布婚讯以后,忙碌的日子才真正到来。
不管是认识的不认识的,有关系的没关系的,一波一波的人,通过不同的方式向她贺喜,祝福,红包,送礼物。
作为一个功成名就的企业家,举足轻重的大人物,王桃的婚事想低调都不行。有些贺礼必须收下,有些贺语必须回复,有些质疑必须解释。
潘依也通过微信向她道贺,并且表示一定要参加她和周朗的婚礼。
“别人都可以不去,我必须得去,我要亲眼见证你们手拉手走进婚姻的殿堂!”
“行啊,到时候别吃不到葡萄就说葡萄酸,然后大闹婚礼现场,让我和周朗丢人现眼,下不来台……”
“我是那种无理取闹的人吗?”
“不好说。”王桃心里毛毛的,多少有点不放心。
万一婚礼上潘依受到刺激,起疯来抢婚怎么办?或者搞出别的幺蛾子来,到时候真的是自讨苦吃了。
婚礼前天,王桃接到潘依电话,电话里她泣不成声,诉说这么多年的不容易,明知道斗不过王桃还依然不离不弃,实在太可悲,可悲又可怜!
她说自己总算想通了,爱别人不如爱自己,一切因缘都是命中注定,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谁跟谁好谁跟谁永远也好不了都是老天爷安排的。她说这些年的明争暗斗,弄得自己伤痕累累,不但耽误了青春辜负了年华,还患上了严重的抑郁症,多么不值得,多么天真多么傻……
通话的最后,潘依提了个小要求,她想做王桃的伴娘,她要亲手把王桃交给周朗,不然的话,一生遗憾,死不瞑目。
话都说到这份上了,王桃自然无法拒绝,虽然仍旧忐忑不安,害怕关键时刻潘依给她穿小鞋让她难堪,但事已至此,也只能选择信任了。
当天晚上,潘依过来找王桃,示意和好,以后还是朋友。
来者是客,王桃留她吃了晚饭,然后亲自送她回去。
她不肯挪动,却说:“桃姐,我想和你再聊会儿。今天不聊,以后怕是没有机会了。”
“怎么会?以后机会多的是。”王桃爽朗一笑。
“少来,你我都清楚这是场面话。找一个僻静的地儿,咱们说说心里话吧。”
“没问题,去天台吧。”
“好哇好哇。”
“我有一个关于周朗的秘密,”潘依登高望远,城市的万家灯火尽收眼底,“这秘密关系到你今后的婚姻生活幸福与否,想不想知道?”
天台上,晚风吹送,星空澄净,实是惬意无比。
两人面对面站着,距离不过一米。
“十三年了,他的胳肢窝里有几根腋毛我都数得清清楚楚,还能有什么重大秘密?你甭诳我了,这招不好使,还是歇了吧。”
王桃注意到,今天的潘依脸妆化得特别浓艳,完全不似平日的轻施粉黛。
“我的桃子姐呀,”潘依不依不挠,“看来你对周朗的了解还是不够透彻,你我之外,周朗还和一个叫小乔的女人掰扯不清、乱七八糟,这些你知道吗?”
“小乔是谁?干嘛的?”王桃吃了一惊。
“一个外来的打工妹,长得颇有几分姿色。重点是,她比我们年轻,比我们会撩!更可怕的是,据我所知,周朗被她撩上不止一年两年了。”
“卧槽,真的假的,我怎么一点风声都没听到过?”
“你大忙人日理万机的,不可能天天盯着他,所以被蒙在鼓里情有可原。”
“周朗以前虽然花心虽然渣,但他向我求婚就说明愿意改邪归正重新做人了,我给了他一次机会。如果有机会,也请你转告那个小乔,再和我老公勾搭不清,别怪我不客气!”
“你还不客气,小乔已经杀过来了!”
“什么?她在哪里?”
潘依的话犹如晴天霹雳,让王桃有点反应不及。
“实话告诉你吧!”潘依画风突变,面目狰狞地笑了起来,“是我跟小乔说了你家的地址!是我跟小乔说,王桃不但抢走了你的男人,还使坏让你丢了工作!是我跟小乔说,小乔啊,知道你肚子的孩子是怎么流掉的吗?是王桃,王桃雇人在你饭里下了堕胎药!她不想看到你和周朗的私生子!她要和周朗风风光光的结婚,一切有形的、无形的阻碍都必须清除!”
