汽车开出广南的时候,杨絮已经从昏迷中醒了过来。
杨絮睁开眼一下子,看见摇摇晃晃昏暗的环境,一下子就坐了起来。
秦祥林伸手打开了车顶上的灯,杨絮红着眼睛,短暂的懵逼之后,终于反应过来自己是在车上。
“这是要去哪里?”杨絮扯着嗓子大喊着。
“离开广南!”秦祥林冷静的声音从一旁传了过来。
“离开广南?”杨絮又是愣了一下,“我爷爷呢?你们不管我爷爷的尸首了?”
“来不及了!”秦祥林的声音冰冷得似乎没有任何感情。
“什么?”杨絮勃然大怒,“来不及了?”杨絮扬手就是一巴掌打开了秦祥林的脸上。
“姓秦的,我爷爷是被你给害死的,你却说来不及管我爷爷的尸体?你的良心被狗吃了吗?”杨絮怒目圆睁的看着秦祥林。
秦祥林面无表情,甚至都没有动一下,好像杨絮那一巴掌不是打在他脸上一般。
“大小姐,大厅已经被炸平了!如果不是我蛮叔带你离开,此刻,你已经被炸死在里面了!”胡兵一边开车一边怒吼着。他可没有秦祥林那么好的耐心任凭杨絮胡搅蛮缠。
杨絮怔了一下,突然放声大哭起来,一边哭一边喊:“爷爷,爷爷……”
秦祥林沉默着,一句话也没有说。杨絮突然挥手打向了秦祥林。
“啪,啪……”一记又一记的耳光抽打在秦祥林的脸上。“姓秦的,你还我爷爷,你把我爷爷还给我!”杨絮一边哭一边打秦祥林一边喊着。
大树从副驾驶伸手过来一把抓住了杨絮的手腕,憨厚的说:“你打我大哥也没有用!”
“就是他,就是他害死我爷爷的!”杨絮哭喊着说,想要挣脱大树的手继续打秦祥林,但大树紧紧握住,杨絮根本挣脱不了。于是,杨絮就用脚恶狠狠踢秦祥林。
“你说得没错,是我害死了你爷爷!他们是来杀我的!”秦祥林终于说话了,此刻,秦祥林的半边脸已经被杨絮打得红肿了起来。
“大树,你松开她的手,让她打个痛快!”秦祥林说。
大树没有说话,也没有松开杨絮的手。杨絮就用那一双红色的高跟鞋一脚一脚的踢在秦祥林的大腿上。
此时的秦祥林像是一具尸体一般,僵硬坐着,仿佛感受不到疼痛。
杨絮就那样踢了秦祥林二三十脚后,也不踢了,扶在了椅子上放声痛哭起来。
秦祥林没有说话,坐在椅子上,目光看向了车窗外明晃晃的灯。
都说这世间,亲情是不可分割的,但,果真如此吗?
秦祥林一阵冷笑,尽管从来没有见韩淑怡当成过母亲来看,一直坦荡荡的认为自己是无父无母的孤儿,也不需要父母。
但在韩淑怡对秦晋平说出,如果秦祥林能够度过二十四岁生死大劫之后,她就不再干预秦晋平的时候。秦祥林的心还是莫名其妙的被刺痛了一下。
秦祥林对一切都是毫不在乎的态度,但终究会心痛。
韩淑怡那句话意味着,只要秦祥林能够度过二十四岁生死大劫,那么,她将默许自己的大儿子来杀自己的小儿子。
这得多么狠心的母亲才能作出如此决定?
秦祥林一阵苦笑,心里瞬间被苦水填满!
秦祥林从口袋里面摸出来了一支烟,叼在了嘴巴,点燃了。他想起以前无意中看见的一句话,说:“烟至少比人好,因为,它伤肺不伤心!”
