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NPC果然有问题

1、有必要再背一下台词

时针滴答滴答转到了花体的阿拉伯数字十一,陆先生打了个呵欠,看着杯中红茶的眼睛几乎要发直。
往常这个时间他早已进入了梦乡,尤其是在这样一个下着鹅毛大雪的雪夜,虽然客厅的壁炉旁十分温暖,但是哪有被窝来得惬意呢?
可是今夜他的小屋来了四个客人,两男两女,就坐在围着壁炉的另外两座沙发上。他们是来山中旅行的旅人,却被一场突如其来的大雪困在了山上,被冻死前他们找到了陆先生的小屋。面对四个看上去真诚且友善的年轻人,陆先生没有不收留他们的理由。本准备熄灭炉火上楼睡觉的陆先生又添了一些木柴,还为年轻人们端来晚饭烘培的饼干,与刚刚冲沏的红茶。
陆先生与他们有过一段愉快的交流,可是……都十一点了,他们怎么还不打算去休息呢?
陆先生又打了个呵欠。
他相信再过几分钟他就能当着四个人的面窝在沙发里睡着了,于是陆先生放下了茶杯,对着年轻人们歉意道:“我先上楼休息了,客房位于三楼,你们离开客厅的时候请熄灭壁炉,麻烦了。”
一个带着黑框眼镜,穿着深色呢子大衣的女孩忙站起身道:“是我们麻烦您了才对。请问还有什么需要注意的地方吗?”
“哦,有的,”陆先生想了想道,“在山里过夜的话……”
他说着说着就卡壳了。
在山里过夜,然后什么来着?
陆先生眼神有些发散,他发现自己忘词了。
他希望手头能有本台词本让自己偷偷看一眼,然而并没有这种东西。
陆先生张着嘴,迟迟说不出下半截话。
年轻人们面面相觑。
黑框眼镜迟疑道:“……网卡了?”
戴着无框眼镜,一副斯文败类模样的年轻男人摇了摇头:“3143年了,谁打游戏还会网卡?”
把自己裹得像个白团子的娇小女孩皱了皱小巧的鼻子:“那npc怎么不往下说了,他出bug了?”
整个人深陷在沙发里,一看就很不好惹的不良青年皱着眉没有说话。
陆先生只是单纯的忘词了,实在想不起来,于是他装作无事发生道:“你们早些休息,熬夜对身体不好。”
说罢,便抛下一头雾水的年轻人们上了楼。
陆先生在山中的居所是一座三层高的小屋,客厅、厨房、餐厅在一楼,陆先生的卧房与书房在二楼,两间客房与杂货间在三楼。小屋的平面空间并不大,陆先生觉得房间大了就显得空空荡荡,小一点的、摆满了家具的房间能带给他安全感与充实感。
厚实的玻璃窗挡住了呼啸的寒风。往窗外看,外头是黑qq的一片,群山与夜幕融为一体,隐约能看见纷纷扬扬落下的、片状的雪花。
洗漱完毕的陆先生拉上窗帘,挡住了仿佛能够噬人的黑暗。他扑到床上,放任自己在床上砸出一个浅坑,扯过一旁的被子把自己裹成了一团。
长条状的陆先生蠕动着让自己的脑袋挨上了枕头,他蹭了蹭柔软的枕面,想着自己只说了半截的话。
后半截话好像十分重要,但是他一点儿印象也没有了。
睡意汹涌而来,眼皮变得无比沉重,陆先生放任它们合上。
想不起来便想不起来吧,也许……其实并不重要呢?
“自欺欺人”这一天赋技能点满了的陆先生迷迷糊糊间这样想着,不知什么时候进入了黑甜的梦乡。
客厅里的自鸣钟只有在十二点的时候才会敲响,顶上的小房子里会飞出黑漆漆的乌鸦,为早已熟睡的主人报时。房子的隔音效果并不怎么好,甚至位于三楼都能听到一楼的声音。但听惯了报时声后,这准点响起的钟声与乌鸦叫声再也不能惊醒陆先生。
今夜也许是晚睡的缘故,陆先生隐约听见了钟声。随之响起的,还有门被敲响的声音。
陆先生眼睛睁了一条缝,他企图完全睁开眼睛,然而这点意志在睡意之前不堪一击。
这么晚了,哪还会有人拜访呢?陆先生告诉自己,一定是听错了。
他心安理得地继续睡觉。
再次沉睡前,他突然想起了之前遗忘的后半截话――
在山里过夜的话,午夜十二点后,到下一次钟声响起前,不要给任何人开门。
……
笃笃笃――
“开不开?”
