?”
顾明月:“我们不回村便是了”,毕竟她还要顾及焕大哥的面子。
顾明月在父母回到帝京时才知道了顾秀梨已经和离的事,听她娘说顾秀梨想要开个铺子时她还觉得顾秀梨挺有新女人思想。
但是紧跟着下一句话就令她打消了这个想法。
顾氏说道:“那丫头想让焕子按照一成的价格给她水车、割麦机、缝纫机,对了还有焕子那些徒弟做出来的新玩意,差点没把你大伯气死。这孩子也不知道怎么想的,不帮娘家便算了,焕子这家业置起来也不是容易的,冬三九夏三伏天天儿费心掏力,她一分力没出倒还想搬她哥的东西。”
顾明月想了片刻,才说道:“或许是看到三叔帮小萍在帝京置了个铺子,觉得大伯也该给她这些吧。”
“人都是只能看到别人好的地方,看不见别人的为难”,顾氏摇头,“你三叔给小萍置个铺子有什么打算,咱不知道吗?还不是想让她有更多机会和黄素说上话?小萍也一心扎进去,不知是好是坏。”
这时穆蕴过来叫顾明月吃饭,母女两个才收拾好一床绫罗出去。
因家里还有不少事,吃过午饭,穆蕴就带着顾明月走了,路上问她:“是不是该做春衫了?想把裁缝叫到家还是让本相陪着你咱家的布庄看看?”
顾明月猜他定是看到自己和母亲在看绫罗才想到春衫,笑道:“现在还有些早,是我表姐正月末要出嫁,我和我娘商量给她送什么添妆呢。”
“随便选两件首饰送去不就行了”,穆蕴不以为意道,“我还以为你在想给我做什么春衫呢。”
顾明月听出了失落的意味,依旧摇摇头道:“我看你的衣服很多呢,两年不做也够穿。”
穆蕴沉默着看她一眼,“夫人啊,你这么节省不好,不然为夫还有什么劲赚钱给你花呢?”
顾明月掩嘴忍笑,认真道:“爸爸说,勤俭节约是良好美德。”
“翩翩”,穆蕴一下子倒在她肩膀上,轻嗅着她身上暖暖的香气,“去年的春衫今年都有味了,样式也不新颖。再说,你不觉得给为夫打理衣物是很幸福的事吗?”
“好大男子主义”,顾明月抬手扇了扇,表示很嫌弃,话音还没落下,就被穆蕴压在车壁上舌头长驱直入地吻住了。
一路吻到家,穆蕴一直得到锻炼的自制力在此时发挥了作用,在巨大的甜蜜折磨下忍住没在车里吃掉顾明月。
顾明月也不想在车里那什么,马车到府门时,管着自己的手没去拉暂时撤开的穆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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