夜已经深了,胡兵将汽车开得飞快。耳边断断续续的传来了杨絮的哭声。
秦祥林没有安慰杨絮,也不知道该如何安慰她,哭就哭吧,能够哭出来,心里会好受一点。
人生是一场修行,所有的苦难,就像是安排好了一样。你今天的困顿不如意,或许在十年后,根本就不值得一提。
汽车继续走,在路上的深夜并不安静,不时就会遇见呼啸而过的车辆,吵吵闹闹,声音渐渐变大又渐渐变小。路过一处明亮又潜入无边无际的黑暗中。
渐渐的秦祥林听不到杨絮的哭声了。杨絮哭着哭着就睡着了。
哭泣是一件很累的事儿。
秦祥林平静的思考着一切,从沧阳那座小城开始,到昆曲市、广南城、川渝白城、山岛市、北黄市……秦林祥就像是浮萍一般一直在这尘世间漂,居无定所。
秦祥林想起了沧阳的朋友的朋友,昆曲市的朋友,江相派的兄弟……那些一路追随自己的兄弟,如今已经阴阳两隔。
“或许,我真的是一个天煞孤星,只能给身边的人带来苦难!”秦祥林在默默的在心里想,然后一滴泪就从脸上滑落了下来。
秦祥林想起了江青鱼,想起了杜莎、东叔、杨咪、唐燕……包括刚刚离开的杨云天、杨云清,华师夫妻等人……太多太多的人,他们的音容笑貌如同放电影一般在秦祥林的脑海里面出现。
一滴泪落下来,秦祥林的内心开始崩溃,眼泪忍不住的流……
一个人经历了太多的悲欢离合后,内心往往更容易破碎,因为,他再也经历不起下一次的生离死别了……
秦祥林泪眼朦胧的看着车窗外这个混账的世界。
因为皇族之争,亲哥哥要杀亲弟弟,亲生母亲默许了这种行为……
因为嫉妒,一个女人炸掉了一座大厦,要将所用人都炸死陪葬……
多少无辜的人,因此送命。
这个世界真肮脏!
泪水划过了秦祥林的面颊,落在了冰冷的手臂上,带着那种火烧一般的灼痛感。
不止一次,秦祥林想与这个肮脏的世界告别。在自己必死无疑的时候,在走投无路的时候,秦祥林觉得不如就此算了吧,凡人终有一死,迟早而已。在死亡面前,迟或早,区别不大。
但,秦祥林终究坚强的活了下来。可以死,但要带走几个傻逼!临死也要拉一个垫背的。
人活着得有一口气,死也要硬气。
秦祥林闭上了眼睛,靠在了车椅上,觉得很累,非常疲惫。
这一闭上眼就不想再睁开了,睁开眼睛又是一次逃亡。
躲过了一次次的逃亡,依旧没能够获得生机。
从沧阳逃到了昆曲市,躲过了李东方,王为民等人的追杀。
从昆曲市逃到了广南城,夺过了欧阳厚德,徐门柳等人的追杀。
又从北黄市逃向大江南北,身后跟着的是秦晋平和整个皇族……说个笑话,秦晋平是秦祥林是轻声大哥。
即便躲过了这些,却还有一个生死大劫……
人杀不死秦祥林,天也要出手了。
闭着眼睛,秦祥林不由得一声冷笑。
秦祥林想要大声吼一句:“苍天,你想要我秦某人死,我偏偏不顺你的心意!”
夜色越来越深,四周似乎总算是安静了下来。
秦祥林停进了一个服务区加油,“再有五个小时后,我们就可以到昆曲市了,蛮叔。”胡兵小声对秦祥林说。
秦祥林点点头,昆曲市对于秦祥林是一个熟悉而又陌生的地方。
杨絮被吵醒了,不知道为什么,她突然哭喊起来:“我要回广南,我要去找爷爷!”
秦祥林没有说话,只是安静的听着。
如果可以,秦祥林也想回广南去找东叔,杜莎,侯德龙等人……
如果可以渔樵耕读,谁愿意颠沛流离?
如果一切可以从头再来,秦祥林宁愿在沧阳做一个保安,平凡一生。
这些话秦祥林没有说,说出来杨絮也不会理解。
汽车还没有启动,杨絮突然就打开了车门,发疯一般往外面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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