点了点头,赵依说是。
“既然是为看疾而来, 公子到外面等吧。”
冯其庸到外坐下,赵依把簸箕里的晾干的草药抚平, 取出一个罐子装下, 然后放到高处,又去摸了摸尤酌的脉象,见她呼吸平稳,腹中胎儿也没什问题,才转出外间给冯其庸看症。
赵依进去内外间不过几下的时辰,冯其庸想看帘子后的人,也窥看不见几分光景,看紧闭着弯翘的睫毛,应当是个不错的美人。
冯其庸有心打探几句, 问道,“里面躺的是何人?”
问了话,他也不觉得逾矩,赵依在心下思忖,面前的这个外乡男子,地位应当不低,听听他说话的语气便知道了。
只有久居在高位的人,才会连打探问话的方式都不懂其中的门道。
郁肆与他大相径庭,那厮虽然嚣张狂傲,赵依却不讨厌。
拍拍脉枕,示意他把手伸上来放好,“我家侄儿。”
他没再问了,既然是医馆郎中的侄儿,那必然就不会是郁肆的小通房。
“公子脉象平和,无甚大碍,不过是肝火过旺,郁结于心,我给你开些降火祛燥的方子,吃上几贴就好了。”
这不是太医院那些人的口气吗,冯其庸认为赵依没说到点上,急急问道,“敢问郎中,我那方面是否出了一些问题?”
含糊其辞,赵依也懂。
她沾墨写方子说道,“公子很好。”
冯其庸不信,降火祛燥的方子怎么可能治好他,他已经许久没碰女子了,今日好不容易碰了,但释放不出来,关键时刻还疲软,这不是有病吗。
“郎中莫要瞒我。”
赵依顿了顿笔,“公子若是不信,熬药吃了,要是治不好,来寻我便是。”
冯其庸苦着一张脸,他就怕栗梁又要来寻他,一想到这件事情,他怎么可能不动气,那厢给他的感觉越来越像合善了,他说得出口这些拒绝的话。
合善啊合善,莫不是老天派来收他的。
真是偷鸡不成蚀把米。
“可我担心......”
赵依听着他欲言又止,也能明白,来他这个地方看私疾的男子大多数都跟他一个模样,也能知道为什么外乡人要到江南来了,只怕是在本地看医的话,会授人于权柄,要是真的查出来不举,那不是贻笑大方。
权贵都很要面子。
要说起来不要面子的,赵依想到郁肆的脸,或许......
“夜深了,医馆不留外客。”赵依给她抓了几包药,递给冯其庸,“一共二十两。”
下逐客令了。
冯其庸没接,但是掏银子给钱了。
他在江南没有住处,也不打算买宅子,就怕日后寻到了合善,被栗梁纠缠上。
“药能否放在这里,我居无定所,恳请郎中替我熬熬药。”
冯其庸又拿出五十两,是刚才的两倍还要多出十两。
赵依没多想,以为是他不敢把药拿回去,这也能理解,于是乎,她收下了银子,“成。”
冯其庸睡客栈去了,挑了一家其貌不扬的客栈,离合善住的地方极远,还用了个假名字报住。
郁肆买了很多吃的来,他不知道尤酌喜欢吃些什么,所以买了一堆,装成满满一个食篓子,提进来沉甸甸的。
赵依见他进来,把门关上了。
“你买这么多?”这里姑且够三个壮汉的饭量了,真是财大气粗。
郁肆揉揉尤酌的脸,“她什么时候能醒?”
赵依估算着时辰,“差不多过会能醒。”
得了空,她才问起来,“你和尤坛谁先醒的。”郁肆没说话,过了一会子,“大概是我。”
赵依甚至不用想,也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尤坛心浮气躁,自然不愿意服输。
他醒过来的时候,客栈里面静悄悄的,先去尤酌住的房间里看看没找到人,又在酒坊转了一圈,还是没有看到这个小娘皮,郁肆寻人便问,好在大白天卷披风戴斗篷的没几个,她一身嫩绿还很出众。
郁肆很快就追去了。
他在那头找来找去,到了客栈里,发现她睡得正浓,连衣裳都不解,郁肆也没打算做什么,见披风系着的带子勒到她的脖子,怕她喘不过气就这么去了,替她解开,才碰碰她锁骨上的红痕子,她立马就醒了,像防贼一样的放着他,这不是欠收拾还能是什么。
还没开始收拾呢,想接手的人来了。
郁肆能不气吗,后来的一段波折,差点让他心梗。
他当时叫郎中换药,平时又故意塞的深,弄出来了,也不愿意退,还要再逗留一会,不过就是想要她有个身子,拴住她而已。
谁知道人逃了,之前的药汤也生了效果。
猫儿,真是太棒了。
“也算是名正言顺了,之后的事情,等我回来,酌儿醒了再说。”
赵依看着外面,“雨要来了,你在这里守着她,我去酒坊看看。”
郁肆点点头,“我会看好她的。”赵依拿了一把伞出门去。
尤坛没来医馆,但愿人没事儿,回酒坊了。
她才出去没多久,大雨就来了,内间旁边的门没关,郁肆怕风吹进来,起身去掩门,再回来的时候,尤酌已经睁开眼睛,坐在榻上看着他。
他说怎么觉得她胖了一些,怀了身子怎么可能不胖,
“醒了?”他在心里松了一口气,“饿了?我给你买了热粥,吃一些。”
他给尤酌舀了一碗,在里面倒了不少糖,搅拌一下,给她递过去。
尤酌醒了,神没回好,还在发愣。
郁肆皱眉,放下粥,提起床塌将她裹得严严实实,外面狂风暴雨,她穿的委实单薄,着凉就不好了,尤酌不接,郁肆也不喊,舀了一满勺,挨到她的唇边,诱哄着说道,“吃一些嘛。”
尤酌这才闻到了粥的香味,她先巡了郁肆的眉眼,看了一遭,还是那副风光霁月的模样,不过眉目间微微皱着,也不知是在想些什么,确认他没被人掉包,尤酌才张嘴吃下他喂过来的粥。
荷叶丝瓜粥,清香软糯。
她饿了,吃下第一口,张口等着第二勺。
郁肆慢慢喂着她,尤酌咽下的时候,张嘴,他刚好舀了一勺,一切都显得刚刚好。
屋外的暴雨,噼里啪啦砸在院子里,屋内的粥还在冒着热气。
吃完了粥,他把桌子挪过来,让她能够看见满目的食物,“你要吃什么?”