“别开了,这个时候敲门的怎么想也不是人吧……”
笃笃笃――
“但如果这是必要的剧情点呢?我们来这里后剧情几乎没有推动过,那个npc什么线索都没给出来。”
“……开不开?”
笃笃笃――
“喂我说你们,死了重来不就行了?玩个游戏还瞻前顾后的。啧,我去开门。”
咔哒。
一声锁舌弹开的清响。
门开了。
……
陆先生晚上是一定要睡够十个小时的,他总是九点半睡七点半起,昨天他晚睡了近两个小时,早上也就多睡了一会儿。等他洗漱完换了衣服下楼,已经快要十点了。
走过楼梯的拐角,陆先生顺手撕下墙上的日历,看也不看就把撕下来的日历纸团吧团吧塞进了裤袋里。刚睡醒的他眼睛总是睁不开,眯着眼凭直觉往下走。
离一楼还有七级台阶,陆先生不动了。
睡眼惺忪的他揉着眼睛没注意看路,差点一脚踩别人身上。
他的面前,一具穿着深色尼龙大衣的尸体趴在楼梯上,狰狞得有必要打下马赛克。
同样该打马赛克的尸体客厅里还有三……两具半。
门后是一个男人的半截身子,还有半截不知所踪。不知谁打开了门还不关上,寒风将雪花裹挟进室内,在门后积了浅浅一层。
陆先生面无表情,没穿外套的他打了个哆嗦。
好他妈冷。
清理客厅是个巨大的工程,陆先生去厨房给自己熬了奶油浓汤,吃饱喝足后才开始动手收拾。这个时候半截尸体的好处就体现出来了,他能轻轻松松把他拖到杂货间,相较其他尸体能省下不少力气。
搬完最后一具尸体后,陆先生扶着墙喘气,认真地思考他为什么要把杂货间安排在三楼。
想不起来,没有剧本。
陆先生郁闷地合上了杂货间的门,找到拖把拖干净了地上拖出来的长长的几道血迹后,任劳任怨地洗了抹布去擦犄角旮旯里溅到的血。昨天晚上他的小屋不知道遭遇了什么,被弄得一团糟。尤其是重灾区客厅,家具七歪八扭,血溅得跟凶杀案现场似的……哦这好像就是凶杀案现场。
陆先生堪堪在晚饭前销毁了证据。
最后一盆血水流入下水道中,打扫卫生的时候陆先生身上也沾到了不少血,他一身血迹像是刚刚大开杀戒回来,神情却疲倦中带着一丝茫然,乍看上去无辜且无措。
陆先生今年二十五岁,虽然容貌年轻,但本人给人的感觉要比实际年龄大上一些,毕竟他有着老干部的穿搭,有着老实人的气质,还有着一张帅得很大众的脸。
他叫陆仁,长得路人。
人如其名。
陆先生忙起来午饭都忘了吃,饿得在洗澡时差点因为体力不支跌了一跤。把脏衣服扔进洗衣机后,陆先生拖着饥肠辘辘的身体去厨房做了些饼干,又热了热白天没喝完的奶油浓汤。喝完汤后他将饼干从烤箱中取出吃了半盘,惬意地窝在沙发里看书。
点上壁炉的客厅在火光的映衬下显得十分温馨,陆先生顺手多添了些木柴。
深山,大雪,小屋,炉火,美好温暖得像是电影里的场景,角落里点上的熏香渐渐驱散了室内的血腥味,白日室内的惨状好像只是一场离奇的梦。
快到九点的时候,陆先生刚好把手上的爱情小说看到一半,他揉了揉眼睛,起身打算熄灭炉火去休息。
笃笃笃。
这时,门被敲响了。
“有人在吗?”屋外响起一个男人的声音。
陆先生疲惫地按了按眉心,记下页码将书放在茶几上后,过去开门。
客厅暖洋洋的,然而门把手冰冷无比,毕竟外头下着那么大的雪。
拉开门后,陆先生被雪花吹了一脸。他打了个寒噤,下意识地眯起眼。
门外是两男两女。
雪片糊在门前的小灯上,灯光微弱,勉强照出了那四人。他们身后是翻涌着的风雪,无星无月的夜晚,黑暗中的群山宛如蛰伏着的巨兽,藏着狰狞的血口。
光线不足,即便看四人的脸只能看见大片的阴影,陆先生也从轮廓认出了他们是谁。距离现在八个小时的白日,他刚把最后一具尸体拖入杂货间中。
斯文败类,不良青年,黑框眼镜和白团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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