“我,这些我都不知情啊,你,你怎么可以这样信口污蔑……”
王桃一时懵逼了,想到潘依会憋大招儿,没想到她这么缺德,耍阴谋诡计让那个小乔对自己恨之入骨!她语无伦次地质问潘依:“为什么要这样做?当初说好的公平竞争呢?都抛到九霄云外了吗?”
“笑话!这世上哪来的公平?你家财万贯受人敬仰,活的是一帆风顺、高枕无忧!我呢,混了这么多年,不过是一个普通的白领!我哪敢跟你比?我们之间的段位已然天差地别,再谈什么公平不公平就是扯几把蛋了,卧槽!”
潘依越说气性越大,开始动手动脚,和王桃推搡起来。
“谁他妈的都别想和我抢,小乔不能,你也不能!周朗是我的,永远是我的,打倒一切牛鬼蛇神,让阳光重新普照大地,上帝保佑,你他妈死去吧……”
这是王桃记忆中,潘依留给她的最后的话。
伴随着那些疯言疯语,王桃被潘依猛然推下十楼,她听见风从四面八方灌进耳朵的声音,犹如一只小船掉进了大海的漩涡。
再次睁开眼睛,斗转星移,已然换了天地。
“不好了!不好了!王桃她妈跳河自杀了——”
门外传来一阵急促的呼喊,伴随着敲锣打鼓的声响,一下子把王桃从记忆的深渊里提上来,然后以全新的人设和心境面对世间的重重考验。
重返十八岁的第一天,还没见到妈妈一面,她就投河自尽了!
老天爷,剧情不要这么猝不及防好不好?
管不了许多了,必须马上融入到这个世界里来。
王桃调整心绪,收起诧异的神情,打开房间,大踏步走了出去。
和那个年代所有皖北平原上的普通百姓之家差不多,王桃的家是由三间砖瓦房和四间土坯房组成。去年夏天还不算炎热的时候,王父带着儿子和几个叔伯兄弟把堂屋的大梁拆掉,然后架上钢筋板,在室内铺了地板转,把墙壁也重新粉刷了一遍,还编串了很多晒干的玉米秸杆,就像山区里惯用的篱笆一样围成了一个四方小院。
之所以如此耗费人力物力修葺房屋,是因为王桃的哥哥王雷淡了个对象,感情已经进展到随时谈婚论嫁的阶段,做父母的不得不考虑万一哪天定亲了女方肯定会提出婚房的要求,而在他们乡下普遍的标准是:三间平房,一张大床,双亲健在,电视冰箱。
四个条件里,除了双健在是符合的,其它三项都得提前准备。
现在平房是搞定了,床和电视冰箱不着急买,这些年积攒下来的钱足够应付,只是不知道女方会要多少彩礼钱,万一要多了,也只能找亲戚朋友东拼西凑,等把婚礼办了,再慢慢偿还。
父母的计划里,王桃今后上大学的事情是不必花费一分钱的,因为这孩子打小学习成绩就好,一直是班里的尖子生,读书到现在,大大小小各式各样的奖状贴满了整整一面墙,不光是家庭的荣耀,也是班级的荣耀,学校的荣耀。
校方送出福利,高中三年学杂费全免。所以只要王桃继续保持品学兼优,那么学费的问题就不是问题。
“桃子,妈问你一个问题,有没有那种不用交钱就能上的大学?”
妈妈曾经这样询问过王桃。如果答案是肯定的,而女儿又能成功入学,四年下来将省下一笔不小的开支。
当时王桃的回答是:“我也不太清楚,不过应该是有的吧。像去年我们梨县的高考状元谭某某考了六百八十分,直接保送清华,不但没花家里一分钱,政府还奖励了两万元,当真牛气得不要不要的。”
“哇,这么厉害啊。你得好好向人家学习,争取也考个状元!”
“我努力吧,状元哪是那么容易当的。”
“桃啊,咱家的经济状况你也了解,你爸是个负过伤的退伍军人,不能干太重的活儿,只能种田务农,你哥三十多了,还是光棍一条——我的意思你懂了吧,咱不争馒头争口气,高考一定考个状元回来!”
“嗯,我再拼一把,为了我哥的幸福,为了全家人的幸福!”
那时候的王桃自信满满,仿佛只要她提一口气、加一把油,名列前茅把所有考生甩在身后也就是手到擒来的事儿。
不曾想,剧情在临近高考的最后一个月急转直下,王桃居然连续三个晚上没有出现在自习教室里,当然也没呆在宿舍里,这对于一个严于自律的优等生而言,太过反常。
那几日,她像幽灵一样出现又消失。
班上的同学,包括老师在内,没人知道她去了哪儿,干嘛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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