有梅花烙饼,有软糯糯的软羹,还有汤面,汤圆、馄炖、各种各样的吃食,尤酌看一眼,摇摇头,是他提要求说,“我想吃,你那日买来的糖葫芦。”
糖葫芦外面裹的糖汁儿虽然有些化了,但是咬碎了山楂,合着糖汁儿,又酸又甜又爽口。
她逛了几圈都没有找到有人卖的。
郁肆愣了愣,之前咬了尤酌,那串糖葫芦是他亲手做的,如今又要,他去哪里搞。
他当然不能说,那串糖葫芦是他做的。
“糖葫芦好吃吗?”
尤酌难能可贵点点头,娇滴滴说,“好吃。”她表情惺忪,那双眼睛却丝毫不含糊,就这么看着他,郁肆还是头次抵不住她的目光。
酌酌还真是灼灼。
他哑然失语,清咳一声,没看她,但是那双手轻轻抚着她的头发。
“糖葫芦卖完了。”
他不是没讲过谎话,尤其是在尤酌面前,哪次不是信手拈来,稳打稳算,将她算进去,说是耍得团团转也不为过,但这一次他说了一句话,居然不敢看她的眼睛。
郁肆暗觉得好笑。
他揉着尤酌脑袋的手,不知道是在给她顺毛还是在顺自己的心意,总之想要揭过去这个茬就对了。
尤酌很失落,怎么就卖完了呢。
她不死心追着问,“你在哪里买的,哪条街?哪条巷?是什么样的人在卖?”
猫儿自己要往里钻,别怪他下套了,郁肆假意回想了自己在江南的住所,“胭脂巷,数过去的第五户人家,是一个俊俏的儿郎在卖。”
胭脂巷,她确实没去,那条街甚少有走街串巷的。
糖葫芦往那条街去,难不成是因为巷里的姑娘都好这一口,所以只在那条巷子里卖糖葫芦。
等等,假道士竟然也会夸人俊俏了。
她怎么听怎么觉得奇怪,隧以又问了一句,“你确定吗?”
郁肆反问她,“我何时骗过你。”
尤酌用一种意味深长的眼神看着他,他骗她的时候还少吗,说真话的时候才少呢。
尤酌不吭声了,有些东西心知肚明不需要多说。
郁肆还是郁肆,她还是她。
“姑姑去哪里了?”找了一圈,也没见到赵依。
“姑姑回酒馆了。”郁肆喊的很随意,他完全没有意识到自己的话有哪里不合适,吓不吓人之类的,就这么喊出来,听起来就像是家里的长辈。
尤酌忍不住要呛他几句,“叫谁姑姑呢。”
郁肆看她要炸毛了,不打算和她争辩,他非常记得有句话说的好,唯小人与女子难养也,小娘皮耍起横来,他有的时候还真的招不住就对了。
“酌酌还要瞒我吗?”
“什么。”尤酌目不转睛,仿佛失忆了。
郁肆探开手,将手伸进被褥里,摸到她隆起的小腹上,“这个,你要怎么解释。”
小娘皮有理有据,“在我的肚子里,当然是我的孩子。”说罢她推开郁肆的手,他的手太凉,摸进来有些凉嗖嗖的。
郁肆低嗯了一声,看似顺从,实际上,“没有本公子,你能生。”
尤酌掀开被褥,捏着拳头在他鼻尖比划,“果然是你算计我!”
她就觉得奇怪,这个身子来的实在太奇怪了。
她背着姑姑和医馆里的药童打听过,日日喝避子汤,还能中招的概率压根就不可能出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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