格雷伯爵坦然处之,只说:“现在很晚了,如果没有别的事情的话,不如改天再详谈吧。”
施箫奈捏了捏拳头,忍下一口气。
他不想逼得太紧,怕惹善初讨厌,只得暂且告辞。
善初站起来,说:“我送你吧。”
格雷伯爵闻言也站起来:“我作为主人家才应该送他。”
于是,善初和格雷伯爵便将施箫奈送到门边。
施箫奈还是很难忍气,扭头对善初说:“如果你住不惯的话……”
“不会有这种事的。”格雷伯爵淡声说,然后直接把门在施箫奈面前关上。
施箫奈话都没说完,就被打断了,还眼看着门在自己鼻子前被关上,气得七窍生烟,却又无可奈何。
待门关上之后,格雷伯爵便对善初说:“你和施箫奈很熟吗?”
“还不错。”善初回答,“他很热心,对我诸多关照。”
格雷伯爵脸色更沉:“我看他不是热心的人,恐怕别有所图,你得小心一点。”
善初轻轻一笑,并不搭话。
格雷伯爵却拿起一块酒精湿巾,说:“你先别动,这儿脏了。”
说着,格雷伯爵用酒精湿巾拭擦善初肩膀上刚刚被施箫奈碰过的位置。
“好了。很干净了。”善初见格雷伯爵反复揉擦,有些不耐烦,便错开身,“我先回去休息了。”
说完,善初便咚咚咚的顺着楼梯跑上二楼。
看着善初跑得跟兔子似的快,格雷伯爵眸色越发深沉。
复杂、难言的情绪在他的心里越长越深,就像是一湖死水忽然被搅动了,散发出腐朽的气息。
管家站在一旁,被格雷伯爵的神色吓了一跳:“伯爵大人,你还好吧……”
格雷伯爵回过神来,神色还是淡淡的。
他不是现实中的绅士伯爵,因此不太会花力气在不在乎的人面前伪装自己的情绪。
格雷伯爵冷道:“以后施箫奈上门,一律拒绝。”
“啊……是,是的。”管家不敢问原因,惊讶了一秒之后就立即服从地答应。
善初和施箫奈的关系,可不像是一般意义上的“best friend”……
格雷伯爵一眼就看出来,施箫奈十分喜欢善初,那腻人的眼神,让这位真我梦境里的格雷伯爵恨不得将施箫奈的眼珠子给挖出来。
更让格雷伯爵烦躁的是善初的态度。
善初可不是一个傻子,施箫奈表现得那么明显,善初绝对能看出来施箫奈是喜欢自己的。
可是善初并没有和他保持距离,还有点儿吊着他、和他搞暧昧的意思……
根据他打听得来的情报,臣服在善初魅力之下的人可不少,从前在雅典学院,布莱顿和哲夫就曾为善初争风吃醋、险些大打出手……但是,谁都没有得到善初的心。
善初对待布莱顿和哲夫,是不是就跟刚刚对待施箫奈一样?
笑得像是邀请,但仅仅是不拒绝罢了。
只要你以为能触摸到他,往前靠近,才知道他眼里根本没有你。
格雷伯爵忽而想到:这不就是善初对我的态度吗?
善初敢在格雷伯爵面前那么嚣张,是为什么?
是因为……善初知道格雷伯爵喜欢自己吧?
真是一个恶劣的小骗子……
——格雷伯爵心里又是喜欢又是憎恶。
怎么会有这么恶劣的骗子?
我早就知道不能相信他……
格雷伯爵心里的死水在搅动,越发搅成了一团黑色的漩涡。
格雷伯爵回到卧室,站在挂墙三折镜面前,看着自己。
他看起来还是沉稳的,对镜伸手解开花纹堆叠的前襟。
换上一套平凡的男仆装,端上一杯亲自调制的、能够助眠的热牛奶,四平八稳地走往那间可以看到花园的客房。
第42章 金发男仆
善初的房间装修得很精美。
这本是一家普通客房,但在善初入住之前,格雷伯爵亲自重新装点了一遍,添置了不少好看的摆件和家具。
格雷伯爵这样的人家很少会考虑做新家具,里头放置的都是不知是哪一辈传下来的中古家具。格雷伯爵有心添置,便将家具从别的住处那儿运送来,一件件地仔细摆放好,放在应该放的位置。
刚布置完毕,管家看着这过于精美的房间,还暗道:这是要迎来一位娇客?
