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非痴愚实乃纯良

辽东战场，八旗兵不像江南和大西的兵马，战力还是有的，火器也不弱。
战事渐渐疆持下来。
这种疆持对楚军而言却不是坏事，其实是避免更大的伤亡，减少战败的可能性。
楚军有更强大的后勤支撑，且这一战动用的只是北方的兵力；但清廷不同，清廷为了应付这一战，是在以举国之力在强撑，显然不可能撑过一年。
因此，秦玄策并不急着逼进，而是稳扎稳打，不断蚕食清军的地盘。
这样的打法保证的还是“不败”二字，但对于秦玄策个人而言，压力还是很大的。
他首先就感受到为将和挂帅之间的责任是不同的。
如今朝堂上骂唐节养寇自重的人极多，秦玄策好几次做梦，都梦到有人叫自己“牌九将军”。
“那秦玄策年少浅薄，仗着与晋王的关系得以挂帅辽东，却按兵不动，徒费朝廷粮饷。”
“马上都三个月了，建虏的辽河防线他都攻不下来。”
“听说他每日在营内推牌九……”
“推牌九……”
“我没有推牌九！”秦玄策在梦中大吼一声，翻身坐起。
原来是梦啊……他心里想着，忽听营外几个守夜的亲卫正在外面嘀咕什么。
“听说了吗，又有人说我们将军每日在营内推牌九……”
秦玄策暗骂一声，才知自己为什么总做那样的梦。
他起身踱了踱，按下想要冲动一把强攻沈阳的心情，稳住心绪，分析起战局。
隐隐的，感觉到哪有不对……
哪呢？
岳乐似乎有点稳了，按理而言，八旗的后勤不该能让岳乐这样稳扎稳打才是，他必然知道清廷砸锅卖铁也撑不过一年。应该谋求速战，多出兵试探寻找机会才是……
这是很难察觉到的对手的反应。
但秦玄策在这个被人诟病而又冷静下来的夜里，竟像是忽然变得敏锐起来。
他思来想去，提笔给王笑写了一封信。
“我感觉不对劲，还要不要强渡辽河？”
几天后，王笑的回信到了，只有一个字。
“渡。”
时节已到十二月，辽河上结了冰，一场小小的激战之后，楚军顺利渡过辽河。
至此，辽东战局楚朝看起来已是胜券在握……
秦玄策打算带着兵马在沈阳城外过个年，给八旗军的士气再带去一个巨大的打击。
~~
而在京城，将要过年的气氛也很浓郁。
这是天下平定之后的第一个年节，颇有四海欢腾的样子。
十二月十六日，王笑接见了庄小运。
庄小运已从当年那个青涩高瘦的小伙子成长为一个凶猛强壮的大汉，最近也是刚刚成了婚。
他娶了艾胜楠。
这桩婚事之后，王笑与唐芊芊渐渐对花枝的未来感到操心起来，唯独花枝自己跟没事人一样，还说以后想去海外看看。
据锦衣卫的情报，说是，庄小运曾因花枝这种没心没肺的态度，气得跳进什刹海过。
王笑对此也没什么好评价的，总之现在看到的庄小运愈发成熟沉重了也就是了……
“我很担心。”
“晋王担心什么？”
“我担心辽东之战后，建虏残部会逃入李氏朝鲜。”
庄小运于是问道：“那，我们从皮岛封锁住建虏？”
“怕是来不及了。”
庄小运没问为什么来不及，他看起来傻，其实也没有很傻。
王笑于是道：“八旗虽然落魄了，但余威犹在。曾经打出过双岭之战这种……三百人击溃朝鲜军四万人的战役。如果到时候，福临逃出沈阳，带三千人直逼汉城，只怕李氏守不住。我们大楚，倒是有心助李氏朝鲜，但现在朝鲜国还未正式认回我们为宗主国……”
庄小运道：“末将明白了，末将愿率军追击福临。”
“你新婚燕尔，本来不该派你出征，但此事我需要信得过的人手。”
“请晋王放心！末将一定办妥此事！”
“去吧，领了军令，整备一下，年节后就出发……”
等庄小运退了出去，王笑凝视着地图，提笔又勾了一下，低声自语了一句。
“应该补回来了吧……这个算补的，别的地方就是我的纯功绩了……”
~~
“燕京空虚，事已成了大半。”
盛京城内，岳乐也在地图上勾了一笔，又向萨弼问道：“准噶尔的兵马到哪里了？”
“察哈尔右翼的草原上，这附近的牧民因为阿布奈之死都逃了，北迁了。准噶尔五万兵马直接从宣府叩关，围逼燕京。”
“宣府和燕京的防御呢？”
“唐节如今在撵着几个漠南蒙古的部落到处跑，追到锡林郭勒了都。宣府调了七成的兵力到蓟镇驻防，空虚得不能再空虚。居庸关更是守备薄弱，一攻可破。”
“王笑不会有诈吧？”
“怎么可能？谁能想到准噶尔能有兵马过来？”
萨弼很是感慨，又道：“就连我，和准噶尔打了这么久交道，我现在都还不知道这个准噶尔在哪。这次，真的是神仙都算不到了。”
“是啊，神仙都算不到……”
岳乐喃喃了一句。
说实话，他在盛京大清宫中把所有的地图都翻过了，也没找到哪幅地图标注了准噶尔的位置。
如今他们商议军情，都是在地图西北方向的外面写上“准噶尔”三字，多大面积、多少人口一无所知。
怎么想，王笑都不可能知道这事。
岳乐挺了挺腰杆，前段时间的颓废之态已完全抛开，眼睛中愈发有精光，再指挥起战局来又重新变得胸有成竹。
“如今秦玄策已渡过辽河，一旦准噶尔兵逼燕京，秦玄策必然仓促回师。我们炸开辽河冰面，可截断楚军，重挫其主力！
我还得到消息，王笑打算开了年就南下巡视，届时他必定要带走不少人马，燕京防备更弱……
还有，准噶尔这次来，绝不止是为了我们给的火器这么简单，必定是要效仿先帝，劫掠中原财物、人口，又将再次削弱楚朝实力……”
他手指在地图上一个个地方划过，全盘分析之后，眼眶渐渐有些发红。
“当年先帝绕道入塞的壮举，如今又要再重演一次了……谁能想到啊，天降神兵，此天佑我大清，我大清国运正隆……”
~~
与此同时，草原上也迎来了一场风雪。
一队队骑兵正在策马而行，汇聚成一支军容壮阔的雄师。
准噶尔的大汗僧格勒着疆绳，望向前方，仿佛已看到丞相所说的中原那无尽的财富、人口、美女、物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