而“娇客”善初此时此刻便斜躺在1920年前后产的法国桃花芯木贵妃沙发上,在19世纪法国产小天使造型青铜浮雕台灯的光照下看着手机。
门敲响了。
善初并没有抬头,只说:“进来吧。”
一道修长的人影便转入了门内。
善初抬起头,微微一怔:“你……”
他只是失神了半瞬,就笑了起来:“这难道就是我点名要的金发碧眼、肤白貌美贴身男仆吗?”
格雷伯爵颔首:“请问你还满意吗?”
善初说道:“伯爵真是太客气了,随便找个男仆来就可以了,怎么亲自来服侍我?我怎么好意思?”
“可你点名要金发碧眼,想来想去,整个屋子里只有我算是符合。”格雷伯爵说道。
虽然国人说起洋人都爱描述“金发碧眼”,但真正的金发碧眼的人在欧美也都是少数。
善初便倚在贵妃沙发上,一手支颐,欣赏金发男仆的风姿。
格雷伯爵从来矜贵得很,换上一套男仆制.服,看起来竟然也是华贵非常,丝毫不像一个服侍人的仆从。
善初说:“既然你是男仆,那我可以直呼你的名字吗?”
“当然可以。”格雷伯爵答得松快。
善初便托腮说:“好,威尔,你手上拿的是什么?”
格雷伯爵听到善初嘴里说出“威尔”这个名字时,身体犹如裸`露的肌肤在寒风里吹过一样泛起一阵战栗。
威尔……
善初淡淡说的一声昵称竟让格雷伯爵无比兴奋。
格雷伯爵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明明该是礼节最完备的绅士,到了善初面前就成了一头毫无廉耻的饿狼。
格雷伯爵按捺住心中的波动,垂眸答道:“是热牛奶,能让你睡得更好的。”
“放下吧。”善初说。
格雷伯爵将杯子放在:“请尽快饮用,不然就该凉了。”
“你该叫我什么?”善初说。
格雷伯爵怔了怔,看着善初高傲地一手端着描金浮雕花边杯盘, 一手拿着装点着手绘矢车菊花簇的瓷杯,睥睨似的瞄自己一眼,似波斯猫一般的矜贵。格雷伯爵低头称:“……少爷。”
少爷。
master。
格雷伯爵是尊贵的公爵之子,从小到大,无人使他这样低头。
除却眼前这位异国小美人。
善初却仿佛理当如此,并不感到受宠若惊,只是淡淡点头,吹了吹瓷杯上浮起的奶泡,便低头啜饮下温热的牛奶。
善初天生好颜色,嘴唇颜色略带嫩红,喝过牛奶沾上嘴边,奶渍便显眼几分。
格雷伯爵沉下眼神,递上了柔软干净的巾帕。
善初接过帕子,眼角瞥见巾帕边缘金色刺绣的“伊甸·威廉·帝瓦尔”全名,不以为意地拿来拭嘴,就像是不知道这是伯爵大人贴身用的高档货,他只当这是普通纸巾一样随意用了,就丢在一旁。
格雷伯爵将被丢弃的帕子捡起来,折叠放在口袋里。
“我要睡了。”善初说,“你帮我铺床。”
格雷伯爵答应了,仔细帮善初铺床。
他身为贵族少爷,哪里干过这样的活儿?
可不知道为什么,他干起来竟然也十分顺手,就像是以前干过无数次了一样。
格雷伯爵没有多疑惑,他觉得这样的活计不过是手板眼见功夫,容易得很。他就算没做过,也见仆人干过很多次了,他能做到也不奇怪。
他将床铺好,便说:“少爷,床已经铺好了,请就寝吧。”
格雷伯爵低着头,姿态算是做足了,也口称“少爷”,言必说“请”, 处处是恭敬的。但即便如此,他的态度仍流露出贵族的姿态,丝毫没有仆人的顺从。
善初自诩少爷,却也没有高人一等的感觉,反而有一种危险的直觉。
眼前做足姿态的“男仆”,不是什么温顺的仆人,而是一头扮演驯犬的大尾巴狼。
看起来听教听话、令行禁止,但从来都是只做自己想做的事情,不知什么时候就会露出獠牙扑上来咬住你的咽喉。
善初却不怕,坐到床边去,说:“愣着干什么?”
“嗯?”格雷伯爵似乎不解。
善初跷起脚,说:“快给我脱袜子!”
语气真是颐指气使。
哪里有人会这样不客气地支使格雷伯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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